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帆也不太喜欢花椒，虽然撒撇里面也会放，但是方眠放的都是花椒粉，很尝不出来，夹完才发现在纸巾上堆了一小堆，确实多。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轻轻的晾了晾，然后夹到方眠碗里，“哥，吃这个。”虽然里面也有那么几小颗花椒。

方眠看了一眼红烧肉，咬了咬还没有恢复知觉的舌尖，把刚刚江映帆夹给他的红烧肉吃进嘴里，这家的红烧肉他挺喜欢，时不时点上一次。

江映帆虽然在夹花椒，但是并不是把一盘菜翻来覆去的搅动，而是表面的夹走以后露出来的才会被夹走。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江映帆不是吃饭喜欢喝水的人，不过方眠都给他倒水了，于是吃完饭后他直接一杯干了。

方眠笑他，喝水喝出一股子拼酒的味道来。

寒假期间店里生意不是很景气，反倒是方眠煮的茶叶蛋很受欢迎，两人坐着烤火的这段时间，一锅茶叶蛋很快就卖完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还会来买上一份撒撇。

结果方眠还要劝人家冬天不要吃太冷的，回去最好拿热水烫一下米线，或许这份关心也是他生意好的一个原因吧。

下午不到六点方眠就约着江映帆收拾东西，他解释：“这边五点半以后基本就没什么生意了，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甚至还会偷懒直接不下楼在房间里窝着。”

说完方眠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似乎是觉得这样做有些懒散。

江映帆倒是不觉得怎么样，他平日里在外面兼职，宿舍里的三个舍友，除了许旭喜欢泡图书馆有考研的意向外，另外两人尤其是乔立，整天窝在床上打游戏。

基本上晚饭都是让他帮忙从外面带进去，八点左右才吃，至于早饭，说不定带饭的另有其人。

“我的店最忙的是学校那边的店，大部分收入也是来自那边，不然我也不会开那么高的工资给你。”对比一般的学生兼职，方眠给的价格确实是最高的。

说实在的，他完全就是靠方眠养着的，不仅发工资，还包吃，他基本上除了偶尔要买的必需品，没花过多少钱在伙食上，他是感激方眠的。

“地我才拖过，也不用拖了。”四处望了望，方眠接着道:“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没什么事可以下班了。”

方眠笑着说的，可原本就没什么事，天气冷整天都在烤火，即便是“下班”了好像也和“上班”没什么区别。

身为一个老板，方眠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江映帆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说是雇他，反倒是他自己干的活最多，很多时候他七点下班，方眠还要花一个小时收拾店里，他有作业，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趁着六点左右人少一点提前帮忙收拾。

他还没有一点脾气，学生很喜欢跟他开玩笑，有时候哪怕过分了，越界了，方眠也很好脾气的回答化解，在自己面前，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江映帆打过工的地方很多，餐馆也去过不少，但方眠是他相处过的最“舒服”的老板，阶级制度不管在哪里都能体现出来，就像他曾经待过的早餐店，老板不仅偷工减料，还压榨他工资，明明就少得可怜的工资还一拖再拖，最后甚至直接找理由不发。

好在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他虽然话少，可他不是兔子，是狗，会发疯……

所以最后是跟人打了一架才把钱拿到的，不过也自然而然的丢掉了工作。

店里已经没什么活了，柠檬的狗粮好像吃完了，咬着方眠的裤腿让人给他加粮，方眠被扯过去，一边艰难的走一边扒拉它，“好好好快松口，这可是我新买的裤子。”

给你们加完狗粮，江映帆还怕冷的坐在火炉边上，方眠笑着说：“晚上我俩弄个面条吃吧，好久没吃了，还有点想了，我前天买的肉还有一块，到时候炒个臊子，对了，你吃面的吧？”有一些人不吃面食，之前也没见江映帆吃过，保守起见还是确认一下。

江映帆不挑食，哪有不吃的道理，不过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到头来吃个饭还得人家做。

“我吃的，不过……”不用煮他的。

话还没说完，方眠就抢过话头道:“那晚饭就这么定了，你坐着，我去对面买捆挂面来，很快的。”

对面有个小便利店，基本的东西都能买到。

江映帆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看着方眠的背影，心想，他哥这么好，要是遇到一个不要脸的员工，是不是被坑得体无完肤？

打了个哈欠，刚好被回来的方眠看到了，对方问:“困了？我做快点，到时候睡早点。”

江映帆不困，谁说的打哈欠就一定是困了，有时候被光线刺到了也是会打哈欠的。

不过看方眠跑进去煮面的样子，便没有说什么，主动进去帮忙，结果被方眠撵出来了。

“没事，你去烤火吧，天气冷，你穿得又薄，别感冒了。”

哪里是他穿的薄，只是方眠不想让他动手罢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方眠是真的觉得江映帆穿的薄，他倒是还好，看上去穿的薄，但是里面是一件保暖衣，中间还加了一件立领毛衣，最外面还有一件保暖外套，因为要干活，所以太臃肿的衣服穿了不方便，所以他都是买锁温保暖的衣服。

他把江映帆当弟弟，想着他弟弟衣服太薄了，干脆过几天给人买一件羽绒服吧，到时候开学了也能带去学校继续穿。

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江映帆就跑到炉子旁边取暖，今天是个阴天，白天没有太阳，一整天都凉飕飕的，他像只猫咪一样不愿意离开热源。

烤了会儿可能是又热了，江映帆有些口渴，起身去拿方眠给他准备的水杯倒了杯水，又想起方眠那老年人一般的吃饭习惯，又给他的苦瓜杯也蓄满了水。

方眠的面多半是煮好了，空气中飘着一股肉香味，勾得江映帆肚子也开始闹了起来。

提前摆好了小板凳，方眠来了一句，“天气冷，就着炉子吃吧，省得一会儿擦桌子。”

江映帆知道，方眠是怕他冷，他不禁心里想，江映帆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弟弟妹妹啊，所以才这么会照顾人。

江映帆又把凳子放好，帮方眠把水拿过来放到旁边的凳子上，方眠朝他感激的笑笑。

刚把面端起来，他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其实平时都是静音的，有一次方眠打他电话他没接到，后来他才有了不关声音的习惯。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除了方眠就是舍友帮忙带饭的电话，除此之外一般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哦，还有他妈。

江映帆有种不祥的预感，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电话号码，是他妈的号码。

他记得他明明没把新号码告诉过他妈，还在疑惑为什么他妈会知道他的号码，下一秒方眠就出声了。

“不接吗？”

说实话，江映帆有点不想接。

方眠吸溜吸溜嗦着面，见江映帆没搭话，也没再问，喝一口水又嗦一会儿面，江映帆一瞬间竟然想的是:面再不吃就坨了。

他突然间想起他妈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号码了，之前不得已让他嫂子帮他寄了一份贫困鉴定表，多半是从他嫂子那里知道的。

他虽然和他哥关系不好，不过女孩子终归是心肠软的，不仅主动加了他的微信，知道他考上大学了还给他发了一个红包，不多，也就两百块，不过江映帆记着谁对他好。

如果不是不想多管闲事，他都想问一句到底是怎么看上他哥的。

拿着手机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起来。

江映帆看了方眠一眼，对方埋头吃面，没注意他这边，他哥或多或少是知道他和家里的情况的，之前在学校那边兼职的时候，他妈隔三差五都会打电话来，被方眠听到了几次，不然方眠也不会把他领回家了。

按下接听键，江映帆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调了调声音不是不想让方眠听到，而是怕一会儿他吃着面他妈的声音炸到耳朵。

电话接通，他妈在电话那头出声。

果不其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冒火。

“我听说你让你嫂子给你寄了个什么贫困认定表？那东西给学校有钱吧，应该发下来了吧，发了多少？”

到这的时候语气还挺好，毕竟“有求于他”。

“四千。”江映帆如实说。

这算是他除了手机里的工资外的第二笔钱，他直接存了死期，没打算用。

对面一听就高兴了，“那么多啊，你用不了多少吧，你看你也不回来过年，外面打工也挣了不少，家里到处都要钱，你留下五百，剩下的给妈呗。”

江映帆:……

方眠:……

方眠不是故意偷听的，奈何两人离得近，对面说这话的人还很激动，方眠想听不到都难。

江映帆已经习惯了，似乎他妈给他打电话的所有原因都是为了钱，嘴里吃着面，耳朵里听着，似乎也没多难过，只是有些冷。

“没有。”一句话说完，江映帆就挂了电话，吸溜吸溜几口就吃完了面，然后若无其事的去洗碗。

方眠把江映帆的碗接过来，本以为方眠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问，结果就听他小心翼翼的说:“你妈妈……”

“一直都这样？”一直都是打电话跟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要钱，却从来不关心他。

江映帆突然就觉得嗓子噎了一下，鼻尖有点酸，强颜欢笑道:“以前觉得她喜欢我哥，现在我觉得她更喜欢钱，喜欢从我身上要钱……”

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此刻方眠却觉得他格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