太子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张名贵的金丝楠木的书案,书案上堆满了和大臣们来往的信件,奏折和呈报,但都码的整整齐齐的,看得出来书房的主人是个强迫症。
远处的供桌放着一架古琴,墙上挂着字画,一旁的鹊尾瓶里放着一把拂尘,都已是落着灰的。
拂尘的主人,当朝太子司马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旁的禅椅浏览下属们呈上来的各地情况,面如冠玉,当真如同谪仙一般。
普陶倚在一边的矮榻上,左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几颗鱼丸,右手正捏着插着签子的鱼丸往自己的嘴里喂。
司马轩看了一眼,问道:“你在吃什么?”
普陶:“Bola de peixe.”
(“鱼丸。”)
普陶指了指放在矮几上的另一个纸袋子:“Um novo chef da Hubei chegou à cozinha. Estas bolas de peixe s?o feitas de carpa prateada viva, mas est?o fora de estoque recentemente. Resta apenas um peixe, ent?o podemos fazer estes dois sacos.”
(“厨房新来了一个湖北的厨子,这鱼丸是用活的鲢鱼做出来的,最近缺货,只剩一条鱼了,就做出来这两袋。”)
司马轩竟然真的对鱼丸产生了兴趣,过来拿着袋子看了看,最后说:“给我留一袋。”
普陶本来打算还有一袋分给高启吃的,但是司马轩想吃也不是不可以,他们佛郎机人不是小气的人!于是很大方地递给了司马轩。
司马轩咳了一声拒绝了:“我一会儿再吃。”
普陶:“Depois de algum tempo, já n?o sabe bem.”
(“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把装着鱼丸的纸袋子递给司马轩。
司马轩:“……”
司马轩再次拒绝:“没关系,凉了也就是口味差一点。”
普陶不赞同地摇摇头,他是一个对吃非常重视的人,没有办法理解司马轩竟然能够抵抗美食当前的诱惑。
普陶再次固执地把纸袋子递到司马轩面前。
司马轩终于败下阵道:“好吧,我不是自己想吃,我是想拿给谢姑娘尝一尝。”
普陶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哪里冒出的谢姑娘,等到想起谢姑娘是那个在崔府拿着核桃砸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小贼,通过卖茶骗走了自己所有的银子的黑心老板,情绪顿时激烈起来。
“Vendo a cor e esquecendo o significado!”
(“见色忘义!”)
司马轩正色道:“这种话出去不可再说,对人家姑娘不好,我和谢姑娘是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那你为什么最近一直呆在她的茶铺?“
高启风尘仆仆走进来,向司马轩施礼。
司马轩慢悠悠道:“那是因为你们这些没用的下属一直没把老三派来追杀我的刺客拔完,本宫在太子府很不安全,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高启用签子普陶拿着的纸袋子里戳起一个鱼丸,道:“那你给她又是带樱桃煎,又是带鱼丸,总不是别人逼你的。“
司马轩道:“这又如何?孤不过是觉得谢姑娘人不错,相处起来舒服,你们能不能不要想得这么龌龊!“
高启道:“一个男人,喜欢呆在一个姑娘身边,你还不是喜欢她?上次尚服局的司衣过来,说是想量一下你的尺寸做衣服,人家不过想要抱一下你量一下腰围,你就把人家一胳膊挥开了,怎么到了谢照这里,她平时揽着你的脖子,拍你的头你都跟没事人一样?“
高启一番举例论证,这次轮到司马轩沉默了。
司马轩难以置信道:“原来,本宫喜欢谢照?“
高启和普陶一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司马轩不说话了。
司马轩不说话了,高启也就不好再劝,虽然司马轩平日里不会拿太子的架子压他们,但到底君臣有别。
倒是普陶小心眼儿道:“
“Falando em seus quatro irm?os, além do fato de que o irm?o mais velho é um aleijado que n?o pode competir pelo trono, o terceiro irm?o quer competir por si mesmo, e o quarto irm?o tem uma m?e que quer competir. Talvez xiezhao saiba a sua identidade e fechou a loja de chá durante a noite e fugiu.”
(“说起来你们兄弟四个,除了老大是个瘸子争不了皇位之外,老三自己想争,老四有个想争的娘,你这个太子着实是不好过。没准谢照知道你的身分,连夜关了茶铺跑人了。”)
高启则道:“眼下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您还不知道人家谢姑娘心里有没有您呢,以我的经验这男女之间谁要是先开口表白谁就输了,您堂堂一国之君,不能丢了这个面子,得让谢姑娘先向您表白才行。“
司马轩转着核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三人插科打诨间,司马轩的舅舅,礼部尚书孙承宗也进来了。
孙承宗:“快给我一口水喝!渴死我了。“
高启恭敬地端来一杯水。
孙承宗猛灌几口,又问:“还有没有吃的?“
普陶:“Também tenho bolas de peixe aqui.”
(“我这里还有鱼丸。”)
哼,就是给老头子吃也不给黑心小贼。
然而普陶忽然发现矮几上的装着鱼丸的纸袋子不见了,悲愤地问高启:“Acabaste de comer t?o depressa?”
(“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高启以为他在问他右手纸袋子里的鱼丸,莫名其妙道:“我吃了又怎么样?”
普陶:“Bo Tim Tin Mat.”
(“暴殄天物。”)
孙承宗却说起前段时间靖帝嫁女的事情来,以此催促外甥赶紧找个媳妇儿:“你娘死得早,这么多年你一直孤身一人呆在这宫里,舅舅虽然能在朝局上帮到你,但是平时还得有个人在旁边和你一起相伴才好,舅舅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喜欢,什么门第的姑娘舅舅我都认了。你看太灵公主,爱就是爱了,哪怕对方是个九品小官呢?”
最近金陵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太灵公主司马灵因为中秋宴对九品小官包照一见钟情,于是抛开门第之见世俗之见,勇敢下嫁的故事,包照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更兼才华出众,司马灵相貌出众,可怜可爱,这对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被整个金陵传为佳话。
一时间无论是街头说唱还是市井小报都把这件事编成了戏文和话本,加上靖帝在里面扮演了一个通情达理,看重寒门的好皇帝,给才学出众的包照连升三级,寒门一下觉得扬眉吐气,就连衙门史官也乐见其成。
孙承宗说着说着又泛起疑问来:“这故事是小轩和谢姑娘传出去的?“
高启摇摇头道:“谢姑娘从不把客人的委托说出去,殿下亦未曾告诉过任何人,想来是太灵公主身边的侍女走漏风声了。”
司马轩沉吟:“这个太灵公主——”
孙承宗:“怎么了?”
司马轩道:“舅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包照是有妻子的。”
孙承宗:“什么?!怎么可能?!他分明在御前奏答的时候说自己尚未婚配!”
司马轩道:“这便是此事的为难之处。
谢照那天回来,告诉我们她和太灵公主已经找到了那个让太灵公主一见钟情的公子,但是遗憾的是公子已经婚配,而且和原配夫人已经育有一女。可是太灵公主不死心,说就算作妾也心甘情愿,谢照费了许多口舌都没能说服公主,回来说了好些胡话,什么恋爱脑知三当三的,之后便没有再和太灵公主联系过。
包照能在御前奏答的时候说自己尚未婚配,恐怕是为了驸马的名头,抛弃了那原配和女儿了。”
司马轩说完,也不知道袖子里揣着什么东西,叫高启和普陶招待孙承宗,自己有事要去找谢照了。
高启说风凉话不嫌事大:“有事?这么多大臣的信件摆在这里不是事?跟谢照能有什么事?怕不知道又是去听谁家的墙角吧。“
孙承宗则很欣慰:“去!早点给我把侄媳妇娶回家!”
司马轩:“……”
就这样,司马轩在众人或期盼或风凉的目光中离开了太子府。
晚间的金陵热闹非凡,沿街都是卖零嘴的小贩的叫卖声。
夕阳照得汴河波光粼粼,落霞漫天。
司马轩远远望过去,只见一艘船停在西浮桥下面,船上站着一个花白麻衣的女子,正拿着船浆向他比划,倒是惊起了一河的野鸭子。
司马轩没有哄孙承宗,他是真的有事,要和谢照到附近的小镇上进茶叶。
司轩:“怎么样,价钱谈好了吗?”
边说边递给谢照一个纸袋子。
谢照:“当然,咱们算是老客户了,又是本家,谢珍珠这次给我算的比上次便宜了十两银子!唔,这是什么,鱼丸!”
两个人坐船前往附近的小镇,一路上谢照只讲自己在金陵又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对最近金陵发生的这桩全民瞩目的公主婚事只字未提,司轩亦没有问。
等到了进货的小镇,谢照和司马轩才和香料贩子们分开。
这天刚好是上元节,镇上有花灯,谢照和司轩便在客栈住下,一起去看花灯。
花灯被扎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流光溢彩光芒夺目,和天上的烟花交相辉映,显得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看花灯的游人,任何人之间很容易就走散了,司轩便在人群里拉紧了谢照。两个人一起跟着人流一边往前挤,一边看道路两边的花灯。
忽然天空中爆开一朵烟花,谢照看见烟花下的司轩面容俊秀,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拉住她的手骨节修长有力。
此人不像往天穿着便服,而是特意换了一身价格不菲的华服,愈发显得翩翩佳公子,郎艳独绝无其二。
他回头确认谢照是否还跟着自己时候的目光柔和,仿佛装着月光。
谢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只觉得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动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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