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迹

姚错走到窄洞边,蹲着向下打光,这条向下的岩道外窄内宽,因为有水流经过,石壁反射上来的光显得很润,看起来约莫有个六七十的坡度,很陡峭,看不见底部情况。

他从身边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顺着岩道的走向往下一抛。

石块向内碰撞,发出‘哒-哒——咚——’的回响。

姚错想了想,站起来说:“听起来这条道儿不是很深,约莫有个两三米左右,下面可能有个水洼,比较浅。”顾弦望和导游他不担心,只有叶蝉看起来不太像经常运动的,“小叶,你以前攀过岩吗?”

叶蝉干笑两声,重点抓得很准,下次不准抓了,“姚师兄,你看我这细胳膊儿细腿儿。”像是能上天入地的样吗。

也是。

姚错放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两卷绳索,找了块结实的石柱套上8mm的长登山绳,又蹲着用几节6mm的短绳在长绳上缠系了几个结,教叶蝉:“这是普鲁士抓结,可以活动的。”

他抓着绳结示范,“你看像这样一使劲,它绳结受力的时候就会卡死,一会儿让弦望和黑哥走前面,你第三个下,我给你用大绳简单绑一下,这样安全一些。”

叶蝉有些懵:“怎么绑?吊下去吗?”

姚错用绳子绕过自己的胯,从肩头顺下来,做了个向下半蹲坐的姿势:“像这样,你记得用大腿发力,这叫煎蛋法。这次没带安全锁,你们千万要记得抓牢绳子,我最后下,在上面给你们打光。”

眼前也就这一条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叶蝉点点头,见顾弦望用长绳在右手腕上一绕,把背包负在胸前,向姚错点了个头,便率先下了洞。

她之后就是小黑哥,两人都很利索。

有样学样,叶蝉紧紧抓着绳子,用脚尖扣着岩壁,一点点往下滑。

等她刚下去半截身子,姚错突然露出奇怪的神情,向里喊了一声:“弦望,还没到底吗?”

不太对劲,依照正常速度,这个高度她应该已经到底了。

很快,洞里传出顾弦望放大的回声:“还没有!这下面是条垂直的道,应该、应该有三四米!”

这么高!?

姚错顿时冒出些冷汗,眼看着叶蝉整个人已经没入斜道里,忙交代道:“小叶,你千万要抓紧,他们都在你下面,你要是滑下去,他们就都危险了!”

“啊?”

不说还好,一说叶蝉压力剧增,本来她就是第一次,失重加上没有着力点已经非常要命了,手心在绳子上磨得火辣辣的疼,满身的热汗像蒸桑拿似的冒,只觉得越爬绳子越滑。

斜道只有一米来长,很快一脚踩空,人骤然往下滑了半截,完全进入了垂直的长道里,因为折角的关系,顶上的光透不下来,四周又恢复一片漆黑。

叶蝉只觉得自己的心率快爆表了,忍不住狂喘起来。

咚咚咚咚咚,心脏猛跳,身下的绳子也一个劲儿在晃,上下两头都像没边儿的深渊一样,吓得她直闭眼。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脖子上被什么很细的足爪踩了一下,像是只虫子,她下意识一耸肩,那虫子跟着一跳,又落到了她的头发上。

“啊!!!”

她下面的导游吓了一跳,忙问:“咋了?”

叶蝉花容失色,喊道:“有虫子,会…会跳!落我身上了!”

导游叫道:“你别叫,山洞里很多小虫撒,它们怕人的,你莫管它,莫叫它咬着你。”

叶蝉:???她不管虫子就不咬她了?

导游话音刚落,叶蝉感觉自己头上又落下一只虫子,这下她忍不住了,睁开眼——一看之下好悬没吓吐了,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她前后左右的石壁上都扒着密密麻麻的长足虫子,长得像蟋蟀一样,正哗啦啦的涌向洞壁深处。

“我…去……”这下才叫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虫!

顾弦望看见下方不远已经有粼粼的水光,应该再有个一米左右就能到底,她心中稍定。

听见上面传来的声音,她正想开口安抚叶蝉,突然自己上方的绳子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导游踩空了正在悬绳打转,她忙贴近岩壁,先稳住自己。

“怎么了?”

刚问出一声,她就已经明白上面发生了什么事,眼见是如潮水一般的虫子已经涌到了她的脚边,头顶上噼噼啪啪还有无数如雨点子似的黑影正往下跳落,一下子砸得她睁不开眼。

饶是导游这样的糙汉子被这虫子雨一浇,人也麻透了,心慌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一开口就是:“呸!呸呸——”

这是捅了蟋蟀窝吗?!

顾弦望勉强睁开眼缝,只见身前洞壁上的那些虫子还顺着她的腿脚往身上爬,不由啪啪两脚往岩壁上猛跺,一脚就踩出一片黑糊,但瞬间就又有虫子盖过那些尸体,继续向她七手八脚地爬来。

毛骨悚然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了,顾弦望干脆蹬开岩壁,只用臂力悬垂在登山绳上,但身上已经爬上来的虫子还在涌向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是说虫子怕人吗!到底是谁怕谁!

顾弦望紧咬牙关,向下瞥了一眼,想着干脆速滑下去来个硬着陆,谁知还没等她松开手劲,脖颈上猝然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是手指,手腕内侧,耳廓——

这特么是虫群聚餐来了!

密集的刺痛感刺激得她肾上腺素狂飙,眼神登时就变了,顾弦望松开左手,向腰后摸了两把,拔出那把短柄军刀,贴着自己的皮肤就斜刮过去,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割破了,刀刃一甩,水花一样的虫群被她甩落出去。

她单臂悬挂,加上大幅度的挥刀,重心已然是不稳了,正在危险关头,导游突然叫了声:“顾小姐小心!”

顾弦望背脊一紧,怔忡之间,头顶倏地砸下来个东西,不偏不倚地挂到了她的胸口,紧接着胸口触觉一变,那玩意居然勾着她的衣服爬上来了,仓皇中,她与那只足有巴掌大的蟋蟀般的虫子四目相对,它细长的触须像条狗尾草一样拂过顾弦望的脸颊。

顾弦望愣了,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右手腕一松,整个人流星般便往下落去。

咚!

尾椎骨先落地,重重地拍进水中,接着整个人就被水面淹没,顾弦望准备不足,一张口就呛了水,紧接着用腰劲一翻,人正面朝下,手臂在卵石堆里撑了几撑,这才踉跄着站直了起来。

这一站,水面竟然没到了大腿,顾弦望猛咳了两声,用手一抹脸,勉强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在一条地下暗河里,水很缓,但河道深浅不一,先前他们扔下来的石头很可能是恰好砸在了浅洼上。

虫子呢?

顾弦望抬头看了一眼洞口,虫群倒并没有之前那么疯狂,只有零星几只跌落下来,砸进水中便也淹死了。

看来是怕水啊,顾弦望忍着疼往边上摸索着挪开几步,给他们三个让出地方,喊道:“那些虫子怕水,你们快下来,下面有条河!”

“来了撒顾小姐,你让一让!”导游的声音很近了,听起来应该没有大碍。

顾弦望龇牙咧嘴地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手背上黑红一片,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口子,她咬着牙把手伸进水里搓了搓,弯着腰,她余光一扫,竟见着自己边上那一小块冒尖的浅滩石堆上站着个东西。

靠!冤家路窄,不就是刚才摸了她脸的硕大蟋蟀吗!

好在现在是到了平地,顾弦望恶狠狠地举起军刀,一步步溯着水朝它走去。

蓦地,那大蟋蟀用前足勾了勾自己的触角,洗脸似的,尾部发出嘻嘻嘻的怪响。

顾弦望脚步一顿,接着头皮一炸,后悔了。

俗话说得好,池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换了地界儿,强龙也得缩着尾。

原来那死虫子是在招呼哥们儿呢,眼见着河道两头冒出十数只与它大小相当的巨虫,有一只个头都快及上她脑袋那般大小了。

顾弦望呼吸都快断了,沉默的对峙间,顶上的洞口传来唰唰两声,叶蝉几乎是踩着导游的肩,两个人一齐摔进了河道里。

水花四溅,动静别提有多大了。

顾弦望头都不敢回,刹那间那群巨虫被声响惊动,齐齐转过身子朝向洞底的水面,接着就听到姚错的声音由远及近,急切地在问顾弦望有没有事。

有事,真的有事,如果你落的动静也很响的话,事就更大了。

可惜天意弄人,姚错为了避开还没爬起来的两个人,落地时就跟那三流运动员的跳水失误示范似的,整个人蜷在一起,砸进水中。

咚哧!

哗啦啦!!

他一米八三的个子,一个猛子从水面扑起来,甩了一把头上的水,急切道:“弦望,你怎么样?”

顾弦望:……呵。

手电光一打,三个刚在水里站稳的人,也僵了。

叶蝉都快哭了:“我是不是穿越到侏罗纪公园了?”

导游捏着嗓子小声地朝离得最近的顾弦望说:“顾小姐,这些虫子是灶马嘎,吃肉的!”

顾弦望默默地用右手拔出腰刀,左右端起工架,没应声。

她!早!就!知!道!了!

不吃肉还啃她做什么!?

姚错见她的架势,心头拔凉,惊道:“你别乱来!”

来字没落地,那只石块上的老冤家粗壮后腿一蹬地,整只虫子跳起一米来高,直接扑向了顾弦望,那虫身在灯光下现出黄黑相间的斑纹,黑豆大小的眼珠下边,锯齿一样的嘴开合着,这玩意要是咬上一口,就算是没毒也铁定要感染啊!

顾弦望一步没退,长刀从右腹向上斜劈,避开大灶马的四只前足,刀尖猛然转向,直插进它的腹腔里,将之捅了个对穿。

这些昆虫生命力不知有多顽强,插在了刀身上也不死,六足狂蹬起来,尾部的怪响更急更促,顾弦望后仰躲过了它的触须,只听周遭嘻嘻嘻的声音连成一片,群虫相和。

不待转身,两侧的大灶马同时跳起来,竟然能浮水,两个蹬跃的功夫,就已经近了她的身。

顾弦望的体能已经逼近了极限,群魔乱舞之下,几乎只能以本能的动作抵挡,双刀左右开弓,上下翻舞,精神难以集中,视线里也只有昏黑一片。

手电光上下摇晃着,姚错踩着水急往她身边扑去,但是他的落点不好,水有腰深,阻力很大,没等他靠近,顾弦望已经被十来只硕大的巨型灶马包围了。

人在绝路上是无法保持冷静的,肾上腺素狂涌进心脏,心脏将热血剧烈地泵射向四肢,她的五脏六腑,筋骨,皮肤和黏膜血管全部都在收缩,脑海中光斑片片,只有呼吸声在头腔里共鸣着——

呼!呼!呼!

长刀大幅度的劈下,顾弦望浑身酸痛得如火中烧,眼角又是一道黑影靠近,不由多想,她抬身就是一掷,军刀如飞镖般疾射出去。

却听“铛!”的一声,那黑影却抬脚将军刀踢转,十足劲道之下,军刀竟猛地插进了一旁的山壁缝隙中。

就在这瞬间的空档里,顾弦望眼前突然一亮,她身前两只大灶马穿串一般被另一柄短刀贯穿了头,当下给甩落进水中,紧接着那人伸手将她一拉,矮身一顶,竟直接把她扛到了肩上。

这是龙黎第二次卸了顾弦望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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