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堂惊变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将陆明溪从浑噩中扇醒。

耳中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绫罗绸缎、鬓发散乱的妇人,正指着她破口大骂,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就是你!你们这些天杀的官媒!那城东赵家的痨病鬼都快咽气了,你们也敢说合给我家嫡出的姑娘?我打死你个黑心烂肺的下作东西!”

陆明溪下意识偏头抬手,用小臂挡下了妇人的攻击。

就着这个动作,她彻底看清了周遭。

典型的古代官衙公堂,“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面色难看的小吏。地上是翻倒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案牍文书,显然刚经历一场打砸。

除了面前状若疯癫的妇人,她身侧还站着个面色惨白、眼神死寂的少女,应当就是妇人口中那个要被推去冲喜的嫡女。

陆明溪摸了摸刺痛的左颊,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真实的痛感,那就不是在做梦。

所以……她穿越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别人穿越要么是公主贵女,要么自带系统金手指,她倒好,一睁眼就被人扇巴掌不说,居然连原主记忆都没继承!

开局地狱难度,别说对手是谁,她连自己是谁都没整明白。

……算了。

陆明溪心下自嘲。反正命运从未厚待过她,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况且这次,还不算太糟。

至少她前世作为金牌HR,磨砺出的识人断事和危机处理的本事,倒是能够派上用场了。

眼看那妇人一击不成,又要朝她扑来,而周围那些同僚要么眼神躲闪,要么面露讥诮,显然指望不上。

电光石火间,陆明溪不退反进,迎着那妇人恨不得撕了她的目光,语速飞快地质问:

“夫人明知此事非我之过,却偏揪着我不放——是欺晚辈人微言轻,还是……不敢去找那罪魁祸首理论?”

此言一出,堂内霎时一静。

妇人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脸上的狂怒骤然冻结,转而裂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悸。

堂上小吏捻着胡须的手瞬间顿住,探究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陆明溪身上。

那些原本事不关己的官媒们也纷纷变了脸色,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见此一幕,陆明溪心下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无论在哪个时空,像她这样毫无根基的小角色,就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眼下既已撕开一道口子,只需继续将水搅浑,定能……逼出此事真相!

可谁知,那妇人在短暂的惊悸过后,竟是恼羞成怒,声音愈发尖利:

“非你之过?你干娘林官媒做的这桩缺德媒!她如今躲着不见人,不赖在你身上,赖在谁身上?”

这话一出,一股寒意倏地从陆明溪脊背升起。

糟了!

此事竟还有这般隐情。

怪不得方才堂上那小吏和其他官媒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那声质问看似义正辞严,却恰恰暴露了她对此事关键信息的一无所知!

这岂非明晃晃地告诉众人,此陆明溪,非彼陆明溪吗?

冷汗几乎要渗出来,可多年的HR工作经验让陆明溪深知,越是在这个时候,便越不能露怯。

她强行压下心头慌乱,清冷目光直直刺向妇人,声音沉静,不容置疑:

“夫人不必混淆视听,您心里清楚,我说的——究竟是谁!”

这话一出,不止那妇人脸色瞬间惨白,连带着她身旁的少女也猛然抬头,眼神震惊,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衣袖。

妇人嘴唇哆嗦着,许久未能说出话。

她脸色一连变了几变,才似是被逼到绝境一般,底气不足地大叫道:

“就算……就算这门亲事是我家老爷亲自点头应下,可若不是你干娘林官媒从中说合,这事能成?说到底,你们官媒就是帮凶!”

见妇人气势陡降,连声音都透着心虚,陆明溪立刻意识到,她方才兵行险招的试探,竟是歪打正着,戳中了对方的软肋!

一股掌控局面的冷静瞬间取代了先前的慌乱。

陆明溪心知,此刻必须乘胜追击,才能从这妇人口中撬出更多有用信息。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看似反驳,实则刻意引导道:

“夫人这话,倒像是说小偷进了屋,错的是开锁的钥匙,而非那惦记着屋里财物的小偷了。”

“若是您家老爷没有嫁女之意,纵使我干娘说破了天,亦是徒劳!况且,这牵线搭桥之事,不是我干娘,难道就不会有别人吗?”

“此事归根结底,不过是您家老爷没把您、没把小姐放在心上罢了!”

说完,她也不看那妇人青白交错的脸色,自顾自转身,走向堂侧那张还算完好的茶几。

执起茶壶,手指却不受控地发颤,壶嘴倾斜,有几滴茶水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好在并不算烫,微凉的触感反倒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是的。

什么镇定自若,什么游刃有余,全是她强撑出来的表象!

任谁一睁眼就面对这等绝境生死局,都要吓得魂飞魄散。她此刻还能稳稳站着,全凭多年职场淬炼出的本能。

茶水微凉,入口带着些许涩意,却恰到好处地抚平了陆明溪喉间的干紧。

她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涟漪,默默估算着那妇人情绪发酵的时间。

作为曾经的金牌HR,她太清楚——人唯有在情绪极度崩溃时,才会吐露潜意识里埋藏的信息。

她方才故意出言刺激,便是为此!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耳畔便响起那妇人再也压抑不住的、带着绝望的尖锐哭嚎:

“真是没天理了!我嫁到陈家十几年,辛苦操持,到头来……竟要拿我嫡出的女儿去给那个卑贱庶子铺路?”

“赵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贩布的商贾!我们家做的是绸缎生意,需要他们提携什么?雇那庶子当个跑腿伙计吗!”

陆明溪抿了口茶,总算将这场闹剧的脉络理清。

陈家老爷为抬举庶子,不惜将嫡女当作筹码,与赵家进行了这场高风险、不对等的资源置换。

至于她与林官媒,则是被抱着拳拳爱女之心的陈夫人迁怒的受害者。

多么熟悉的戏码!

只不过筹码从前世的职位、薪水,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的一辈子!

这对母女可怜吗?自然是可怜的。

但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穿越到这吃人的世道,自己又成了“替罪羊”,想要自保已是不易,哪还有余力去管她人死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夫人对着空气骂了半晌自家老爷,似是突然想起此事还有同谋,猛地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怨怼地剜过堂上每一个人。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做媒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知那赵家是个火坑,还昧着良心将我女儿往里推!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不止。

不知是不是愤怒烧尽了她最后一丝理智,陈夫人突然发狠般地掐住了女儿的手臂,力道之大让那少女疼得瑟缩起来。

她似是豁出去一般,毫无形象地绝望哭喊道:

“反正我女儿这辈子算是毁了!与其让她去赵家受尽折磨,倒不如……倒不如,我们母女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上!”

说着,她竟真拉着女儿就要往堂柱上撞——

“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吏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尖锐到变调,“快!快拦住她们!”

衙役和官媒们也慌忙上前拉扯。可陈夫人绝望之至,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众人一时制她不住。

她一边抓着女儿踉跄地往前冲,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

“放开我!让我死!反正这世道也没给我们母女活路,索性今日大家鱼死网破——也好让世人看看,你们这官媒衙门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小吏急得满头大汗,慌乱环视四周。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陆明溪身上。

小吏眼神猛地一亮,当即厉声呵斥:

“陆明溪!这事儿是你干娘惹出来的,你还不快想办法!要是真闹出人命,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好过!”

其他官媒见此,立刻顺着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尖声附和。

“就是!林官媒不在,你这做干女儿的不顶上,难道要我们这些外人替你担责不成?”

“当初你干娘接这桩媒时,可是风光的很呐!如今东窗事发,她溜了,你可别想着躲!”

“再说了,要是真闹出人命,咱们谁都跑不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伙被你们牵连吧?”

陆明溪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推诿扯皮的丑态,脑中想的却是方才小吏喊的那个名字——

陆明溪。

竟与她本名一模一样。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觉后背猛然传来一阵力道,踉跄两步,被几个官媒粗暴地推搡着往前。

慌乱扶住案几边缘,才勉强站稳身子,抬眼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陈夫人那双绝望疯狂的眼睛。

既然躲不过……

陆明溪叹了口气,目光平静,声音清冷:

“夫人若执意寻死,不如先想想清楚,您这一头撞下去,究竟遂了谁的愿?”

陈夫人向前冲的力道猛地一滞,抓着女儿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几分。

她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僵直着背脊,只有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片刻后,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不堪的眼睛,死死攫住陆明溪,嘶声道:

“你……什么意思?”

陆明溪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那疯狂之下,一闪而过的茫然与恐惧。

她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向前一步,不闪不避地迎上陈夫人的目光,用字句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您死了,这婚事难道就不办了吗?届时小姐失了母亲庇护,岂非更如无根浮萍,任人搓圆揉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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