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燕郡王，鄙人真是上了年纪，实在喝不了了。”

许太守捂着自己酒杯，“您就饶了我吧。”

陈尚书也一样，“燕郡王真不愧是当朝皇子，君子气概，我这等下人，真的比不过。”

“两位又在说笑，可不能看在我比你们小，就让着我，再来再来。”

“真不行了，燕王爷，您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沈砚扫视他们两个一眼，“行吧，现在天色不早，今天这局，我请客。”

“二位也是朝廷重臣，能抽出时间来陪我，也真是感激，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吧。”

“下次，一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两位听到话，如释重负一般松口气，站起身行礼。

陈尚书试探性问道。

“那王爷您？”

沈砚表情没变化，看向一旁的萧昭，“我这好不容易来金陵，又托陈尚书的能力见到这人间仙色，刚刚那几首曲子实在是没听够，还想让这林小姐，多为我弹奏几首。”

两人顺利明白沈砚的含义，连连赔笑点头。

“是，是。”

说完再次行个礼，两人便退出去。

“沈王爷，您想听什么？”

沈砚看着身前人，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一个问题。

“不知道林小姐，可有兄弟姊妹？”

萧昭轻轻的点一下头，“有一个兄长，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与我一同在这沉香楼打杂，至于兄长…”

说到这，萧昭眼神有些低落，似乎遇到什么难言之痛。

“兄长已经失踪多年，不知生死。”

听到这话，沈砚语气中多了几分歉意，“真是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事。”

萧昭摇摇头，却不料沈砚再次开口。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的兄长和妹妹，都叫什么名字？”

“啊，林小姐您要是不方便回答呢，也可以不说，我只是问一下。”

萧昭笑一下，“名字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家兄长名叫林肃，妹妹名为林然。”

“噢，林肃和林然。”

沈砚重复这两个名字一遍，突然笑道。

“浅颦轻笑谁堪醉，看取萧然林下风。”

“林肃，林然，林风，真是个好名字。”

“想不到林小姐的父母，如此会起名字。”

萧昭依旧笑着，“沈王爷真会说笑，家父家母都是普通农民，哪懂得这些，巧合罢了。”

“是吗？”

沈砚的目光却突然变冷，“林肃中的林若将两个‘木’旁边的撇与捺拆掉，再与肃组合起来，正好是个‘萧’字。”

“而这被丢下的撇和捺，再一一组起来，正好又是两个‘人’字。”

“正好对应林小姐和您的妹妹两个人呢。”

“而您说寻找兄长林肃，是真的兄长，还是一年前被满门抄斩的‘萧家’呢？”

沈砚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眸深邃，让人看不出他的意图。

与不久前在酒桌上沾染世俗的模样截然相反。

“沈王爷不愧是博学多才之人，一个名字，竟然被您思考出这么多层含义。”

“到您真是说笑了，我从出生到现在，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草民，偶然来到金陵，求的李妈妈可怜，愿意收我，不然，我和家妹，早就冻死在这金陵墙头了。”

“况且，曾经忙于生计，若不是您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一年前还有个被满门抄斩的萧家。”

“是吗？”

沈砚的眼中依旧透露出几分冷光，似乎想把身前的人看个透彻。

“我哪敢骗您呢。”

不过一会，他又恢复一种吊儿郎当的模样，“那真是抱歉，我刚刚就是个玩笑话，林小姐您别当真。”

“只是看着您的眼，不免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瞧我这记性，不是说想听林小姐弹琴吗，不知道林小姐接下来有没有空，能否为我弹一首《清川欢》。”

听到歌曲名，萧昭赔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沈王爷的雅兴，但是这首《清川欢》，小女子真的没听说过，更别说上手弹了。”

“是吗？”

沈砚思考一会，似乎在辨认对方说的是真话假话。

“沈王爷您可以提一手世面上流行的，这些我都能试着弹一下。”

却不料沈砚直接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在琴边坐下。

“既然林小姐不会，那不妨让我这位粗人来弹一曲，这可是首好曲子，林小姐要是能学会，别说沉香楼，就是在整个金陵，都能有一席之地。”

萧昭跪坐在这位沈王爷旁边。

行一个礼，“那就谢谢沈王爷。”

“铮——”

琴后的人撩拨起琴弦，细长又白皙的手掌在琴上游走。

随着琴弦被拨动，一首曲子也随之响起。

琴声似山川，似长空，又似人世间的把酒言欢。

萧昭一直跪坐在旁边，一点声音没出，细心看着身前人弹琴的手势。

“砰——”

一曲终了，但在结尾最后，一条琴弦，却突然断掉。

因弦断掉而变混乱的尾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这一结尾，却给整首曲子添加上了别样的韵味。

“林小姐，觉得这首曲子怎么样。”

“曲调清透，不落世俗，总在人意想不到的时机转换风格，却又不让人觉得突兀。”

“是首不可多得的好曲子。”

“那如果有缘下次见面，可就要林小姐您弹给我听了。”

“一定。”

“时候不早了，沈王爷，我送您。”

沈砚起身，萧昭把他送到楼梯口。

却不料对方突然回眸。

“林小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我说的。”

“期待您到时候的成品。”

“好。”

等沈砚的身影彻底消失，萧昭脸上挂的笑也慢慢消散。

趁着没人来找她的空隙，萧昭回到在顶楼的房间。

在用来涂抹妆容的桌底下，摆着一小叠薄纸。

萧昭拿出一张纸，以及同样隐藏在一堆妆容后面的毛笔。

她将纸铺平，将笔蘸一点墨，快速的在纸上写着。

写的字不长，不过四列，看起来像是在做诗。

很快的写完后，萧昭将纸叠起来，塞到自己内衬里面。

神色平静的打开门，走到二楼去。

“小然，在干什么？”

“啊——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的活马上就要干完了，你怎么样。”

小檀拿着抹布擦地板，看到萧昭过来，显然有些惊喜。

“你接下来是要去集市里买菜是吗，我想吃一点龙华堂里的杏仁糕，你帮我捎一点。”

说话的间隙，小檀的手心里，已经多了一份折叠好的纸。

很快就被她放到自己的一边藏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行，等我干完这点活就去。”

萧昭给完纸条后就回到自己房间，恰巧在路上遇到李妈，“李妈妈，我今天有点累了，就先上去休息了。”

李年霞脸笑的格外灿烂，“哎呦，小风，喏，你的，刚刚七皇子赏给你的。”

萧昭看着李年霞手中沉甸甸的袋子，“李妈妈，您拿着吧，我自己在这用不上。”

李年霞倒也不推脱，“行，我这先给你留着，以后你有需要就来找我啊！”

“你先好好休息吧，今天就不给你安排活了！”

萧昭带着浅浅的笑意，“谢谢李妈妈。”

小檀很快将地板擦完，看到周围没人在意她，一脸正常的走出门口，大喊一句。

“小二，我出门去买菜了，记得和管事的说声。”

“好嘞！”

小檀很快走到离着不算远的集市上，周围都是各种菜贩的吆喝声。

但她没在这里过多停下，只是视线在各种摊贩上停留一下，一副自己在挑选蔬菜的样子。

顺着街道一直走，在另一条路的路边，开着一个“龙华堂”的店铺。

店铺的门面装饰的十分华丽，大门口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小檀走进去，朝着门口的小二走去，“你好，来一份杏仁糕，杏仁不碾碎，锅蒸十五分钟即可。”

小二听到话，点点头，“好嘞，姑娘去二楼最里面的房间等待就好。”

小檀步履轻快的走上去，刚进门，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茶桌上，看到来人，眉头皱一下，将茶杯放下，语气沉重。

“怎么，有什么事？”

小檀将门关上，从兜里将纸条取出。

递上前去。

中年男人打开纸条，一字一句看清上面的话，眉头皱的更深。

“先生，什么情况，事情很严重吗？”

小檀不傻，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连忙问道。

男人叹一口气，“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小檀抬眸努力想一下，但还是放弃，“大人真是抱歉，我读的书少，理解东西不透彻。”

“要是从字面意思上来说，应该是什么公子，不和我说话，都是因为他的原因，让我不能吃饭？”

小檀试探性说道，语气里充满不确定。

“意思上面大差不差，但如果放在这里，就变了味道。”

“林风想说的，大概是她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并且，她的身份被人怀疑了。”

“啊？”

小檀有些惊讶，“被怀疑？”

“小然，你仔细想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官位特别高的人和林姑娘见过面。”

“官位特别高。”

小檀仔细回想一下，眼睛突然亮起来，“有的，就在今下午，我在一楼打扫卫生，听到一个叫陈尚书和什么许太守来过，并且陈尚书还特别说要我…姐姐过去。”

“陈尚书和许太守？”

中年男人表情更郑重，“还有吗？”

“还有，对，在他们过去约莫半个时辰，燕郡王也来了，应该是和他们进了同一个房间。”

“燕郡王？整个北国就只有一个燕郡王，那就是当朝七皇子。”

但他这个人是出名的不问政事，别的皇子都为皇位争得不可开交，他却早早就开始吃喝享乐。

但他怎么会和陈尚书和许太守在一起。

许太守还好说，是最近刚被提拔上来的，在朝廷中基本处于中立。

但现在朝廷党派纷争越来越严重，怎么可能有绝对中立一说。

陈尚书想拉拢人心很正常，为什么这个七皇子会掺和进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出自《诗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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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