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凌飞叹了口气把手机掏了出来。
方强和刘海在“F3”群里聊天，时不时艾特他一下。
凌飞懒得看他俩闲聊的内容，最新的信息是方强问他怎么返校，什么时候到之类的，他和刘海要来校门口接他。
凌飞看了眼车窗外的雨，不仅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早知道不和陈小美吵架了，就算不办休学，请个假等不下雨了再返校也行啊。
想到这里，凌飞又叹了口气。
凌刚在前面听了，瞟了眼后视镜，“叹什么气？嫌大爷啰嗦了？”
凌飞刚刚闭着眼压根没仔细听大爷说了什么，他低头一边回群消息一边回应大爷，“没，都记着了。”
——我不会飞：我大爷开车送我，马上到，不用接。
凌刚说：“你跟大爷说实话，是不是已经搞了？”
凌飞回完信息收起了手机，他不明白大爷在说什么，刚刚确实走神了。
“搞什么？”凌飞问。
凌刚啧了一声，“还能搞什么，搞对象呗。”
“没。”凌飞毫不犹豫地回道：“真没。”
大爷听了，又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多问。
下雨天开学，校门口全是车，几个交警在路口指挥，凌刚看到在距离校门口差不多两百米的位置放了护栏，车都不让过去了，路两边全是撑着伞的家长和学生。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凌刚说：“你在这别动，我去和交警说一声，放咱们进去。”
凌刚把车停到路边打开双闪，撑着伞下了车。
有个交警看到后，示意他不许停车，赶紧开走。
“同志，同志。”凌刚小跑着到交警面前，“我家孩子腿受伤了，还拄着拐，这么大雨实在不方便走进去，能不能我给他送进去，我送进去马上就出来。”
交警听了，冲他做了个进去的手势。
“谢谢您。”凌刚又小跑着回了车里。
车子开到护栏前，交警让他放下车窗，往里看了眼后排。
凌飞把靠在另一侧车门上的双拐拿到手里，“谢谢警察叔叔。”
“进去吧，注意安全。”交警给他们放了行。
凌刚放慢速度到校门口，“师傅，我家孩子腿伤了，我给他送进去就出来。”
”跟班主任说。”门卫大爷摆摆手，“我没有权利放你进去，你找班主任。”
“好，我给班主任打电话。”凌刚回头说：“把你们班主任电话给我。”
凌飞把手机掏出来找钱明德的电话，为了让门卫大爷看清他受伤的事实，后座的窗户放了下来，就在他刚复制好电话准备发给大爷的时候，方强和刘海撑着伞从对面走了过来。
“凌飞。”方强喊了声。
“你同学啊？”凌刚问。
“嗯。”凌飞说：“号码发了，我班主任姓钱。”
“大爷好。”刘海走到车前和凌刚打了招呼。
旁边的方强紧跟着喊了声：“大爷好。”
“你们好。”凌刚边和他俩打招呼边拨出了钱明德的电话。
“上车吧，待会开进去。”凌飞说：“强子你坐前面。”
“上来吧。”凌刚把车锁打开。
刘海坐到凌飞旁边，方强坐了副驾驶。
“你们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封路了么？”方强回头问。
“警察叔叔放进来的。”凌飞说。
“怎么说，现在是卫门叔叔不让进么？”刘海说。
“要老钱打声招呼。”凌飞说。
他们说话间，凌刚又拨了一次，“电话对么，怎么不接电话。”
“可能没听见吧。”刘海说：“老钱的手机常年静音。”
刘海说话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旁经过。
“哎不用打了。”他放下车窗冲外面喊：“钱老师，钱老师，老钱！”
凌飞看到刚骑到车前的一辆电瓶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拿下头盔回过头。
居然真是钱明德。
凌刚举着手机问：“这是你们班主任？”
“嗯。”凌飞回。
凌刚闻言收起了手机，下车迎了上去。
凌飞见大爷和钱明德不时朝车这边看一眼，一分钟后两人走了过来，大爷去门卫那登记，钱明德走到车窗前。
“钱老师好。”
三人异口同声，钱明德挨个看了一遍。
“凌飞，你腿恢复的怎么样？”钱明德问。
“还行，一个月后就能拆支架了。”凌飞说。
“行，你小心点，宿舍......”钱明德看了眼后排的刘海，“刘海知道，让他带你去吧。”
凌刚登记完过来，“谢谢你钱老师。”
“进去吧，注意安全。”钱明德戴上头盔，骑上电瓶车进了学校。
“你们老师看起来挺负责的。”凌刚在钱明德身后放慢速度开着，经过一个路口，钱明德拐了进去，凌刚继续直行。
凌飞回忆了下钱明德刚刚的打扮，不明白他大爷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大爷看的挺准，钱明德确实很个好老师。
到了宿舍门口，方强回头看了眼凌飞的腿，“怎么进去？我和海子架着你还是把你抬进去？”
“找个担架吧，”凌飞说：“不然抬着不舒服。”
“操。”方强下了车，帮凌刚拿凌飞的行李。
刘海撑着伞把凌飞从车里扶出来，“真不要我背你？”
“赶紧的，拐给我。”凌飞刚下车就被雨淋了。
刘海给他撑着伞，到宿舍楼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两人还是各湿了半边身子。
“什么鬼天气。”刘海收了伞，抖了抖衣服。
“风调雨顺，遇水则发。”凌刚说：“你们今年肯定有好事发生。”
凌刚在当地开了个小工厂，最喜欢说这些吉利话，凌飞从小到大已经听习惯了，刘海和方强倒是当了真。
“难道我今年要脱单了？”刘海说。
“看来小高考稳了。”方强说。
“这雨又不是只对你们俩下的。”凌飞说。
“今年咱都脱单，就你光棍。”刘海哼了声，带他们去了宿舍。
凌刚到宿舍把行李放下，六人间宿舍，只有靠窗户的一个下铺有人占了。
“床铺随便选，就我们俩住。”刘海说：“这可是老钱特意安排的，一楼本来是高三部的。”
腾飞住校生少，住校的男生更少，初高中全住在一栋楼里，从上到下依次是初一到高三。
原本凌飞和刘海应该住在二楼，由于凌飞腿伤未愈，钱明德特意和学校申请了双人宿舍给他们。
“你们这班主任真是不错。”凌刚说。
“大爷，您先回去忙吧。”凌飞在靠窗的下铺坐下，“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大爷您忙吧，有我们呢。”刘海说。
“行，那凌飞就拜托你们多照顾。”凌刚掏了两百块钱放到凌飞床上，“有事给大爷打电话。”
“大爷，这钱我不要，我爸给我生活费了。”凌飞拿起钱要还，被凌刚按回了床上。
“你爸给那是你爸，这是大爷大妈给你的。”凌刚说：“再说了，人家俩同学这么热心地关照你，你不得好好请人家吃顿饭啊。你们别跟他客气，让他请你们吃大餐，我走了。”
“谢谢大爷，大爷再见。”刘海和方强异口同声喊道。
凌刚走后，刘海双眼放光盯着那二百块钱。
“热心的同学，先把我床铺铺好吧。”凌飞坐到凳子上，指着柜子说：“我要用上面的柜子。”
“随便你用，我就几件衣服，放床上也行。”刘海说：“不过，床铺我不会弄，我的是我妈给我铺的。”
凌飞看向方强，方强微微一笑，“我连叠被都不会。”
那你们刚刚说什么“有你们呢”？
“最多一人一个菜包。”凌飞说。
“卧槽！”为了大餐，刘海把装被的袋子拎过来说：“要不我们先试试？”
刘海和方强把床单被套被子枕头一股脑全扔在了床上，本就不大的床铺被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无从下手。
三人盯着床铺，陷入了沉思。
“小美阿姨为什么不来？”刘海问。
“你小美阿姨和我断绝关系了。”凌飞说。
“打架的事都过去两个月了，小美阿姨还没消气吗。”刘海说。
“打架的气消了。”凌飞说：“处分的气还没消。”
“那阿姨气的是学校。”方强说：“阿姨的事先放放，你的床到底要怎么搞？”
“随便搞搞吧。”凌飞实在没头绪。
三个臭皮匠一通折腾，总算把被子塞进了被套里，但无论怎么理都理不顺。
“操！它为什么扭在里面？”凌飞捏着被子的一个角，又使劲抖了几下，“为什么扭得更厉害了？”
“好像角放的不对。”方强说。
三人又理了十来分钟，终于把被子和被单的四个角成功配对。
被单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铺上就行。
“你为什么不让阿姨在家帮你把被子套好？”方强瘫坐在凳子上，感觉自己刚打了个群架，还是被殴的那个。
“下次记着了，被子没套好前不能抬杠。”凌飞说。
刘海脱了上衣，从柜子里拿了件新的换上。
凌飞和他差不多，之前被雨淋湿了半边，铺床又弄了一身汗。他没急着换，先坐到凳子上缓了口气。
“你又怎么惹着我的女神姐姐了？”刘海套好衣服瘫倒在自己床上。
凌飞想到前两天和陈小美的争执，不管当时吼得有多凶，现在想想，自己确实不应该。
陈小美虽然脾气急了点，但确实是为他好。
只不过，他的脾气也急了点，两个急脾气对上，不吵哭一个根本收不了场。
陈小美哭了一场，三天没和他说话，顺带着他爸也不搭理他了，直接把他连带行李一起扔给了大爷。
“惹哭了。”凌飞说。
刘海啧了声从床上爬起来，“凌飞，不是我说你，抛开你是女神的儿子不说，你怎么忍心把那么漂亮的阿姨惹哭呢！”
“不好意思，”凌飞说：“这个真抛不开。”
三人还没从铺床叠被的阴影中缓过神，宿舍门突然被敲了几下，准确地说，是被砸了几下。
三人一起看过去，门口竟然也站着三个人。
还是老熟人。
“这不是凌飞么，怎么跑我们这住了。”王宝阴阳怪气地说：“打个架还打跳级了？”
另外两人一个歪着头笑，一个似笑非笑。
凌飞想过他这副模样到校后会有人挑衅，但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遇上了，还是最不想碰上的高三的刘洪涛三人组。
“跳级怎么了，人家翘了考试去校外打架都跟过家家一样。”刘洋歪着头说。
“人家有实打实的免死金牌，是吧凌飞。”刘洪涛似笑非笑地看着凌飞，“没少求赵婧文吧？”
凌飞暑假在家躺了两个月，脾气大概也跟着躺平了，听到这些话，心里除了对这三人本能的反感外，居然没有一丝多余的愤怒。
这都是陈小美女士的功劳。
自从凌飞腿受伤，陈小美在网上买了一堆海报，贴满了他的卧室。等他出院回家，打开卧室门就被放大版的海报直击心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旁边还有类似于：小不忍则乱大谋，低调做人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修养，低调做人踏实做事不张扬不炫耀......等海报。
凌飞被这些文字熏陶了两个月，差点把对刘洪涛三人的反感都熏没了。
还好三人的形象不负众望还是那么欠抽，尤其是刘洋盖住半只眼的斜刘海，凌飞真的很想拿刀给他削成平头。
他的脾气虽然暂时离家出走了，但屋里还有两炮仗。
“你们放什么屁！”刘海站起身，指着刘洪涛说：“你没少跪下给吴雯唱征服吧，请问您唱到免死金牌了吗？”
“自己一身骚还好意思说人是狐狸。”方强冷笑着说。
“操。”刘洪涛一脚踹开门冲到刘海面前，“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刘洪涛，想打架？”凌飞站起来拿拐指着他，“要是打嘴炮，出门右拐好走不送。要是打架，冲我来，正好咱俩都背着处分，打完一起卷铺盖回家。”
“刘海，去喊宿管。”凌飞给刘海递了个眼色。
刘海看到了但没动，真打起来他得帮忙。
凌飞腿没伤的话他倒不担心，但现在凌飞只有一条腿能站着，真打起来肯定要吃刘洪涛的亏。
“去吧刘海，喊宿管来做个见证。”方强说：“这是互殴，要是处分得一起，别让人背后又说学校不公平。”
刘海听了方强的话，才反应过来，于是作势要出去。
“谁他妈都不许走。”刘洪涛把他挡了回去。
凌飞不耐烦地说：“到底打不打？”
刘洪涛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动手。他就是再混，也知道那张毕业证的重要性。
再者，他可没有赵婧文这个大腿。
“你给我记住了，这是高三的地盘。”刘洪涛挨个把凌飞三人指了个遍才带两小弟走了。
刘海冲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