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晚间的夜风微凉,暮色朦胧,河岸边只有后方民宅的一点灯火遥遥倒映在河面,随着河水流淌在表面缓缓晃动。
我和阿唯前辈找了片河草丰茂的地方坐下,从这边可以俯瞰钻石形状的球场。
训练已经散场,场上人迹寥寥,隐约可以看到剩下的队员拿着蜻蜓杆整平地面的泥土。
阿唯前辈把怀里抱着的两瓶饮料递了一瓶过来,瓶身入手温热,是刚从自助贩卖机里取出来的。春末的寒意侵袭灌入衣领,我将其捧在手心里,捂了下被吹得有些凉的脸颊。
“所以最近突然开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阿唯学姐捏着瓶盖,屈起并着的腿,弯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御幸那家伙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你以前一直不拿他那些话当回事的,怎么从甲子园回来就开始躲着他了呢?”
我看着自己的制服裙格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阿唯前辈…在前辈看来,御幸前辈会是一个用轻佻的态度对待女性,并且无视异性之间的距离做出出格行为、即使他对那个女性并没有任何好感的人吗?”
面对我的疑问,阿唯前辈皱着眉思考片刻,有些艰难地说:“虽然为那家伙说好话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但我想御幸他应该不是那种人。”
“是吗。”我轻轻应和,“我也是这么想的,学姐。”
将手搭在腿弯,我又问她:“前辈很聪明,应该早就发现御幸前辈对我的想法了吧,可以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吗?”
“唔…”她犹豫了一下,“去年秋季大赛的时候?”
听到这个时间点,我弯弯眼睛,对她笑道:“学姐输了。”
阿唯前辈对此投来不解的目光。
我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比前辈还要早一个月发现呢。”
“为什么当事人还能一脸骄傲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阿唯前辈先是目露无语,紧跟着我的话吐槽一句,反应过来又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我。
“真的假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很确定。”
阿唯前辈表情空白了一阵,问:“那你…现在确定了?”
“嗯。”
“哦…”她微张着口,“我就先不问你是怎么确定的了,关键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哦不对!”
她看着我,“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是吗?不然你也不会躲在副球场不回来了,这就是你的回答吗,阿熏?”
我环着自己的腿摇了摇身体,又捡回最初的话题。
“阿唯学姐,在你看来御幸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除了棒球一无是处的笨蛋。”阿唯前辈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笑了起来,鼓掌赞同,嘴里模拟出抢答综艺中回答正确时的音效:“bingo!阿唯前辈,恭喜你获得一分!”
放下手,也将嘴角扯着的笑意扔下,我看向粼粼闪烁的河面。
“前辈说对了,但是只对了一半。”
“那个人确实只有棒球拿得出手。但在我看来,他不是笨蛋,相反,御幸前辈是个很清醒、很有目标的人。一旦认定了要走的道路,不达到目的地,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和他不同,我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被风卷起的发梢悠悠飘落,我缓缓眨着眼,感觉自己的心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
“关于自己的未来将要到往何处,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我现在还是不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倘若…”我抿抿嘴,“倘若我和御幸前辈真的因为这一时的冲动,贪图这一晌的快乐而在一起,这段感情也一定会在之后的某个时期发生裂痕。”
“我既不希望自己成为只能跟在他身后,以汲取他的梦想作为燃料,踩着他脚印前进的附庸品,也不想他因为要牵着我的手,而放缓前进的步伐。”
“那是一只即将振翅、拥有整片青空的飞鸟,我应该成为能托举他的人,而不是将他关进笼子里。”
河堤一瞬沉入深海一般无声的寂静里。
“……那,你的心情呢?”阿唯学姐轻声问。
“你只是在说你应该怎么样,却不说你想怎么样。”
她看过来,眼中盛满河面的波光。
“岛田熏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呢?”
……
我是怎么想的呢?
在那场夏末黏稠闷热的骤雨里,浮动在空中的气息似乎是出于克制不住的激素所驱动,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的,御幸前辈恐怕也明白我发现了这一点。
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根即将崩断的线,为了维持住那根线,我给了那个人一把伞。
可是雨停了,他却没有把伞拿来还我。
———
去杂物室的路上途径牛棚,离开围网几米就能听到某人嚣张的笑声。
“呐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我这一球!”
路过的三年级嘴里嘟囔着“泽村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肩上扛着球棒掏着耳朵走了。
我走进牛棚一看,里面果不其然是队内那几名投手,相比起投出一球就会积极询问对面捕手自己状态的泽村,降谷只是一个劲地往捕手手套里灌球,球路飘高,准度不精,仿佛是回到了刚入队不久的时候。
“球还是太高。”蹲捕在降谷对面的御幸一也站起身,挥臂把手中的球扔回去。
“没有干劲的话就趁早结束,我可没闲功夫陪你在这边瞎闹。”
“我要投。”降谷立马说。
“那就好好投。”比起寻常更为严厉的声音。
这也没办法,作为现任王牌,从春甲回来之后降谷就一直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好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一样。
王牌状态不佳,队长兼正捕手是最直观感受到这一点的人,会感到烦躁也理所当然。
相反,泽村虽然没能在那时候有亮眼的表现,但是一年来坚实的体力基础和休赛期间完善的号码球似乎终于开始萌生出枝叶,最近的比赛中开始展露出独属于自己的风格和节奏。
运动竞技,不光是在赛场上和对手斗争,相同位置队内的竞争也是不可避免的一环啊……
又看几眼,我收回目光,默默走了。
———
御幸一也“砰”的一声反手关上置物柜的门。
活动室的储物柜年代久远,铁质薄片的边角锈迹斑斑,许多柜门变形,关的时候需要花费一番力气。
身兼数职,作为队长与监督对接制定战术是正务,身为正捕要关注几个正选投手的状态,同时作为四棒也必须保证自己的体能以及技术水平。
每天日常训练结束之后陪着那几个任性投手投到满意为止,抽空自我加训,基本上结束的时候都要到深夜。
坐到活动室正中的凳子上弯腰系鞋带,大部分队员不会加训到这么晚,现在活动室里已经没什么人。
“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当然,仓持洋一除外。
作为青道棒球队内不动的一棒,他付出的努力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虽然说最近降谷那小子看着是让人有点头疼,但是你的话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理由在这边生闷气吧?”
拥有敏锐洞察力的猎豹靠在柜门上,他已经先一步换完衣服,姿态潇洒,双手抱胸,一副不交代就不放人走的架势。
“说。你跟岛田之间发生了什么吧!”
话音落定,活动室内一片寂静。
“……这么明显吗。”
某人僵硬出声。
“当然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吗?!”
仓持洋一咧着嘴,尖锐的犬牙若隐若现。
“那孩子都躲到二军去带新生了,最近主球场这里连面都不露一次,去年再忙的时期也不至于这样,这种情况,要说不是你对人家做出什么谁信!”
被友人这么明确地指出,不留一丝余地,御幸一也坐在凳子上,低下头抹了把脸。
……
“…我也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决绝,我以为顶多是会跟我闹几天别扭。”
将自己的“罪行”全盘托出,御幸一也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他甚至带着几分希冀看向仓持洋一,盼望对方能给出一道良方。
“你……是白痴吧。”
仓持洋一无语至极。
“哪有上来就对着还没表达心意的对象动手动脚的,你这不是在耍流氓吗?”
“……”被无情的现实扎得遍体鳞伤。
“那你接下来呢?你不会就让这件事这么没着没落地过去吧?”仓持洋一细短的眉毛飞起,目光利剑一样投向坐在凳子上的棕发男人,“岛田再也不理你你也没关系吗?”
……
“那种事……怎么可能可以呢。”
御幸一也说。
写这章的时候幻视男女生宿舍差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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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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