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琮啐了一口血水,尽力平复呼吸。
在她喘息未定的时候,魁梧男抹了一把已经露了骨的耳朵,一个健步冲过来扬手就要揪住她。
这时,错乱的脚步声传来,绅士和刀疤男跑了进来。他们搂住魁梧男就往门外带,咒骂声不绝于耳。
周玉琮掸落身上的尘土。
关门之前,绅士向周玉琮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居然夹杂一丝敬重。
狼窝里的人,对于狼性是敏感的。周玉琮这样的人,居然在骨子里有他们的同类属性。
宁钟毓神色复杂地看着周玉琮,可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伤着哪了吗?”
周玉琮让宁钟毓帮着拧开水瓶,漱了漱口。
“肩脱臼了。嗯,就是胳膊被卸下来了。”
宁钟毓移到她的对面,伸手轻抚她的两肩,比量着。
判断出右肩的异样后,她说:“你得教我。”
周玉琮不明白她的脑回路,“什么?”
“教我怎么把肩复位。”
周玉琮像在研究一种未见过的生物一样,分辨她的神色,确认对方是在严肃认真思忖怎么复位肩关节。
队里有些姑娘,明明当运动员的,伤病疼痛都是家常便饭,可面对队友快要闭合的耳洞,都哆哆嗦嗦不敢下手捅开。
不过这个宁钟毓,她相信是真敢下手把肩关节掰回去的,手黑得很。
“我知道你是在问题发生的第一时间想解决办法,让我不那么疼。但是如果第一次脱臼不算专业人士动手,不能恢复好的话,以后很可能会习惯性脱臼。等等吧,能出去的话,马上找医生。”
“也好。”
周玉琮转而问:“你的背怎么样?”就是魁梧男把宁钟毓甩出去那一幕,把她激得气血上涌。
她只是看不过眼,一个大吨位的糙老爷们居然那么粗暴地对待一个女性。她对于宁钟毓的那一缕未消散的怨气,在那种场景下不值一提。
“没事。”宁钟毓扶着周玉琮坐了下来,“你就不怕斗不过他,吃大亏吗?”
依据宁钟毓的观察,周玉琮不是动不动就体温升高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类型。可在与魁梧男缠斗的时候,她迸出来的狠劲儿是豁出命了。
“我是让他知道,别仗着自己块头大就随便欺负人。最坏就是同归于尽,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能接受。”
宁钟毓眼瞧她沁着汗紧绷着身体,又一声疼都不叫。她也洞察到,她的暴烈回击是因为自己,周玉琮的情薄寡淡只是表象。
在潜意识里,宁钟毓已经把这个临时与自己拼凑成微型团伙的队友当成了自己人。
“你放心,等出去了,今天这笔帐我会替你加利息讨回来。”
周玉琮记得宁钟毓与匪头的交换条件之一就是不秋后算账,“你不是承诺了不追究他们吗?”
“我答应的是不追究绑架勒索,不是你受伤,一码归一码。”
周玉琮摇头,“不用了,跟他们这种人最好的关系就是再也不要有任何关系。翻篇吧。”
包括与你,最好再也不要发生关系。
为了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她们之间的对话相较之前多了不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突然,宁钟毓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她下了判断:“他们接下来会把你叫上去。
你非常聪明,但是之前你的世界里没出现过他们这种人。所以现在,我说,你听,你要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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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间内,匪头依旧像个风雅之人在招待来客。
茶香把早已饥肠辘辘的周玉琮刺激得,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于能量补充的渴望。
因为肩关节脱位的持续疼痛和饿渴交加,本就苍白的脸上,此时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其实,她本可以不用这样惨,都是因为她珍视的尊严。
魁梧男送的早餐是被她亲手打翻的,因为他心里那点龌龊的心思让她膈应。
刀疤男送的水是她自己不喝的,地下室内的卫生间也在监控范围内,喝多了水就不可避免要去卫生间,让她情何以堪。
肩关节的脱臼更不必说,是她对于恃强凌弱粗暴行径的反击。
但此前宁钟毓拒绝就座的低矮软凳,她却不介意。她坐在软凳上与茶桌另一端的匪头面对面。她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周玉琮被卸了胳膊,可匪头把她武斗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是像宁钟毓那样没什么武力值的人,运动员的底子,不可小觑。匪头谨慎地把绅士也叫到了这个房间。
看起来周玉琮对背后投屏上的监控画面毫无兴致,她只是看了看窗外,依天色判断,估计这个时间他们已经拿到了钱。
匪头低头斟茶,眉梢的喜色被周玉琮瞧得清楚。
“这个时候了,早餐都没有吃上,可惜了我兄弟的好意,周小姐不领情啊。来,喝口茶充充饥。”
周玉琮接过了茶盏,直接放在茶盘上。
匪头瞥见她的动作,不以为意,自己啜了口茶之后说:“周小姐不愧是奥运冠军,身手敏捷。”
“过奖。”这不是自谦,她现在只遗憾自己练的不是综合格斗、自由搏击……或者,撇铅球的也好。
不同于宁钟毓的主动出击,周玉琮耐心等待对面的下文。
“我兄弟的耳朵,周小姐,拿什么还呢?”
周玉琮泛白的唇吐出两个字:“废物。”
“嗯?!”刚还一副“书生”面皮,又切换成了悍匪头子,他怒目威吓,旁边的绅士不自然地耸动了下肩,不寒而栗。
“觉得别人欠了债,就自己来讨。”
匪头神色松动,“周小姐不懂我们的规矩,也是正常。”
突然,他话一转,像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陡然攻向对手,“不如,周小姐就用人还吧。”
用最快速度处理这条信息,周玉琮还是不确定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指索命,他们不会冷不丁就不再忌惮自己的背景。
既然不是真明白,就沉默以对。匪头的话再一次落到了地上。
匪头徐徐解释:“周小姐的命,我们不收。但是让周小姐就这样走出去,我们也不放心啊。所以,我们得留你一样东西。”
能明白为什么不放心让自己就这样走出去,怕出去之后声张让他们有麻烦。但跟留东西有什么关系?又跟还魁梧男的耳伤有什么关系?
“既然小弟对你情有独钟,男欢女爱而已,不用那么介怀。让我小弟留个念想。”
周玉琮终于明白一层了,强压生理性反胃,反问:“然后就能放心让我走出去了?”
“留念想,自然是有可以拿出来回味的。周小姐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发给你一份视频。”
周玉琮彻底信了,畜生即使披上了人皮依然散不去畜味儿!
她恨不能自己的目光就是一把冰镐,一眼就敲瞎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让那个魁梧男凌|辱她,拍下视频。从此就算拿到了她的“把柄”,如果她敢把这次绑架和受伤的事捅出去,就曝光视频。然后万千吃瓜群众就在谴责曝光者的同时,讨要传看视频,挖所有细节,做茶余谈资。
这是对一个公众人物最大的诅咒。
而且,也算替露了耳骨的魁梧男讨了债。
周玉琮清楚,不能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如果自己先怒了,就会出岔子。她绕开说:“宁钟毓和宁远山不是都承诺你不追究了吗?我一个运动员,不会跟你们死磕。”
匪头轻哧一声,接着说:“承诺这东西,脑残才死心塌地去信。”
闻言,周玉琮就清楚了,他们这么阴损的招数是一箭三雕,留她的“把柄”,让她不声张;替魁梧男报仇;最重要的,让自己去牵制宁钟毓不让她事后追究这伙人,万一宁家追究,她的视频也会曝光。
“我对宁钟毓没那么大影响力。”周玉琮这可不是托辞,她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那就要看周小姐的本事了。”
周玉琮白唇轻启:“那你们就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讨到你们想要的。”
匪头叹了口气,用“仁至义尽”之后依然无法挽回的遗憾语气说:“你知道,我们完全可以不问你的意见,可我们有一个真正的绅士,希望我给女士选择的机会。”
他向旁边的“绅士”努嘴,证实自己对他意见的重视。
可事实是,他之所以这么提是因为,主动接受比被迫就范的视频,更有说服力,更能撇清干系。
他接着说:“我知道周小姐性子烈,但是,我向你保证,你就是不会死在这里。”
周玉琮忽然笑了。
匪头和绅士男都被她的反应意外到摸不着头脑。怎么会是这个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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