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姝可回到了病房。
将好消息一公布,养父养母都高兴,包括隔壁病床的阿姨。她带着笑:“不出意外,明天上午就可以进行手术。”
“这么快?”阮开梅惊讶。
舟姝可笑意不变:“嗯,肾源家属要求。”
林广职业病犯了,敏感觉出不对,眉头轻皱:“小可,有没有打听肾源本人具体情况?还有他家属...”
舟姝可及时打断:“问了,医生说有规定,不能告诉我们,只让放心,等着交钱做手术就好。”
见林广仍思索着,她佯装无奈又宽慰:“广叔,你就安啦,肾源是我老师帮忙,不会有问题。”
阮开梅不悦:“没错,大广,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林广眉间松了松,问:“李老师?”
“对。”舟姝可未显露一分异样,眼里笑意不减反增,“叔你现在找医生交钱去吧,我下楼买点水果,顺便给莺子打个电话。”
林广不再怀疑,出病房寻主治医生。
舟姝可后出病房,进了下行的电梯安静,她面上维持的假笑在这会儿消失殆尽,眼里无悲无喜。
几分钟前老师的话历历在耳。
“..如今他主动找来,确实是意料之外。”
李芹芹这样说完,默了片刻,“但..小可,你放心,他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外人都怕他,说他冷酷、残忍,却没人否认他强大,一个个恨他又不得不求助于他的庇护。”
“小可,他需要你。”
老师声音语重心长,似夹带各种未出口的千言万语。舟姝可沉默,为什么是她?
“未来,你或许会面临许多危险与困难,老师相信他,也相信你,希望你好好陪伴他。”
“你们会成为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舟姝可最后起身,对前辈鞠了一躬,声音平稳郑重:“谢谢老师。”
思绪回到当下。
纵使太多问号,想来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她无声叹气,拿出手机给妹妹拨电话。
林莺小她三岁,是名美术老师,很早就同好友创办了一间画室,最开始接收的学生并不多,只教学小学至初中阶段。
阮开梅得病后,考虑到治疗费用,增加了课节数,接收的学生也扩至各年龄段,整天忙于画室,极为辛苦。
知晓了明天手术,林莺非常高兴,甚至带着哭腔连声道:“小可姐,谢谢!太谢谢你了!要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舟姝可温声安抚她:“不管怎么说,梅姨也是我的妈妈,应该的。”
“谢谢姐!”
林莺抹了一把泪,“今天课程全满,晚上九点下课我就去医院,明天请一天假。”
电话挂断,舟姝可注意到手机短信有个小红点。打开才想起是校长:【我知道了,对方已来过电,后续不用再管。】
舟姝可了然,回两字:【收到。】
...
晚九点半。
等来林莺到医院,舟姝可告别一家离开,独自打上车回家。
路上,她给赵铭发了条消息问昨晚。
赵铭:【不好意思姐,忙忘了】
【说来那个男生真奇怪,车上一直沉默,拐弯抹角问他话都不开口。小姑娘也全程安静盯着他,跟看上人家了似的,而且到了她家,小姑娘竟然不让我们进去,只让那男生陪她!】
【没办法,我们站门外就听里边哐里哐当,有个男人骂骂咧咧,最后一声尖叫没动静了,十分合理怀疑,那男生揍了人。我想冲进去,小姑娘把大门锁着,到男生出来我都不知道里边发生什么。】
【不管怎样问怎样唬,还是不搭理。所以姐,我是没办法了,回头你自己找小姑娘了解清楚吧。】
舟姝可心中大致有数,敲下字:【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一进家门,普通的两室一厅,冷清。
她在电脑桌前坐下,拿出白天温柒栩给的U盘插上,顺利弹出后,各种文件视频众多。
舟姝可随意双击打开滑了几下,又切换下个,重复几次,每个都未看全部,她的眉头拧得越来越深。
太多的心理治疗案例了。
什么病人都有,还全是严重心理问题,焦虑症、强迫症、精神分裂、PTSD...患者多孤儿,经历过重大创伤或前线战争,或手里沾过血,不少同时不止一条心理问题。
参与其中治疗的前辈优秀,记录下的过程详细,有视频,还有诸多心得。
舟姝可压下震撼之情,认真看完了一篇。
很长,花半个多小时。
案例的末尾,这位有过犯罪的十八岁女性经五年治疗,患有的严重抑郁症、边缘性人格障碍病情显著好转,今后仍需多加关注。
底下,参与治疗的几位医师里,有位前辈名字被标上黑框,拖动鼠标选中能知晓:
柳丹,女,52岁,xx年06月01日于T国救援现场遭流弹击中身亡,开枪者十三岁,男,后经鉴定患有严重创伤应激障碍、恐慌障碍。
舟姝可久久沉默。
网上进行搜索,名柳丹的心理治疗医师毕业名校,京市医院就职,曾为多所高校开设讲课,学生桃李满天下。
获无数成就条条清晰,然——
对于她的死亡,网络新闻是这样写:xx年06月于家中突发脑梗猝死。
舟姝可从头开始阅览。
聚精会神下,什么时间没撑住就桌趴睡过去的不记得,忽而睁眼是被背后一阵阵凉风惊醒。
她昏昏沉沉起身走至窗边。
窗外天色蒙蒙亮,叽喳鸟儿声杂乱。不经意间,要关窗户的手一顿,眸光定在了楼下某方向。
平日里,小区年轻人不多。
私家车一般都停里边来,即便是节假日,也鲜有外界车辆停附近。但此刻,书房窗边的位置恰好能清晰看小区门口有辆黑车,一眼豪华不菲。
舟姝可顿时轻笑出声。
回到电脑桌前见时间不过六点刚过。
那个男人,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摸到私人手机打开,昨天夜里突发奇想加的两位好友已通过。年纪小的温柒栩头像很适合他,是张年轻人背影照,网名沐柒。
而温秉洲微信名Kairos,头像竟是条黑灰毛发的狗狗。两指稍放大,哈士奇?
眼睛不对,气质帅气,倒像只捷克狼犬。
舟姝可直接给对面发去消息:
【能吃辣吗?】
三秒未过,那头便显示正在输入中,回复她一个:【嗯】
【A姝可:两个小朋友呢?】
【Kairos:可以】
【A姝可:ok】
对话至此结束。
不禁蛐蛐男人话太少,结婚了可怎么办?应该问清楚有没有合约,尤其关乎以后的□□,分房睡?
冒出的想法有趣,舟姝可被自己逗笑。
伸了个懒腰离座去卫生间洗澡刷牙,又简单做了韭菜鸡蛋饼夹上里脊肉,刷甜辣酱,分装成四份。
出门时七点一十分。
直奔小区门口路边的黑车,后座车门打开温秉洲的侧脸轮廓分明,他面前摆放着台平板电脑,敲击键盘的手指漂亮,面色认真,应是在处理工作。
舟姝可大方上车,道了句:“早。”
“早姝可姐!”
副驾驶双胞胎中的一个转过头,笑意爽朗,是温柒屿。
主驾驶另外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人,文质彬彬,有礼地冲她颔首。
她回以笑笑:“小栩呢?”
温柒屿:“他啊,在医院那边陪着呢。”
舟姝可微顿,随即自然而然将两份早餐递出去:“给。没问清楚,就做了四份。”
“哇!”
温柒屿惊喜接过,“不用管栩子!姐你自己做的啊?”
舟姝可应了一声,转而瞄向旁边。
男人手上动作已停,目光好似落在她左手剩下的两份早餐上。
她稍莞尔,顺势送出其中一份:“尝尝?”
温秉洲看了她眼,眸光晦涩,但还是抬手接过。温柒屿问:“哥,我们现在走吗?”
男人不冷不淡“嗯”了声。
车子缓缓启动,舟姝可不解:“这么早,民政局没开门吧?”
“约了家化妆师,给姐你先做个妆造。”
温柒屿直接解释。
舟姝可点点头,余光注意到男人咬了口鸡蛋饼,表情有点儿奇怪,嚼得甚慢。
“不好吃?”她问。
温柒屿以为问他,吭哧吭哧吃得贼欢,夸道:“姐,太好吃了,你这手——”
他边说边转脸,话音戛然而止,默默缩回头去,不做声了。
温秉洲在之后出声,嗓音淡:“没有。”
停了下,他盯着手中香味萦绕的饼补充:“好吃。”
舟姝可意外地挑了下半边眉梢,心情不错说:“谢谢。”
一路无话。
车里安静,为阻止睡意发晕,舟姝可将手边车窗降了个彻底,凉风一个劲涌进来,盖住了男人时不时的键盘声。
在她未察觉期间,温秉洲侧眸,视线停留年轻女人面庞。两人之间座距隔得远,不用猜就知是女人有意为之。
这会儿她低头刷着手机专注。
虽然静音,通过左点右滑的指尖,还偶尔轻拧的秀眉来看,又玩上那款消消乐小游戏。
温秉洲眼底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情愫。
到达妆造店后,安排的化妆师温柔。
全程下来,舟姝可坐着几次差点睡过去,上下眼皮疯狂打架。
司机和温柒屿没下车。
反而是温秉洲一直坐不远沙发,静静看着她。开始确实芒刺在背,久了,心底升起种错觉,她与男人真是一对即将要结婚的夫妇...
化妆师就是信了的外人,她悄声:“妹妹,你老公真好,这么有耐心的不多见了,可千万把握住啊。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
舟姝可抿唇一笑:“谢谢。”
化完妆,她随意在店挑选了款白色长裙。
男人无需换,一身黑色西装正好,以精致刺绣红色领带搭配,左胸的口袋巾也是红色,每处比初见那天更一丝不苟。
舟姝可开始紧张,手心冒汗。
当两人端坐在一起面对镜头,肩比肩,近在咫尺。
“来,夫人看镜头,笑一笑。”
摄影师提醒,“还有先生,对。”
舟姝可扯着嘴角上扬,看不见身侧男人的样子,但肯定也僵硬非常。她这样想,笑意反真实几分。
很快,照片出来。
温秉洲瞥了一眼就不再看,她盯着红底照暗笑。从早到现在,男人身上锋芒收得干净,没有特别冷冽,多点沉稳夹杂少许温柔。
可他那微微假扬的嘴角实在有趣,忍不住拿手机拍下存了两张。
最后一站,民政局。
几分钟不到,轻松盖章领到结婚证。
车子往医院行驶,舟姝可仍处于懵懵然。
翻来覆去将两小本本来回对比,说不清的感受,在心底追问自己:真结婚了?
红本上方突然放置来一个红木方形盒子。
温秉洲收回手,对上她迷惑抬脸的眸子顿了下,薄唇吐出两字:“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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