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漫长夜。
梦,似梦非梦。
月老庙周边寂静无声。
楚燿蜷缩在门口,手紧紧扒着门槛,半梦半醒间,只觉仍有寒意在不断底侵袭着他的身体,他的大脑,直达灵魂深处。
他轻声痛苦的低哼,浓密卷翘的睫毛轻微颤抖,长长的睫毛阴影投射在苍白的脸上,因恐惧而渗出的点点汗珠覆满全脸,多日未饮水的嘴唇更是干裂得像龟裂的荒地。
他微微抬眼向门上镂空处望去,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见。
黑暗,再次笼罩了这里。
夜,降临了。
他手撑地面,借着力气站了起来,环视庙内环境,昨日被他打翻的烛台,此时正稳稳当当的立在台面上,那支被他打断的木棍,也完好无损的倚在桌旁,案面上那支燃烧殆尽的香烛,火光又开始点亮起来,烟雾缭绕,花火点点。
没有任何改变。
日出日落,一切都会回到他刚到来时的模样。
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深吸一口气,放松之际,猛然发现,那一个被他忽略的“重点对象”!
楚燿四周查看,并无发现其身影,心中不由忖量。
不在了吗?
难道,自行消失了?
可能吗?
他扶着门沿,慢慢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前探索、观察,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手脚发麻,激动的不能自主。
最终理智战胜了亢奋,他睁大双眼,试图看清这里所有的一切,更恨不得把眼前的祥和景象深深刻入瞳孔,让‘人’无法打破。
他屏息凝视,高度戒备,留意着眼前的每一个变化。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流逝。
景象一帧一帧的在移动。
呼吸一起一伏的在颤抖。
…………
大约半个时辰后,眼前仍是无任何异象。
他慢慢相信,也许,他是真的消失了。
一道浅笑在他唇角慢慢荡漾开来,他沉浸在忘我的兴奋中,转身回头,笑容顷刻被冻结在唇边。
一张诡异恐怖的脸的就这样倏然出现在离他不到一尺的距离前,一半怒气冲天,一半欣喜若狂。
无声无息。
楚燿心跳骤停,目眦欲裂,头脑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见眼前之人生硬的扭动脖子,嘴唇一张一合蠕动,用他那撕裂得仿佛被咬破喉咙的声音道:“快,快…来…来陪我!”
楚燿再也顾不上形象,崩溃放声尖叫:“啊!!!”
“滚开!滚开!!!”
“滚!!!”
沈锐歪着脑袋,眉眼皱成一团,一副受尽极大委屈的可怜神情,他张嘴似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楚燿丢过来的烛台正中眉心,乌黑的液体从他额头涌了上来,沾湿了他的脸庞,也染红了他阴厉的双瞳。
一片血光。
腥臭恶心的血腥味斥满了整个月老庙,楚燿下意识转身干呕,连最后的黄胆水都吐了出来。他额头青筋凸起,双眸水光盈盈,眼内充满猩红血丝,宛若厉鬼般的目光刺在沈锐身上,阴森且骇人。
沈锐被他幽厉狠毒的眸光割得呆愣了片刻,又哑声道:“我,我心悦,你。”
楚燿森森吼道:“悦什么悦!你是不是有病!他娘的!你本就是个有病的死断袖!恶心变态的短命鬼!活该你死得早!死得好!你给我滚开!死断袖!!”
楚燿口无遮拦,胡乱开骂,浑然不觉周边气息已发生改变。
沈锐面色扭曲狰狞,呲牙咧嘴想要反驳,可喉道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无法发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他“呃呃呃”几声,费劲力气断断续续道:“你,我,**,一刻,夫!妻!生死同命!一起!一定,带,你!”
楚燿哪知道他要表达些什么意思,只觉他声音难听至极,犹如魔音贯耳,令人耳膜破裂,头痛欲绝。
他破口大骂道:“春你娘个屁!你个死断袖!你他娘的不知道祸害多少人了,最好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死断袖!”
沈锐不停不缓,断续重复道:“你,我,**,一刻,夫!妻!生死同命!一起!一定!带!你!”
你,我,**,夫妻。
一人一鬼僵持不下。
慌乱间,楚燿竟也从他的言语之读取到了某些重要的信息。
他暗想道:“我,他,**一刻?夫妻?夫妻??!难道是那夜?对!没错!他怎么没有想到,他就是在同“他”偷香后身亡,难不成就这样把他当做他的妻?想和他同生共死?
呸!他想的到挺美!
就凭他这变态的断袖,也配和他生死同命?生前不知糟蹋了多少无辜少年,死了他娘的才来搞专情?
去他娘的夫妻!他可不是断袖!
他喜欢的是香香软软娇滴滴的柔弱姑娘!像这种断袖分桃的畸恋他可是嗤之以鼻,不屑为之!”
思绪理清后,楚燿反而不再恐慌,反讥嘲道:“就凭你?你也配!呸你的!我告诉你,那天夜里,月老庙内,与你共度**的,不过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玩弄你的乞丐罢了!浑身恶臭,样貌丑陋!哈!就你这恶心样,就连那乞丐也是看不上你的,他肯愿意与你颠鸾倒凤,不过也是看在银两份上!”
几日的担惊受怕让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此刻的他早就不顾一切,不怕后果,只为最后一线生机,哪怕是死,也豁出去了。
果不其然,沈锐听他此番话后,本就狰狞凶恶的脸更是扭曲到极致,仿佛已没有任何表情可表达他的愤怒!
他僵硬地伸出右手,曲折五指,锋利透着冰寒的指甲骤然变长,泛着阴毒的杀机。
一阵飓风夹杂着狠毒狂卷而起,当面向楚燿袭去,他暴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刮的生疼,竟有冷风划过的痕迹,血迹斑斑。
无情凶狠的风刃仍在不断侵袭他的双眼,忽然,一股惊涛热浪扑面袭来,如火般灼热感在他眼内不停蔓延,仿佛就要将他瞳孔融化。
楚燿步步后退,心惊胆颤。他试图看清热火来源,可眼前唯有沈锐站立于他面前,热浪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妖魔在灼烧着他,啃噬着他,誓要把他的身躯甚至是他的神魂都丢进狱火里,禁锢他,摧残他!
最终,永坠火海,没有思想,没有魂魄,沦为它手中的一个玩物,直至厌倦。
退无可退,楚燿转身撞上供奉神台,台上那燃之不尽的烛台应声倒下,火苗颤颤,烛蜡滴滴。
沈锐步步紧逼。
他浑身黑雾持续暴涨,浓厚得将他身体全面覆罩,诡雾中,一双猩红可怕的双眼闪着红光,灼灼逼人,凶机满满。
恨,滋生猛长。
怨,肆意蔓延。
诡红的凶光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楚燿双目开始迷离浑噩,眼前景象支离破碎,一分为十。
楚燿晃晃脑袋,景象又随之重重迭迭,回归原样。
楚燿心中大惊,才知这红光有迷惑人心的邪力。他索性闭上双眸,不去看那令人沦陷的漩涡。
他纤长的羽睫因惊恐过度颤动不以,稀稀疏疏的阴影恰好遮盖住他的面容,看不出他此刻是何表情。
黑雾不停翻腾涌动,越来越浓。
倏然,诡谲阴霾的黑雾腾空而起,携卷着沈锐飘浮在半空中。黑雾迎风而作,慢慢朝楚燿逼近。
临靠不到三寸之余,楚燿四周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乍现,将他隔绝在一线之外!
沈锐不甘被拒,不停催动浓雾狂涨,迷雾瞬间变成一把把利剑,朝着楚燿刺去!
楚燿周身灵光大起,如一把坚硬、无法攻破的盾牌,紧紧将楚楚燿包围在内。
风动雾涌,波谲云诡。
楚燿身在其中却不知就里,骤然降低的温度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奇心促使他慢慢睁开眼睛,想窥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长时间的闭眼让他眼眸酸涩惺忪,目下只有一片黑雾泛滥,不见五指。
“咻——”
一道冷光穿过黑雾,快如闪电。
眨眼之间,在楚燿喉咙咫尺处,是沈锐那尖利且泛着冷毒的五指!
电光火石间,一道金光冲入这咫尺的缝隙,生生将二人弹开,黑雾尽散。
一道沉稳的、洪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胆戾鬼!不可作恶!”
金光缓慢落下,一个人影出现在楚燿眼前。
一位古稀老者身着一袭雪白长袍,身姿挺拔,三千白发,披散在肩膀,与白衣融为一体,难辨难分。
他眉目分明,目光炯炯,威严锐利并存,银白胡须随风杨动,一身仙风道骨,仙人之势,气质出尘。
沈锐被弹出一丈之远,跪倒在地,心口处腥血源源不断冒出。只见他眼露癫狂凶光,低声嘶吼,似一头噬人野兽,狠盯着这突然闯入、打搅他吞食猎物的外来者。
而眼下,他脚下一圈刻有梵文的光圈将他围住,一条泛着金光的不明物体捆绑在他身上,似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他,牵制着他。
他拼命扭动身体,全力挣扎,竟也无法脱落这条桎梏,踏出圈内半步!他五官极度扭曲,痛苦万分,嘶吼声声声不绝,如蚯蚓般钻入楚燿耳内,竟是恶心又疼痛。
烛火闪烁,血光满溢。
楚燿撇开这让人烦躁的刺耳声,睁眼看清来人,又是一怔,随即出声问道:“你是谁?”
这满身佛光,超凡脱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仙人下凡来打救他了?想想又觉得不对,难不成他已经死了,升天了?还是…这又是另外一个梦?如果这是梦,他倒宁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愿再在诡梦中盘桓。
来者负手回身,捋捋那半尺长的白须,一本正经道:“好说,好说。唤我潜行居士便可。”
楚燿用一脸茫然的表情回应他:“……啊??那是谁?”
潜行居士:“……唉,不怪你,不怪你!在下西游已久……呸,不对不对!在下隐退多年,你这毛头小子不认识我也不奇,不知者无罪,不知者不无罪,哈哈。”
这下楚燿可彻底混乱了,这一身庄严威慑的气质,为何说出的话……却是这般幼稚?可笑?要不是现在环境所迫,他真想哈哈大笑,然后摔他一脸灰,转身走人。
也正是处境所逼,相对于对面的那个阴魂不散、暴戾恣睢的沈锐而言,这突然出现的奇怪老者就显得那么的和蔼可亲了!
他难得放下他孤高自傲的脸面,认真问道:“你为何在这里?你是……”听到我的呼唤,来救我的吗??……矜傲的他实在无法对一个老得不知是何年纪的老者示弱,只能在心中默问余下的话语。
只是,那一双燃着熊熊渴望之光的双眼,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世间之大,人生苦短,兜兜转转,不过都是生死二字。
无论是多么傲世轻物,高高在上的人,在此境况,那些所谓不可抛弃的,不可逾越的所有矜持,都抵不过这冀望的救赎之光。
老者似是所有感应,他面露慈祥,温和回道:“小子,若不是你大哥他千求万求,我才懒得管这芝麻绿豆的小事呢。唉,谁叫他与我有缘,天命不可违,不可违啊!”
“我大哥?”楚燿震惊道:“是我大哥叫你来救我的吗?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困在此处无法出去?为什么这个人要纠缠着我?为什么他想要取我性命?虽然我跟他是有过节,但我并不是杀害他的凶手啊!”
“停停停!你这小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凡事皆有因果,你种下的因,就必须尝它结出来的果!这就是天道,管你是人是妖魔鬼怪还是九天仙神,都不可违逆!”
“凭什么?我不过是捉弄他一番,根本没有伤过他分毫,难道这就要我与他偿命吗?这是什么破天道!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潜行居士一边哀声叹气自语道:“年轻人啊,年轻人啊,你怎么这么愚蠢啊!那死家伙是不是瞎了啊把那玩意放你身上?可惜了,可惜了。”一边又“啧啧啧”表示无比惋惜,若不是他那满脸的幸灾乐祸,还真觉得他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楚燿一旁看着他各种神情随意切换,宛如疯子,不得不怀疑大哥是不是被鬼遮眼?拜托这疯癫居士来搭救他?这到底是来救他出火海还是来调侃他的?
楚燿撇去其他想法,急声问道:“居士,那现在是要怎么办?”
潜行居士:“呵,这种区区戾鬼,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小菜一碟,看我马上收了他,说不定还可以赶上吃消夜呢!呵呵……”
楚燿俊脸一下乌云满布:“…………”
潜居士尴尬呵呵几声,随即收回圆滑神情,一对峰眉飞扬耸立,口里诵念有词,手结手决,喝声道:“戾鬼退散,敕!”
风,呼啸而过。
“咔咔咔,嘿嘿嘿,嘿哈哈哈!”
一声声低沉,嘶哑,阴森的笑声从浓雾中传来。
就在他们谈论期间,黑雾迷锁中的沈锐早已起了变化。
诡雾中有紫色闪光穿梭移动,噼里啪啦忽闪忽暗,犹如一团愤怒的怒火!
沈锐瞳孔几乎已不见眼白,只剩下一片黑暗,如黑洞一般!
潜居士暗骂一声:“糟!他要变罗刹!!”
楚燿惊恐万分:“怎,怎么回事??他刚才不是这样的啊!!你对他做了什么啊??”
“闲话少问!!”潜居士转身又掐一手决,高声喝斥:“邪鬼破灭!诛!!”
忽地,一道金光大作,如一把金色巨刃飞速劈向沈锐。
沈锐低吼一声,双手交叉抵在额头,一道红色如闪电的冷光朝巨刃当面迎去。
双刃凌空碰撞,火花四射,震天动地!
狂风肆虐而起,卷起了地上的一片枯草横行。
正邪交锋,这一方小小天地充满了暴戾阴狠的杀意。
烛火被红光染成火红色,愈燃愈暗。
双方就这样死死僵持着,丝毫不见有落败的一方。
沈锐黑眸死死凝视着潜行居士身后惊慌的楚燿,一刻不曾移动。
楚燿被这双冰冷诡谲、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身后莫名爬起一股寒气,直击心口!
他迫切的想要逃离,可双脚早已被二人惊心动魄的威慑力震得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杀机,心惊胆颤!
只见沈锐黑漆漆的瞳孔闪过一丝紫光,就在下一刻,他突然撤开双手,大手一挥,一道戾光便朝楚燿袭去!
潜居士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他身形一晃,眨眼间就将楚燿护在心口处,大袖一挡,将寒光尽收袖中,危机尽除。
潜行居士正要得意,殊不知,一双宛如利刃的手已穿过他的心口,尖利五指上腥血正滴滴塔塔地流淌着,滴落在地,开出一朵朵邪恶血花。
楚燿吓得浑身发寒,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惊悸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潜行居士,尽管已身受重伤,那一双镶刻在皱纹里双眼依然是亮得刺眼,凌厉依旧。
“居,居,居士…你…”楚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话音未落,潜行居士猛地一把将他推后,随即拼尽全力,挥出一道金光打在沈锐身上,将他击出几丈之远。
动作完毕后,他迅速从袖中掏出一颗赤红色药丸,入口吞下。只是药力还未发作,一股血气直冲上嗓子眼,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楚燿急忙上前搀扶着他,仅仅看了他一眼,就被他脸上的异样给吓呆了。
楚燿语带颤意道:“居,居士,你的脸……”
只见潜行居士全身褶皱尽数褪去,一张白皙俊朗的面容慢慢浮现。
浓淡相宜的剑眉下,一双灿如星辰的眼眸如一谭冬水,冷冽凛厉;精致圆润的鼻子似柏松般挺直耸立,薄厚适中的嘴唇有一微微弧度杨起,似笑非笑。
若不是那一条条蜿蜒红线盘旋缠绕在他脸上,还有那苍白的近乎无血色的嘴唇,这该是多么俊美的一张脸啊!
而恰恰又是因为这些诡异的红线,给这张俊秀的脸增添了一抹诡异的艳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汗津贴面,脸上充满痛苦之色。他一手捂住左心伤口,阴森森道:“可恶!他指上有幽灵花的……唔……又是那家伙玩的把戏…”又一道腥血从他口中喷出,脸色又白了三分,白得近似透明,飘飘欲倒!
“咔咔咔,嘿嘿嘿。”
远处沈锐狞笑着挣扎起身,缓缓朝这边走来。
楚燿心慌意乱,搀着潜行居士的手不由地哆嗦起来,“居士,现,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居士!居士!你别晕啊!!!”
“别,别晃了……你放心…不是我们……是你……他的目标,只有你…你…好自为之……吧…”
话刚落音,潜行居士身形已至透明,凭空消失了。
潜行居士的消失如天雷般将楚燿劈得不知所措。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近在眉睫的沈锐,那双黑暗的瞳孔内波澜起伏,似要将他吸入深不可见的黑洞里,永生不见天日!
人在面临巨大恐惧时,并不是因为将死而恐慌,而是在黑暗深渊里时,有人给予你一丝救赎光芒而又狠心将它抽走,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甚至比死亡还要来得绝望!
楚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骇意,高声尖叫:“啊!!!!!!!”
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阴凉凄厉,生不如死。
沈锐身影飘动,下一刻便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楚燿闪身而来。
倏忽,一道光芒由上至下降落,一个巨大的白玉风铎横空出现。
风铎周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道言,直向沈锐逼近!
骤不及防的攻击让沈锐无所遁形,他双掌朝上,死死撑住不让风铎逼下。
只见他那双黑瞳渐有血色渗出,黯黑色交杂着朱红的腥血,说不出的鬼魅骇人!
不稍半刻,沈锐身形已是颤抖不已,风铎强劲霸道的威力不断侵迫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沈锐厉声嘶吼,嘴里长出似野兽的獠牙,惊悚又丑陋!
他双膝跪倒在地,仍是如困兽之斗,想挣脱风铎桎梏。
却不料,就在他慌神间,风铎迸发出一道强大的金色光芒,稳稳将他收入铎中,发出“嗡嗡嗡”轰鸣,悦耳且动听。
风铎渐变渐小,飘落进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中。
风忽起,庙外传来“铮─铮─铮”撞击声,持续半刻之余后,“砰”的一声巨声响起。
庙门,弹开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门槛上,斑斑点点如满天繁星,一地光芒。
一阵隐隐约约的桂花香气携风袭来,芳香四溢,将一室的血腥遮得严严实实。
楚燿这才从呆滞中惊醒,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俊朗的青年。
一身飒爽刚劲素白劲装,黑发高高竖起,唯留两缕发丝在脸颊两侧,棱角分明的五官因这两缕发丝变得温柔如水。
只是那一双狭长的眸里带着些许狠戾和戏谑,脸上挂着的那一抹暗昧调笑,更让人分不清他是好是坏。
再往下移看,左肩处一缕缕红色桔梗花纹顺势爬至袖口,异常妖异。
这一抹红,看在楚燿眼里,竟有说不出的鲜活、美艳,还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温暖……
男子看了一眼迷惘的楚燿,谐谑道:“切!吓傻了啊?”
他的嗓音似野狼的低吼,磁性十足而又带有些危险,话音深处还带有几许邪魅的撩逗,而那张看似笑意盈盈实则写满揶揄的脸着实让人想扇他几巴掌。
楚燿在他的嘲笑中彻底清醒:“谁,谁傻了!你又是谁?”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是来嘲讽他的?还是来救他的?
男子侧首做疑惑神态,随后轻轻抿了嘴笑,淡淡道:“我?在名唤下千面,涅天境术士,奉我们少境主之命,前来援助你。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等回府后,给个五六百银两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楚燿:“…………”
千面见他神情有异,以为他舍不得这点银两,又讽刺道:“哟,舍不得啊?那我走?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啊,这里可是异境生,没有我指路,你就是走破鞋子也是出不去,到时候就…啧啧啧……”
楚燿幽怨的望着他,心想道:“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这不会又是另外一个诡物变相来折磨他吧?”
思及,他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涅天境,更不认识你说的少境主,他为什么叫你来助我?”
千面吃惊地打量着他,眼里满是危险气息。
楚燿被他盯的浑身难受,低声喝道:“看什么看!”
千面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发疼,心里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暗自感叹后,他道:“日后你自会知晓。怎么样?我开的条件应不应予?我自是不会害你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赶来收拾这刹鬼了,你可得想好了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再在这里待下去,就算不被杀死吓死,再过两日,等你身体越来越虚弱,自会有妖魔鬼怪来抢占啃噬你的身体,你可不想死了也没留得个全尸吧?再说了,我千山万水前来,又费尽灵力镇住这头魔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给点车马费也不为过,你说是吧?”
他顿了顿又道:“还是……堂堂楚家二少,这点小钱都给不起了?”
楚燿听他细细分析下来,本来还想着慎重考虑考虑再做打算,不想他最后竟然还说他给不起这银两?
他楚燿是什么人,堂堂楚家二少爷!谁敢瞧不起他?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他!
楚燿挑挑剑眉,阴沉沉道:“好,成交!只要你能助我出这诡境,我定双手奉上银两,再通告整个金陵,“你”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只要你在金陵一日,金陵城民都会对你“毕恭毕敬”!”
“爽快,成交!”千面喜道。
“见钱眼开的小人!”楚燿讥讽一番后道:“那现在该怎么做?如何回……啊!!!!”
话音未定,他已堕入一片黑暗中,如一片毛絮,孤零飘浮在无际的深渊里,阴森渺渺,阴冷凄凄。
突然,前方有一点光明若隐若现,越来越近……
天边微光呈现,旭日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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