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寻踪

“我去!我去!这啥虫子啊!”叶蝉吓得直跳脚。

顾弦望沉声问:“你说这是什么?”

导游眼都直了,“蝇鬼头,就是你们外乡人说的蛊撒,蝇子蛊!”

姚错方才听顾弦望简短说了昨晚的经历,什么蛊婆子僵尸,他还半信半疑,现下亲眼见着了,也有些无措。

“是苗蛊吗?你认得?难道你们这儿真的有蛊婆子?”

导游一拍膝盖,哭丧着蹲下去,“哪来的那么多草鬼婆撒!咋个会是这东西!要命的啊!我、我就挣点辛苦钱,咋个偏偏来害我!”

顾弦望见他是真怕得紧,一个劲儿薅着自己的头发,宽慰道:“你先冷静一下,你是不是以前见过这种蝇子蛊?那就是说有人知道怎么解。”

“没了,没了。”导游喃喃道,“那是我娃子时候遇见的草鬼婆,早死了。”

顾弦望心一凉,忙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皮肤依旧光滑,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想到叶蝉,抓过她掀开衣服仔细瞧了瞧,也没有。

叶蝉是真有些怕了,瞪着双杏眼水汪汪地望着顾弦望,等着医生宣判似的,“我……我有没有?”

“没有。”

“呼,那就好。”

顾弦望刚松一口气,正巧对视到叶蝉的眼睛,却见她双眼中的那片淤血似是更深了一些,通红的血管蛛网一般撑开,仔细看,那水润的眼白之中,竟似有线一般细的东西,在动。

顾弦望蠕了蠕唇,“……但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叶蝉眨眨眼,像是没听懂,“眼睛里?”

她点头。

叶蝉愣了会儿,突然哇一声叫起来,嚷嚷:“不行啊!死虫子你快给我出来!你长背上去吧,我的眼睛很重要哇,呜呜呜,我还要看帅哥美女!我还要看小说!我还要看电视剧啊!!!”

顾弦望没跟上她的脑回路,转头去看姚错,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很无语。

这一闹腾,反而缓解了紧张的气氛,顾弦望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了遍来龙去脉,毫无疑问,他们身上的蛊应该都来自蛊婆子,照昨晚的言语,那蛊婆子并不打算谋他们的性命。

“米团。那蛊婆子昨晚说灶台里有米团,吃了就能缓解!”

导游一听,蹭一声跳起来,拔腿就往那老宅跑去。

一通抄家似的翻箱倒柜,厨房、房间、杂物间,甚至是旱厕,所有能翻的都被翻了个遍。

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弦望确实没想到,他们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她居然真的这么狠。”顾弦望站在院子里,遍体生凉。

“弦望。”姚错唤了一声。

顾弦望快步走向他所在的杂物间,见他正在看着香案上挂着的一幅古画,古画简陋,像是旧时的乡绅自己誊来的,画上绘着一棵古怪的树木,叶盖参入云中,很高,树身上缠绕着同样巨硕的长蛇,似是要以树为阶,跃入天门一般。

香案上左右奉着两只黑陶罐,里面蓄着一层薄薄的香灰,香灰的味道奇怪,残留着些药材的苦气。

黑陶罐前摆着只空的白瓷盏,不知原先放的是什么。

杂物间与蛊婆的屋子相对,两间屋都是暗室,不设窗,所以顾弦望醒来的时候还以为仍在夜中。

“都是空的啊。”叶蝉从萨拉龙黎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那香案,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她指着那只白瓷盏说,“那个…那个上面有个团子……”

顾弦望回过头。

“被我吃了。”

姚错简直难以置信,“你、吃了?!”

“不是,”叶蝉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学生,紧张地解释,“我就是……吃得有点儿咸了,昨晚上,我也没仔细看啊。”

“发现什么了?”导游听见声,跟了过来。

叶蝉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小黑哥——”

导游看了屋子一眼,见墙角摆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坛子,用奇怪的草盖子遮着,一下就明白了,“那婆子是个草鬼婆撒,妈的,不行,咱们得找到她才能拿到鬼药,这里什么都没有!”

顾弦望默了默,兀自叹了口气。

找,说得容易,云贵川连片的十万大山,想找一个人根本是大海捞针,更何况那蛊婆子很可能被萨拉等人抓走了,他们准备周密,绝不可能没带装备。

几人失落地走回大巴车边,姚错从车上拿了几瓶水和饼干,分了分。

导游吃了两口饼干,回了些神,突然跑到小溪边上矮着身子翻找,他翻了十几块石头,终于找到些草叶子,探下身去掬了捧溪水,用小石头把草叶子捣烂了,歪着头敷在自己背上。

还剩下一些够不到,他跑回来找姚错,“帮个忙兄弟。”

叶蝉看着那暗绿暗绿的草渣子,问:“小黑哥,这是啥啊?”

“土话叫蛇鳞草撒,有毒的,捣碎了敷在这个泡上,可以镇一下。”导游看了看她的眼睛,用食指擓出一点,“你要不要?”

这东西闻起来又腥又臭,要她敷在眼睛上那还不如瞎了,叶蝉连连摇头,躲到顾弦望身后去了。

“姐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许是因为顾弦望现在有人有车又有手机,便被当成了主心骨,她没回答,而是望着深山思忖了片刻。

私心上,她并不想带着这两个人,甚至连姚错她也不想带。

一来因为不便,二来,她也怕自己会害了他们。

但是现在他们身上都中了蛊虫,如果回到城市,医院也束手无策,那么中间耽误的时间便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左右都是难当的责任。

顾弦望叹了口气,转头道:“师兄,医疗包。”

姚错从后备箱里取出医疗包,这些东西都是顾弦望出发前逐一列表采买交给他的,她从里面取出一根医用棉签,再用酒精给手消了毒,对叶蝉说:“我得从你的眼睛上采一些样本,不会很疼,忍一下。”

叶蝉二话不说就把自个儿眼皮撑开了,“这有啥的,姐姐,你捅吧,最好能把内虫子挤出来。”

没理会她打趣,顾弦望手上十分小心,棉签在叶蝉的血斑周围轻轻滚了一圈便收了回来,接着用剪刀剪下接触的棉絮,用镊子夹进一只小玻璃盒里,密封。

跟做实验似的,叶蝉挺来劲儿,抻着脑袋问:“下一步是不是该倒溶液了?”

顾弦望摇摇头,从包里摸出防风打火机,把棉签棍给烧了,重新给手又消了一遍毒,这才伸进领口里,取出一只吊坠。

吊坠是拜师时师父亲手赠给她的,既是信物,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所谓天材地宝,这地宝便是山水中经千万年时光磋磨,偶得灵气滋养出的宝贝,往往只存在于最危险之地,觅之九死无生,鲜有能得一见者。

即便是尚如昀这样壮年时一等一的高手,几十年间也只得到了这一只,在懂行的人眼中,便是万金相求也不为过。

叶蝉瞧了瞧,奇道:“美女的审美果然不同凡响,这绿王八的雕工是真好啊。”

顾弦望闻言手一顿,无言地觑着叶蝉。

叶蝉见她的神情,自知说错了话,忙揉揉眼,讪笑道:“欸,刚刚没看清,姐姐,这是翡翠做的吧?”

她口中的绿王八约莫一指长短,通体水润灵透,无一丝杂质,像是价值不菲的祖母绿,不过此物并非玉石,而是只真正的活物。

师父曾说这叫做不死鳌,是当年他在一处绝崖中心的石隙深处偶然所得。

正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不死鳌更是远甚于其上,也许是万年前的某次地形变动,将这只神鳌困进了山体中,那座山本是座玉矿,独产罕见的黑玉,经过黑玉脉漫长的滋养,这只神鳌竟通体玉化了,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弦望淡淡道:“不是,这只是块普通的玉石。”

这么说倒也不算假。

当年师父把不死鳌交给顾弦望的时候,就嘱咐过她一定要贴身携带,为此还特地给订做了一套坠链,给不死鳌四足下额外嵌上一块玉片,当中是副精巧的机栝,正好与精钢链子牢牢的锁在一起,需用时只消两指在玉片左右上下反着一扳,锁头便松开了。

这么多年来顾弦望谨遵师命,将这不死鳌护得比自己还仔细,但说句实话,她还一次都没见过这东西‘活’过,要不是师父数度言之凿凿地教导她使用之法,她真要以为这就是块普通的玉雕罢了。

叶蝉见她从包里又取出一只锦囊,锦囊里是一块比巴掌略小的黑玉盘,砚台似的,接着顾弦望把绿王八放在砚台中心,又用镊子把那棉絮夹出来放在砚台前端的凹槽里。

然后顾弦望肃容默念:“坎居一位是蓬休,芮死坤宫第二流。更有冲伤居三震,四巽辅杜总为头。禽星死五心开六,柱惊常从七兑游。惟有任星居八良,九寻英景问离求。”

哇,好玄妙。叶蝉在心里默默呐喊。

可半晌过去了,周遭寂静无声,绿王八还是绿王八,黑砚台也还是黑砚台,啥也没变。

“咳。”叶蝉干咳一声,略显尴尬地挪了挪脚步。

姚错有些茫然地低声问:“这不死鳌怎么没动静?”

顾弦望声音更低:“……不知道。”

叶蝉见他们说话了,便问:“姐姐,你刚念的是啥啊?咒语吗?”

顾弦望有些窘迫,哪好意思说那只是奇门遁甲的口诀,她不会使,只会背。

师父曾说,这不死鳌通灵性,既认她为主,得她滋养,便会与她心意相通,只要顾弦望用时心中默想着所求之物,不死鳌可感百里内的灵物之气,必会显现于她。

所以,她刚才不仅是默想了,默想没用后,她甚至干背了段口诀。

“没什么……”

“怎么,是等着这翡翠小神龟做些啥吗?”

姚错闷声道:“等它动。”

“嚯,还会动呐?通电吗?”叶蝉仔细瞟了两眼,呵呵一声,“噢,没连电线。”

她围着顾弦望绕了两圈,定在不死鳌面前,低下头使劲儿把那重瞳聚上焦,打趣道:“欸,别说,这小神龟真是越瞧越不一样,跟有表情似的,你们看它这个眼,瞪着我,像生气了似的,真逗儿。”

顾弦望:“……”

姚错:“……”

说完半晌没人搭腔,叶蝉眨巴了两下眼,都瞅着她干什么?

“咋了啊?什么意思?还真生气了不成?”叶蝉讪讪的,给俩人盯得心里发毛,扯着嘴角一哈腰,“得,那我给您道个歉成么小龟龟,我错了,您不是绿王八,是精美绝伦价值不菲全世界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旷世小神龟。”

叶蝉道完歉,嬉皮笑脸地站直了身子,刚想说话,却见那不死鳌无风自动,竟在盘中顺向旋转起来,眨眼之间,便朝着东北方向停住了。

在场四人眼见着这变化,都有些傻眼,姚错这么多年是光听过没见过,僵硬地说:“还真会动啊。”

叶蝉也愣了,“还真是生我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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