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二天,余落惴惴不安地走进教室,然后在喻霖身旁坐下,他已经做好被扔一身字帖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了,出乎意料的是喻霖在临帖,临那本基础帖。

呼……余落悬着的心落下来,在心里嘀咕,还得是爷爷,就这字帖的质量,谁不想临呀!

然而怪事还发生了,连着大半个月,喻霖都在临这本基础帖,上课临下课临都不累得慌,而且也不知道换一本,真是枯燥乏味得很。

“你为什么不临那本历史知识的呀,我专门找我爷爷写的,那本应该更有意思吧……”余落终于忍不住说道。

喻霖头顿了一下,嘴角轻微扯了扯,没有说话。

余落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不会再搭理他了,便转过头来,准备听课。

“你确定,那本是抄写的历史知识?”

“啊?”余落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确定是喻霖在说话后又有点一头雾水,他再次转头去看喻霖,喻霖收起了字帖,拿出《国史大纲》,看样子是不会再说下一句了。

余落想了一天都没理解喻霖说的是什么意思,回到家就去翻看爷爷那天抄写的“史书”。

“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点……”

这不是水浒传吗??“爷爷!!”余落觉得自己脸丢尽了……

后面接着几天,余落都像淋了雨的小狗,不再去招惹喻霖,甚至不敢看喻霖。

“题都看了吗?”

“啊?”余落意识到是喻霖在对他说话。

“给你选的题,都看了吗?”喻霖又重复了一遍。

“哦......看完了,选得很好。”余落不明白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喻霖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但还是回答了他。

“怎么个好法?”

这是要我夸他?余落心里犯嘀咕。

“呃......你选的题一道一道层层递进又相互连接,看了之后不仅知道怎么解题,还知道出题人会怎么出题,就像在画树,明明画的都是枝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一整棵了。”余落说完趴在桌子上,心想自己应该夸得还不错吧。

呵……喻霖笑了笑。

此时的余落趴在桌上,头枕在右手手背朝向喻霖,额前的头发挂在耳后延到下颚,马尾耷拉在肩背上,听到笑声,他抬眼看了看喻霖。

这还是余落第一次听到喻霖笑,也是第一次他认真地去看喻霖……微微侧过来的脸庞上,一条浓得如墨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角轻微勾起,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浅浅酒窝,骨节分明的手正翻动着书的一页,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他细碎挺立的头发上,照在他另一边看不到的脸上,半明半暗,完美地勾勒了他的侧颜,纸张的反光落在他的眼睛里,闪烁发亮,初春的阳光是没有穿透力的,但不妨碍他整个人在那里,煜煜生辉。

余落看着看着,一股暖流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还没来得及抽出手查看,便被喻霖一把捏住脖颈提溜了起来,随后一只手覆盖了他大半张脸,紧紧捂着他的鼻子和嘴唇,喻霖的手很冰,余落嘴唇碰上他的手心时瑟缩了一下,随即铁锈味的液体充斥了整个手掌,变得**滚烫。

“走,去厕所!”喻霖焦躁的声音刮过他的耳朵。

余落就这样被喻霖半搂在怀里,踉踉跄跄走到卫生间的洗手台,抬眼去看镜子,才看到自己下半张脸全被鲜血染红,鼻腔里的血还在不停往外冒,划过他的嘴唇,下颚,马上要往下流进他的脖颈,然后他就被一把按住头,埋进洗手盆里,水龙头已经被打开,额前的头发全被翻过来捋到头顶压住,一捧水洒在他的脸上,一次又一次,不知持续了多久,一只凉透了的手开始轻轻拍打他的前额,拍了十来下,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撩起,那只手又开始拍起了后颈,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铁锈味完全散去,才停下来。

压着他的手终于松开,余落直起腰身,觉得自己头昏脑胀,冰冷刺骨的水让他的脸发麻,他缓了缓,侧过身靠在墙壁上。

“怎么了,怎么了?”贺思喘了口气“我刚刚一进教室就听说你被掐着脖子拖出来了,还说喻霖满手都是血,怎么回事啊?你俩打架了?”

这话真是传得离谱 ......脸上的水滴差不多干了,少许的头发贴在耳边,余落原本白皙的脸被冷水一刺激倒是透了几分红,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说是自己看着喻霖的脸流鼻血了......

然而下一秒,“他流鼻血了。”喻霖简单直接。

余落觉得自己脑子炸了,耳朵发烫......

“哦——”贺思终于不喘粗气了,定了一下,然后走近余落,右手搭上肩膀,捏了捏,“现在没事了吧?”

余落摇了摇头,小声嘀咕“这次脸是真的丢尽了!”

“你说什么?”贺思没怎么听清。

“没什么,回教室吧。”余落只想赶紧绕过这一趴,便拍开贺思的手,转而搂上他的肩膀,准备回教室。

原本侧着身子站在余落对面的喻霖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他们身边,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伏在余落耳边说道:“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丢脸了。”

余落原本只是泛红的脸颊和耳朵彻底烧了起来......

“啊,你们在说什么?”贺思不解地看着余落和喻霖“余落,你脸怎么越来越红了?”

贺思这个人不仅脑子不好,耳朵也不好!!余落心里像炸了一万只气球。

余落干脆直接撇开贺思,自顾自地往教室走去。

“余落到底怎么了,这天气也不干燥啊,怎么还流鼻血了?”贺思还在后面问喻霖。

“不知道,心里燥吧。”喻霖没什么波动地回复。

“啊?心里燥?上火了?”

......

余落走远了,没有再听到后面的对话,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贺思缺根弦......

晚上余落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突然流鼻血,虽然自己从小就喜欢好看的物什,更喜欢好听的声音,但怎么也不至于激动到流鼻血吧?难道是最近橘子吃多了,上火了?余落想了大半夜,最终下了定论,嗯,不能再吃橘子了!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余落,你盯着我一节课了,我有这么好看吗?”说着喻霖的脸靠过来,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喻霖的手直接插进他额前的头发半托着他的头,冰冰凉凉的指腹轻轻地揉搓,呼吸越来越重,像是压了口大石头,余落觉得喘不过气,眼看下一秒就真的要贴在一起了,一道白光闪了一下,余落睁开了眼睛,是奶奶拉开了电灯,余落深呼吸了一口,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

“做噩梦啦?小落”方之秀担忧地说。

“冒得事,奶奶。”余落清了清嗓子,心想这简直比噩梦都可怕......

……

“我有这么好看吗?”

“余落,你是不是喜欢我?”

“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丢脸了。”

“不喜欢了。”

“余落,我们分手吧。”

......

像是落入了爱丽丝的梦游仙境,层层叠叠,每一次都以为醒过来了的时候,才发觉又进入了新一重梦境,有的时候绮丽多彩,有的时候黑白默片,余落却在期待着继续下去,他说他不是爱丽丝,他是疯帽子。

可下一刻,他的身体灼烧起来,那火烧红了他的皮肤,烧尽了他的长发,也让他的秘境变成赤色的海。他睁大眼睛,要把一切吞进眼睛里,却是火辣辣地疼,于是他的眼睛变成了水。

铃声一遍遍响起,好像听了一个世纪,才从里面听出其他的声音。

“余落,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急死我了,你再不接,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扛医院去,你知不知道,你上午在公司阳台晕倒了......”许亮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等说完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余落,你在听吗?你是清醒的吗?余落!余落!”许亮又加大了声音,几乎是在吼。

“嗯......在听......”

“我靠,你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过来送你去医院,我现在忙完了。”

“不用了,已经醒了,没事挂了吧。”

“好吧,对了,你听我说——”

许亮还没说完,余落已经挂断了,许亮叹了口气,又给余落发了条微信:【你上午在公司晕倒了,我和周严把你送回去的,你迷迷糊糊地,死活不肯去医院,我们摸你的头有点烫,最近疫情又严重了些,别是中招了,给你留了检测试剂,你要是醒了能动就测测。】

看到公司、疫情、检测,余落确定这次不是在做梦,是真的醒了。许亮是真的啰嗦,在大学里当团支书的时候就啰嗦地不行,现在更甚了。

余落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实好烫,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样烫得不行,闭上眼睛,一道泪水便滑落下来,流进头发里,睁开眼睛,定了定神,余落坐起来下了床,头还是晕的,可身上实在粘腻,余落还是进了浴室去洗澡。

洗完澡,余落换了一身睡衣,吹干头发,然后把湿透了的枕套换了,又躺回床上,原本晕乎的头此刻像要炸开一样,疼痛不已,他只好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

……

七月的武汉像个大熔炉,炙烤着每一个在街上行走的人,余落也是其中之一,他毕业已经一年了,第二次考研也以失败告终,在家里逃避了半年,还是出来找工作了,今天面试了两家,第一家显然对他没什么意思,第二家希望挺大的,只是和他一开始想做的方向沾不上一点边,要是能顺利入职,也不要求什么了,这鬼天气,他是一天也不想在外面多呆。

回到酒店,余落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空调,然后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凉意沁入心脾,“太爽了!”余落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余落,你说说你,来武汉都三天了,怎么还不来找我?”贺思埋怨道。

余落来武汉前一天就给贺思打过电话,说自己要去武汉找工作。

贺思本科读完就留在本校继续读研,本科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在武汉的街头逛吃逛喝,在网吧连麦游戏,在大大小小的影院看电影,自从本科毕业,加上疫情爆发,他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听到余落要来武汉,贺思兴奋极了,一直催着见面。余落只说找到工作再聚,顺便庆祝,贺思却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每天打电话问余落什么时候去找他。

“好好好,找你,今天晚上吧,出来喝一杯。”余落终于松了口,迟早要见的,他也想见见老朋友。

“行啊,那就户部巷那边的‘觅见’吧。”

“好。”

晚上七点一刻,天将黑未黑,暑气还未完全消散,余落站在‘觅见’门口等贺思,他们约的是七点,贺思又迟到了,余落习以为常。

户部巷以前也很热闹,只是近些年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便成了外地人逛吃武汉一条街,其实户部巷早就变味了,没有了老武汉的味道,全是商业的气息。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是有一家烧烤店保留着老武汉的味道,没有华而不实的装潢,就一块灯牌竖在那里,上面用小彩灯凹出来‘觅见’两个字,闪着暧昧的光,远远看着,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酒吧,本科的时候,余落和贺思是这儿的常客。

约莫着又过了十来分钟,天几乎完全黑了,只透了几分亮,余落点燃了一支烟,然后给贺思打电话。

“你搁哪儿呢?再不来就走了。”余落没什么好气地说。

“来了,来了,太堵了,几分钟,马上!”贺思上气不接下气。

“行。”听样子贺思应该是下车了在往这边跑,那应该是快到了,余落挂断了电话。

余落接着把烟抽完,按灭,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进到店里拿号,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一会儿,贺思便进来了,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余落,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然后在余落对面坐下。

贺思抽了几张纸,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然后去看余落,余落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利落规整的短发,低着头玩手机,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和一年前一样又不一样。

“余落,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太堵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贺思一顿讨好。

余落不发一言,也不抬头,还在扒拉手机。

“哎呀,小落落,你就原谅我嘛,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贺思对天发誓。

“你怎么还是这么恶心——”余落终于放下手机,抬眼去看贺思。

“嘿嘿嘿,我不恶心你,你会理我吗?”贺思一脸贱样,“点单了吗?”

“没,你点吧。”余落是一个有严重选择困难症的人,包括点菜,也点不明白。

“得嘞!”贺思拿起菜单,在上面一顿勾画,不一会儿就点好了,“喝什么酒,啤的白的?”

“......”余落对上他的眼睛,好像在说:“你在问我?”

“那就我来安排吧!”贺思笑了笑,然后招呼服务员来拿菜单。

“好的,先生,请稍等。”大概是新来的,流利的普通话,看着也就十**岁的小姑娘,一场疫情,很多东西都变了。

不一会儿,几盘凉菜先上了,贺思和余落一边吃着,一边聊天,基本上都是贺思在提问,然后余落回答。

“怎么把头发剪了?”

“想剪就剪了,要工作了,也不合适。”

“工作找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怎么不接着考研?”

“不想考了,考不上。”

“怎么不来找我?”

“找你干嘛?”余落觉得好笑。

“怎么就不能来找我了?”贺思有点生气,准备接着说些什么,被服务员打断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不一会儿便摆满了整张桌子,最后拿了一大个儿白色的壶放在了桌边,“请慢用。”

“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难得聚一次,吃不完打包呗!”

“这是什么?”余落拿起白色的壶晃了晃。

“黄酒,可好喝了,比那些白的啤的都好喝!”贺思贱贱地笑。

“是吗?”

“真的,我不骗你,我们宿舍出去聚餐经常喝,你以前不怎么喝酒,没喝过很正常。”说着便给余落倒了一大杯。

余落接过来尝了一口,甜而不辣,淡淡的酒香,确实好喝。

“没骗你吧,黄酒贼好喝,但是不能喝多了,这玩意儿后劲足,容易上头。”

余落觉得贺思又在鬼扯,这玩意儿有什么可上头的。

吃完喝完,已经快九点了,贺思又提议去江边走走,于是他们打包了剩下的烤串和酒,拐上民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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