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听竹轩·梅香缠

(醒木一拍,声柔如碎玉落雪,带几分悲戚与暖意交织的缱绻)

列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太庙祭礼惊变,女帝自罚赎罪,姜珞棠舍身相护,二人心意初明却仍隔冤结。

今日这章,便要重回那青山坡上的卢家墓,看姜珞棠在父母灵前剖心泣诉,看武珩昭如何以帝王之尊躬身谢罪,看那半块暖玉、一支银簪如何牵起半生纠葛——雪落墓前,是恨意消融的温,是罪孽难赎的寒,是两个灵魂在仇与爱之间,终于肯向彼此递出的那半分柔软。

先吟一阕《忆秦娥》,勾连今日的墓前诉与心渐暖:

“寒梅落,青山雪覆卢家墓。

卢家墓,残碑凝泪,故人难晤。

珩昭执伞陪君伫,珞棠泣诉冤情诉。

冤情诉,恨随雪化,心随君驻。”

昭宁十二年冬月二十一,雪后初晴,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雪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一辆乌木马车碾着积雪,缓缓驶往城郊的青山坡,车轮压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极了人心底藏着的、欲言又止的叹息。

车厢内,暖炉烧得正旺,却暖不透姜珞棠眼底的凉。

她靠窗而坐,指尖摩挲着腕间的暖玉,玉片被体温焐得温热,可一想到即将抵达的卢家墓,心底的寒意便顺着指尖往上爬。

“冷?”

武珩昭坐在她身侧,见她指尖泛白,伸手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帝王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这温度里。

姜珞棠身子一僵,想抽回手,却被武珩昭握得更紧。

她抬眼,撞进武珩昭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身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陛下,”

姜珞棠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犹豫

“我们……真的要去吗?”

昨日太庙祭礼后,武珩昭说要陪她再去一趟卢家墓,说要亲自向她的父母赔罪。她本该拒绝,可看着武珩昭掌心未愈的伤口,看着她眼底的愧疚,拒绝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武珩昭点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嗯。该赔的罪,该说的话,总要亲自到跟前才算诚心。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珞棠的脸上,

“我想陪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姜珞棠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她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逝的雪景,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个女帝,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在朝堂上杀伐决断,后一秒就会在她面前,流露出这般笨拙的温柔。

车厢内陷入沉默,只有暖炉里木炭燃烧的“滋滋”声。武珩昭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支银簪,递到姜珞棠面前。

那是一支梅花形状的银簪,簪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暖炉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姜珞棠认得,这是昨日武珩昭让夜宸取来的那支,只是此刻簪尾被打磨得光滑,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细小的字迹。

“这是……”

姜珞棠抬头看向武珩昭。

“昨日太庙匆忙,没来得及给你。”

武珩昭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像个等待评判的匠人,

“簪尾刻了字,你看看。”

姜珞棠接过银簪,翻转簪尾,借着暖炉的光,果然看到上面刻着五个细小的字

“珩昭护珞棠”。

指尖抚过那凹凸不平的字迹,她能想象出武珩昭握着刻刀,一笔一划认真雕刻的模样。心底的某个角落,像是被这温度烫了一下,又酸又软。

“陛下,这……”

姜珞棠想拒绝,她知道这支簪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进一步被绑在武珩昭身边,意味着她可能会彻底放下仇恨,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犹豫。

武珩昭看出她的挣扎,却没有强迫,只是轻声道

“我不是要逼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你若不愿收,便先替我收着,等你想通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姜珞棠看着她眼底的坦诚,看着那支凝聚了心意的银簪,最终还是将它放进了袖中。指尖触到冰凉的银质,却像是握住了一丝温暖的承诺。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

“陛下,姜姑娘,青山坡到了。”

武珩昭先下车,转身伸出手,想要扶姜珞棠。姜珞棠看着她伸出的手,掌心的伤口还缠着绷带,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放进了她的掌心。

下车的瞬间,寒风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的凛冽,姜珞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武珩昭立刻将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披风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寒意。

“别冻着了。”

武珩昭的声音温柔,伸手帮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温热的触感。

姜珞棠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别过脸,朝着墓地的方向走去。武珩昭跟在她身后,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

卢家墓前的积雪已经被宫人清理过,只留下薄薄一层,覆盖在墓碑周围,像一层白色的纱。

一百三十七块墓碑整齐排列,如一片沉默的石林,最中间的便是姜珞棠父母的合葬墓,墓碑上刻着“先父卢公讳承嗣、先母卢氏讳明姝之墓”,字迹苍劲如剑,正是当年阿耶卢承嗣任镇国公时,亲笔为自己与妻子预题,如今却因岁月侵蚀,边角已有些模糊。

姜珞棠走到墓前,缓缓跪下,将袖中的锦布和那支银簪放在供桌上,又拿起凌霜提前准备好的白梅,轻轻放在墓碑前。

“阿耶,阿娘,”

姜珞棠的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又来看你们了。昨天,陛下在太庙为卢家昭雪了,武崇烈的罪也被昭告天下了,姜承业也被押入天牢了,你们……还有满门的亲人,都可以安息了。”

她伸手抚摸着墓碑上“卢承嗣”三个字,冰冷的石面让她想起小时候,阿耶还在世时,总穿着银甲,手把手教她练卢家枪法,汗滴落在演武场的青石上,他却笑着说

“珞棠要记着,卢家儿女,剑可折,志不可弯”;

阿娘则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帕子,轻声喊着

“承嗣,别累着孩子”。

可她没有做到。当年卢家被构陷时,她才八岁,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兵闯进镇国公府,看着阿耶解下镇国公爵印掷在地上,看着阿娘将暖玉塞进她手里,推着她躲进柴房。她从缝隙里看着阿耶被铁链锁住,银甲染血,却依旧挺直脊背,对着武崇烈的方向怒喝“奸臣误国”;看着阿娘被押上囚车时,还在朝着柴房的方向摇头,示意她别出来。

那一日,镇国公府的哭喊与刀剑声交织,一百三十七口人的血,染红了府前的青石路,也染红了她年少的记忆。

那画面,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在她心里,扎了十年。

“阿娘,你说过,永远不要相信武家的人,”

姜珞棠的眼泪掉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了冰,

“可我现在,好像……做不到了。”

她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武珩昭。武珩昭正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愧疚和心疼,见她看来,脚步微动,缓缓走上前,停下在墓碑三步之外

——那是帝王面对逝者的尊重,亦是她不敢轻易僭越的距离。

“她是武崇烈的女儿,是当年的帮凶,”

姜珞棠对着墓碑轻声说,

“可她为了给卢家昭雪,不惜揭穿自己阿耶的罪行,不惜废了他的庙号,甚至在太庙自罚,手掌都被打出血了……阿娘,我看到她那样,心里没有快意,只有心疼。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对不起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口的忠魂?”

武珩昭听到这话,心脏猛地一缩,玄色祭服的衣摆在寒风中微微晃动。她没有屈膝,而是以帝王之尊,缓缓躬身

——脊背从挺直到弯下,每一寸动作都带着克制的沉重,直到额头与胸口平齐,这是她作为九五之尊,能向逝者致以的最高歉意,既未失皇权威仪,又将满心愧疚融进这深深一鞠里。

“卢国公,卢夫人,”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帝王的沉稳

“当年之事,系先父武崇烈之过,亦有我年少未能阻之过。我知晓,一句赔罪轻如鸿毛,不足以抵偿一百三十七条人命的冤屈,更无法抹平珞棠十年的苦楚。”

她抬手按在掌心未愈的伤口上,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但我以昭宁帝位起誓:一者,追封卢家满门,重建镇国公宗祠,让忠烈之名流传后世;二者,彻查当年所有参与构陷之人,绝不姑息;三者,此生必护珞棠周全,以我帝王之权,挡她身前所有风雨。若有违此誓,愿受天罚,宗庙不纳!”

话音落,她再次躬身,比方才更深几分,玄色衣摆几乎触到积雪,像是要将这十年的亏欠,都埋进这雪地里。

姜珞棠看着她的动作,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帝王之身,向来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曾有人见过九五之尊向逝者躬身致歉?武珩昭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她只需一道圣旨,便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可她却站在这里,以最郑重的姿态,向她的父母赔罪,向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口赔罪。

这份诚意,重得让她心口发疼。

“陛下,不必如此。”

姜珞棠伸手想拉她,却被武珩昭轻轻避开。

“这一礼,是我该致的。”

武珩昭直起身,眼底满是坚定,“卢国公,卢夫人,我知道你们恨武家,恨先父,或许也恨我。但我想护好珞棠,想弥补这份罪孽,恳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姜珞棠看着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太庙,武珩昭为了保护她,手臂被黑衣人划伤;想起她在金銮殿上,当众揭穿自己阿耶的罪行,毫不避讳;想起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和守护,想起她掌心的温度,想起她眼底的紧张和心疼……

恨意,像是被这连日的温柔和诚意,一点点融化,只剩下满心的复杂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

“阿耶,阿娘,”

姜珞棠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恨,我也有。可武珩昭,她和武崇烈不一样。她在赎罪,在用她的方式弥补。我想……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说完,她对着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

“女儿不孝,或许无法做到彻底放下仇恨,但我会带着你们,带着一百三十七口亲人的期望,好好活着,也会看着她,让她兑现自己的承诺。”

武珩昭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和激动,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珞棠……”

姜珞棠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握着。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里的寒意渐渐消散,只剩下一片温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夜宸快步跑来,脸色凝重

“陛下,姜姑娘,不好了!北境私兵已经抵达上陵城三十里外,沈将军传来消息,说他们来势汹汹,似乎有内应接应!”

武珩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周身的温柔褪去,换上了帝王的威严。她握紧姜珞棠的手,轻声道

“别怕,有我在。”

说完,她站起身,对着夜宸吩咐道

“传朕旨意,让沈砚辞加强城防,严密监视私兵动向,不许他们前进一步!另外,让顾晏之加快彻查户部,务必找出内应,一网打尽!”

“是!”

夜宸躬身应下,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姜珞棠突然开口,看着夜宸,

“凌霜呢?她有没有事?”

夜宸愣了愣,随即道

“凌姑娘在云中阙待命,很安全,姜姑娘放心。”

姜珞棠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夜宸离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武珩昭看着姜珞棠,眼底满是歉意

“朕本想陪你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没想到还是被这些事打扰了。”

姜珞棠摇摇头:“国事为重,陛下不必道歉。”

武珩昭却俯身,与她平视,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却始终保持着帝王的分寸

“在我心里,虽然国事很重要,但是你对我个人而言更重要”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姜珞棠的心底。

她看着武珩昭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身影,满是珍视和坚定。她忽然觉得,或许,放下仇恨,试着相信这个女帝,也不是一件坏事。

“陛下,”

姜珞棠轻声说,

“我们回去吧。北境的事,还需要你处理。”

武珩昭点头,伸手扶起她

“好。等处理完北境的事,朕再陪你来看你阿耶阿娘,来看满门的亲人。”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是再也无法分开。

走到马车旁,姜珞棠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那支银簪,递到武珩昭面前。

武珩昭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伸手想去接。

可姜珞棠却收回手,将银簪重新插进自己的发髻里。梅花形状的簪头衬着她素白的襦裙,格外好看。

“这支簪子,我收下了。”

姜珞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陛下要记住,你若敢违背今日的誓言,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你——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卢家一百三十七口冤魂。”

武珩昭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得像雪后初晴的阳光,温暖而耀眼。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姜珞棠发髻上的银簪,指尖带着温柔的触感

“朕一言九鼎,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朕不会忘。此生此世,绝不违背。”

姜珞棠的脸颊微微泛红,转身钻进了车厢。武珩昭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和满足,随后也跟着钻进了车厢。

马车缓缓驶离青山坡,朝着云中阙的方向而去。车厢内,姜珞棠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暖炉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

武珩昭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掌心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她知道,珞棠心里的恨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困难要面对,但只要珞棠愿意给她机会,她就有信心,用一生的时间,去赎罪,去守护。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夜宸的声音

“陛下,谢姑娘求见,说有重要的事要禀报。”

武珩昭皱眉,谢伶仃此刻来找她,想必是关于那锦布的事。她看向姜珞棠,见她点头,便吩咐道

“让她上车。”

车厢门被拉开,谢伶仃捧着锦布,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武珩昭和姜珞棠躬身行礼

“陛下,姜姑娘。”

“起来吧,”武珩昭道,

“是不是锦布有什么发现?”

谢伶仃点头,将锦布展开,铺在车厢内的小桌上。锦布上绣着一朵梅花,与姜珞棠腕间暖玉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只是在梅花的中心,绣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姜姑娘,陛下,”

谢伶仃指着那个“清”字,

“我昨夜研究了一夜,想起师父曾说过,恩人当年救我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块玉佩,玉佩上也刻着一个‘清’字。而且,我还在锦布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她说着,从锦布的夹层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小纸条,递给姜珞棠。

姜珞棠接过纸条,指尖微微颤抖。纸条上的字迹娟秀,正是她阿娘卢明姝的笔迹,上面写着:“清漪吾妹,珩昭年幼,望多加照拂。卢家若遭不测,珞棠便托付于你,切勿让她知晓武家与卢家的渊源,护她平安长大。”

“清漪……”

姜珞棠喃喃道,这个名字她很熟悉,是武珩昭的阿娘,卢清漪。

武珩昭也愣住了,她没想到,阿娘和卢明姝竟然是姐妹,更没想到,阿娘竟然早就知道卢家会遭不测,还答应要护着珞棠。

“这么说,我阿娘和你阿娘,是姐妹?”

姜珞棠看向武珩昭,眼底满是震惊。

武珩昭点头,心里满是复杂。她想起小时候,阿娘总是对着一张女子的画像发呆,画像上的女子眉眼与珞棠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卢明姝。

阿娘还经常对她说,要好好照顾一个叫珞棠的妹妹,当时她不知道珞棠是谁,直到后来卢家被构陷,阿娘一病不起,临终前还嘱咐她,要护好珞棠。

原来,阿娘和卢明姝早就认识,早就为珞棠安排好了后路。而她的阿耶,却亲手毁掉了这一切,毁掉了镇国公府,毁掉了一百三十七口人的性命,也毁掉了阿娘的希望。

“难怪……

难怪阿娘会让我别信武家的人,却又在临终前,将暖玉交给我,”

姜珞棠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是怕我知道真相后,会恨你,会恨你阿娘,可又希望我能靠着暖玉,得到你们的庇护。”

武珩昭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珞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让卢家一百三十七口忠魂蒙冤十年。”

姜珞棠靠在她的怀里,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襟。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武珩昭会对她这么好,为什么武珩昭的阿娘会嘱咐她护着自己,原来她们之间,早就有着这样深的渊源。

恨意,在这一刻,彻底松动。

她知道,她无法立刻忘记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口的血海深仇,无法立刻原谅武崇烈的罪行,但她可以试着,去接受武珩昭的赎罪,去接受这份迟来的、跨越了仇恨的温柔。

谢伶仃看着相拥的两人,悄悄退下了车厢,将空间留给她们。车厢内,暖炉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温馨而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姜珞棠从武珩昭的怀里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泪痕,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陛下,我们回去吧。北境的事,还有很多要处理。”

武珩昭点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好。”

马车继续前行,朝着云中阙的方向而去。车厢内,姜珞棠靠在武珩昭的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的困难和挑战,北境的私兵,被困的贤皇子,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奸佞,都在等着她们。

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身边有武珩昭,有这个愿意为她放下帝王身段的女帝,会陪着她,一起面对。

而武珩昭,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姜珞棠,眼底满是温柔和坚定。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暖玉与她的手紧紧贴合,严丝合缝。

她知道,她的赎罪之路才刚刚开始,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她要清除奸佞,守护江山,要让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口的冤屈彻底昭雪,要让珞棠真正放下仇恨,快乐地活着。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执念,这份想要将珞棠牢牢护在身边的**,终将在未来的日子里,变成束缚珞棠的金丝笼,将她们两人,都困在这爱恨交织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马车驶进上陵城,街道上行人寥寥,积雪覆盖了路面,显得格外安静。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北境的私兵已经逼近,贤皇子的下落不明,岐王旧部还在暗中蠢蠢欲动,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而此刻的武珩昭和姜珞棠,还沉浸在彼此的温柔里,未曾察觉,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昭宁王朝,足以撕裂她们感情的风暴,即将来临。

【武珩昭视角·暗流涌动】

回到云中阙,武珩昭立刻召集众人在听竹轩议事。沈砚辞、顾晏之、卢清沅、夜宸等人早已在殿内等候,个个面色凝重。

“沈将军,北境私兵的情况如何?”

武珩昭坐在主位上,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只是目光在掠过姜珞棠时,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沈砚辞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北境私兵约有五千人,目前驻扎在离上陵城三十里外的黑风关,首领是前北境将军李虎,此人曾是岐王的部下,骁勇善战,而且他们似乎还配备了攻城器械,来势汹汹。”

“五千人……”

武珩昭皱眉,上陵城的禁军只有三千人,若是硬拼,胜算不大。而且城中还有户部的内奸,若是内外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顾大人,户部的内奸查得怎么样了?”

武珩昭看向顾晏之。

顾晏之道

“陛下,目前已查出户部侍郎张坤与北境私兵有勾结,他暗中给私兵提供粮草和兵器,而且还与天牢中的姜承业有书信往来。臣已将他控制起来,正在审问。”

“好,”

武珩昭点头,

“务必问出他们的全盘计划,还有贤皇子的下落。”

“是。”

顾晏之躬身应下。

卢清沅上前一步,道:“陛下,贫道已传信给家师派人去查贤皇子的下落,据线人回报,贤皇子被岐王旧部藏在城郊的一座破庙里,由专人看守,戒备森严。”

“破庙……”

武珩昭沉吟片刻

“夜宸,你带五百暗卫,立刻去破庙营救贤皇子,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夜宸躬身道

“是,主上。”

“沈将军,你立刻加强城防,在黑风关通往上陵城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拖延私兵的进军速度。”武珩昭继续吩咐道,“另外,传朕旨意,招募城中的青壮男子,组成民团,协助禁军守城。”

“臣遵旨。”

沈砚辞应下。

众人领命,纷纷退下,听竹轩内只剩下武珩昭、姜珞棠和卢清沅。

“陛下,”

卢清沅看着武珩昭,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北境私兵来势汹汹,城中又有内奸,此次危机,怕是不易化解。而且贤皇子被掳,若是被私兵利用,怕是会动摇昭宁民心。”

武珩昭点头,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贤皇子虽是痴傻,却是先帝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御弟若是被私兵拥立为帝,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必然会有一部分人响应,到时候局面会更加混乱。

“清沅表姐,”

姜珞棠开口道,“你在青城山人脉广,能不能请青城山的弟子前来相助?”

卢清沅点头:“珞棠表妹,贫道早已传信给师门,相信不久后,家师会派弟子前来支援。”

武珩昭松了口气,有青城山的弟子相助,胜算又大了几分。

她看向姜珞棠,见她眼底满是担忧,伸手握住她的手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姜珞棠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

“陛下,你一定要小心。”

“嗯。”

武珩昭笑了笑,“有你在,我会没事的。”

卢清沅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道:“陛下,还有一件事,贫道觉得很奇怪。李虎身为前北境将军,为何会突然起兵?而且他的粮草和兵器,除了张坤提供的,似乎还有其他的来源。”

武珩昭皱眉,卢清沅说得没错,李虎的兵力和装备,远不止张坤能提供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持。

“难道是……其他藩王?”

姜珞棠猜测道。

武珩昭摇头,目前昭宁朝中的藩王都安分守己,没有异动。除非是……境外的势力?

“此事还需进一步调查,”

武珩昭道,“清沅真人,你继续派人查探李虎背后的势力,务必查清楚。”

“是,陛下。”

卢清沅应下。

就在这时,夜宸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

“主上,不好了!张坤在天牢中自尽了!”

“什么?”

武珩昭猛地站起身,眼底满是震惊,

“怎么会自尽?不是让你们严加看管吗?”

夜宸躬身道

“臣也不知道,看守的狱卒说,张坤是吞金自尽,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而且牢房内也没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

武珩昭的脸色变得阴沉,张坤自尽,线索就此中断,想要查出他们的全盘计划,还有贤皇子的具体情况,就更难了。

“看来,城中的内奸,不止张坤一个。”

武珩昭的声音冰冷,

“夜宸,你立刻彻查天牢的狱卒,还有与张坤有过接触的人,务必找出幕后黑手!”

“是,主上。”

夜宸躬身退下。

听竹轩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武珩昭看着窗外的雪景,眼底满是寒意。她知道,这场危机,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幕后一定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在操控,而这个势力,很可能就是冲着她和珞棠来的。

她转头,看向姜珞棠,见她眼底满是担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别怕,不管是谁,我都会护好你。”

姜珞棠靠在她的怀里,轻轻点头。她知道,此刻她能做的,就是相信武珩昭,支持她。

【姜珞棠视角·心之所属】

议事结束后,武珩昭去处理城防的事,姜珞棠回到漱玉院。

凌霜正在院内扫雪,见她回来,连忙放下扫帚迎上去

“姑娘,你回来了,冻着了吧?快进屋暖暖。”

姜珞棠点头,走进屋内,暖炉的温度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凌霜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

“姑娘,刚才夜统领来报,说北境私兵快到城下了,陛下会不会有危险啊?”

姜珞棠握着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摇摇头

“不会的,陛下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她知道,武珩昭虽然是帝王,却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位女子她也会受伤,也会疲惫。可她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只能在这里等着消息,这种感觉,让她很无力。

“姑娘,你别担心,”

凌霜看出她的担忧,轻声安慰道,

“陛下身边有沈将军和夜统领,还有那么多禁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而且,还有青城山的弟子前来支援,我们一定会赢的。”

姜珞棠点头,喝了一口热茶,心里的担忧稍稍缓解了几分。她看向桌上的那支银簪,伸手将它取下来,放在掌心摩挲着。

簪尾的“珩昭护珞棠”五个字,像是带着温度,温暖着她的心房。她想起武珩昭在卢家墓前的躬身致歉,想起她为了给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口昭雪所做的一切,想起她在刀光剑影里护着她的模样,心里满是感动。

她知道,她已经彻底离不开这个女帝了。她的恨,已经随着那场雪,随着武珩昭的诚意,渐渐融化,只剩下满满的依赖和爱意。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爱意,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成为她最深的牵绊,也会成为她最痛的枷锁。

就在这时,谢伶仃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姜姑娘,这是陛下让我给你送来的。”

姜珞棠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新的锦缎襦裙,还有一些点心和水果。

盒子底下,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武珩昭的字迹:“珞棠,城防事忙,朕不能陪你,照顾好自己。待危机解除,朕带你去看江南的梅花。”

姜珞棠看着纸条,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她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满是暖意。

她知道,武珩昭虽然忙,却一直记着她,记着对她的承诺。

“谢姑娘,谢谢你。”

姜珞棠道。

谢伶仃摇头

“姑娘不必客气,这是陛下的心意。对了,姑娘,关于锦布上的‘清’字,我还有一个发现。”

姜珞棠好奇道

“什么发现?”

谢伶仃道

“我师父曾说过,当年救我的恩人,也就是卢夫人,曾在青城山待过一段时间,和我师父是好友。而且,卢夫人还曾说过,她有一个妹妹,嫁入了昭宁皇家,想必就是陛下的阿娘卢清漪皇后。”

姜珞棠点头,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阿娘和武珩昭的阿娘是姐妹,为什么阿娘会将她托付给卢清漪。

“这个我知道,之前陛下,对我说了”姜珞棠喃喃道。

谢伶仃点头:“原来姜姑娘早就知道了啊。”

姜珞棠的心里更加复杂了。她和武珩昭之间,她们既是仇人,又是亲人,这份关系,让她更加难以割舍。

“好了,姑娘,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谢伶仃道,转身离开了漱玉院。

姜珞棠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满是平静。她知道,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武珩昭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只是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向她们袭来,而这场危机,将会彻底改变她们的命运。

【副线暗涌:夜宸×凌霜·危机初现】

夜宸按照武珩昭的吩咐,彻查天牢的狱卒,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一个名叫王二的狱卒,在张坤自尽前曾进入过牢房,而且他的家中,藏有大量的金银珠宝,显然是受人指使。

夜宸立刻带人去抓捕王二,可赶到他家时,却发现王二已经死了,身上插着一把匕首,正是岐王旧部常用的兵器。

“统领,看来幕后黑手已经杀人灭口了。”

手下的暗卫道。

夜宸皱眉,线索再次中断,这让他很是头疼。他知道,幕后黑手一定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把王二的尸体带回天牢,仔细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夜宸吩咐道。

“是。”暗卫应下。

就在夜宸准备离开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暗卫快步跑来

“统领,不好了!凌姑娘被人掳走了!”

“什么?”

夜宸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回事?”

暗卫道:“刚才凌姑娘去给姜姑娘买点心,在街角被几个黑衣人掳走了,他们朝着城西的方向去了!”

夜宸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人朝着城西追去。他的心里满是焦急,凌霜是他要守护的人,他绝不能让她出事。

城西是一片废弃的宅院,黑衣人将凌霜掳到这里,绑在一根柱子上。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凌霜,冷笑一声

“凌姑娘,对不住了,谁让你是姜珞棠的贴身丫鬟呢。我们要的不多,只要你写信给姜珞棠,让她来这里见我们,我们就放了你。”

凌霜皱眉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黑衣人笑道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珞棠必须来。若是她不来,你就等着喂狗吧!”

凌霜知道,他们是想用自己要挟姜姑娘,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咬着牙,不肯动笔

“我不会写的,你们休想利用我伤害姑娘!”

黑衣人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打她,就在这时,夜宸带着暗卫冲了进来

“住手!”

黑衣人见状,立刻抽出刀,与暗卫打了起来。夜宸快步跑到凌霜身边,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将她护在身后

“你没事吧?”

凌霜摇摇头,眼底满是后怕

“我没事,谢谢你,夜统领。”

夜宸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满是心疼

我“别怕,有我在。”

他转身,抽出腰间的刀,加入战斗。黑衣人不是暗卫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为首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想要自尽,却被夜宸及时阻止。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夜宸的声音冰冷,眼神锐利。

黑衣人冷笑一声

“我不会说的,你们休想知道!”

夜宸没有废话,抬手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黑衣人看着夜宸眼底的杀意,心里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联系人只说让我们掳走凌姑娘,要挟姜珞棠。”

夜宸知道他没有说谎,只好将他押回天牢,再做审问。

他转身,看向凌霜,见她还在发抖,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

“我们回去吧。”

凌霜点头,跟着夜宸走出废弃宅院。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两人的身上,像是要将他们的身影淹没。

凌霜看着夜宸的背影,心里满是暖意。她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暗卫统领,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她,守护着姜姑娘。

而夜宸,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脚步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知道,他想要守护的人,就在身边,这就足够了。

(语气转沉,带几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列位看官,这一章里,卢家墓前泪湿雪,珞棠恨意渐消融;银簪入鬓心相系,双女主心意初明;锦布藏秘揭渊源,表姐妹关系露端倪!可北境私兵兵临城下,贤皇子踪迹难寻,张坤自尽线索断,幕后黑手仍在暗处;夜宸救凌霜遇阻,岐王旧部蠢蠢欲动,一场更大的危机已悄然降临!

您道李虎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贤皇子能否被顺利营救?幕后黑手会用何种手段对付双女主?武珩昭又将如何化解这场内忧外患?

(醒木最后一拍,余音绕着雪中的云中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听竹轩·梅香缠(深夜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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