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手机之后,江屿带江时去吃了饭。
“江时,以后放学就给李叔打电话。”江屿边吃边说,“我就不来接你了,我接下来周一到周五都要上晚自习。”
“哥哥,可是学校不让带手机。”江时是个乖孩子,不敢偷偷藏手机。
江屿看着面前容貌越发像江揽镜的江时,不紧微微皱眉,真是麻烦。带就带吧,不知道在怕啥?真是搞不懂。
“我给你们老师说。”江屿声音冷下去了,这种很简单的事情,他小时候经常干。
“哥哥,那你以后就不来接我了吗?”江时小心翼翼开口,他还是想在确认一下。
一个好不容易有家的人,每次都在患得患失,生怕别人给他拋下了。
他只是很害怕。
他害怕,他不要他了。
“你学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话你听不懂?白学了?”江屿一连三问,嘴跟淬了毒一样。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明明都是聪明的人,老爱问些蠢问题呢?
“哥哥…”江时声音有些委屈,眼眶微红。
他只是担心、害怕,他觉得他没有错。
江屿没在开口只是安静吃着饭。
吃完饭后,江屿不语只是一个人快速走在前面,不管后面的江时跟不跟得上。江屿的步伐很快,江时只有小跑着才勉强追上。
“哥哥,对不起。”江时的声音喘息着,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江屿淡漠的眸子撇了他一眼,然后放缓了脚步,他气来的快,消的也快。有时候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生气,没有理由,没有问题。江屿叹了口气,回头牵着江时。
“听话,我就带你去游乐园。”江屿的声音还有些生硬,他也不想闹别扭了。
只要江时听话就好,他也不会要求很多。
他知道江时很依赖他,可他偏偏要教会他独立。
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江揽镜是所有家长里面最靠不住的家长了。说实话,江屿不喜欢他,骨子里带了点厌恶。可偏偏舒曼很喜欢他,可也不像喜欢…到像是感激?
江屿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虽然他对母亲的感触不深,可毕竟是舒曼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说血缘摆在那里,这是一层枷锁,他怎样也挣脱不开。
“哥哥,我很听话的。我以后不闹了,你能别丢下我吗?”江时小心翼翼。
哥哥,求你可怜可怜我,求你回头看看我,求你永远别离开我。
中午阳光刺眼,江屿带他来了游乐园。
他想,上学了他就忙了,趁这次好好补偿补偿他吧,也算是补偿小时候的自己了。
小时候只来过一次游乐园,还是他求了好久舒曼才带他来的,也只有舒曼,江揽镜没来。听说有个大项目忙得脱不开身,连陪孩子的机会都没有,小江屿不懂,他以为他是罪人。
现在看来不是了,可能他当时在陪江时吧…
“想玩什么?”江屿率先开口。
阳光刺眼,江屿脸上带着墨镜,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饶是这样,也诧是好看。
白皙的皮肤,喉结微微滚动。
江时指了指海盗船,“哥哥,我想玩这个。”
“行。”江屿抬腿。
“害怕吗?”江屿问了一嘴。
江时摇摇头,“哥哥,我不怕的。这个看起来好好玩啊,上面好多小朋友都在玩。”
没玩过吗?江屿有些疑惑,按理说江揽镜应该带他来过啊。
没想到江时看着人小小的,玩起这个却一点也不害怕。上面跟他年纪一般大小的男生,早已吓哭,江时却只是手死命抓住前面的栏杆不放,手都抓白了。
江屿抬手轻轻覆盖住他的手,声音冷漠,在夏天感觉凉丝丝的,“别怕。”
江时紧绷的小手松了松,弓起的背也慢慢松懈下来。
江屿手心里沁出一抹冷汗,太阳有点大,他伸出另一只手放在眼前遮太阳。
小朋友玩的东西,他谈不上喜欢,只是遗憾。
玩完海盗船后,江屿跟江时一起往前走,旁边有套娃娃的,江屿回头看了眼江时。
“套圈圈吗?”江屿牵着江时的手问。
江时点点头,他哥要了五十块钱的圈,最后只套中一个黑色恶魔型南瓜小挂件。
有点子不划算,江时想。
不过就是图个开心,只要哥哥开心,他就开心。
看着哥哥的笑脸,江时也跟着笑。
哥哥很开心,他想。他也很开心。
一个从来没有感受到爱的人,今天突然感受到了爱。
如痴如醉,甘之如饴。
江屿从包里拿出之前新配的钥匙,把挂件挂了上去。家里的钥匙,他给江时也配了一把,以后接不了他,他只有自己去打开这扇门。
一个人,独立的活着。
“钥匙。”江屿递给江时。
江时乖乖接下,抚摸着上面的南瓜挂件,质感很廉价,轻轻一摸,上面的黑色绒毛便掉了下来。
南瓜挂件咧着一张大嘴,像是圣诞节用的装饰南瓜,只是颜色不同。
“谢谢哥哥。”江时笑容甜甜。
江屿看着江时的笑容,平淡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
江屿带着江时玩了好久,直至夜色降临,他才牵着他的手回家。
这是他们最平静的一天、最好的一天、最友善的一天,江屿没有讥讽的表情,他发自内心接受了他。
他的“弟弟”,江时。
可能是这夜色太迷人了吧,江屿被迷得失了智。
江时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自己还是熬不过没有他的时候。
他是海,没有他,他就是一条被涸死的鱼。
“小学六年级?”江屿坐在网约车后座,看向旁边的江时。
天边还有夕阳的余晖,映着地平线。
江屿平静的眉眼,映着夕阳的地平线,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
江屿就像那画中人,摸不着,他与他有着巨大的鸿沟。他只能观赏,永不逾矩,永不触碰。
他是画中人,也是意中人。
“嗯,哥哥,创新班考试最后一道题我写出来了,就跳级了。”江时兴致勃勃,他希望哥哥能夸他。
“难吗?”江屿神情懒散,头后仰靠在靠背上,说出来的话裹挟着夏风,轻轻柔柔。
江时摇摇头,盯着他哥好看的侧颜,“不难的,哥哥。”
江屿轻轻嗯了一声,偏过头去,双眼紧闭。
有点困,睡了。
网约车顺着规定的路线往家奔驰,夕阳彻底隐匿在地平线下。圆圆的月亮高挂枝头,夜空中繁星点点。
“哥哥…”江时拍了拍江屿的手臂,“哥哥,到家了。”
江屿睡眼惺忪,眼底含着未化开的水雾,身边气压有些低。
被吵醒了,有点烦。江屿不想说话,他也懒得说话。
江屿沉默开门下车,身高腿长的,两三步走到家门口,看都没看后面的江时。
想睡觉,江屿想着,完全忘了跟在后面的江时。
“你哥哥脾气真不好。”司机笑着打趣道。
哥哥自己一个人先走了,管都没有管后面的弟弟。
江时声音闷闷的:“哥哥脾气很好的,是我惹哥哥生气了。”
刻进骨子里的卑微。
他始终都认为是自己的错,要是自己没有错,哥哥也不会生气。
他哥是最好的,他是最不好的。
江时拿起钥匙插进小小的锁孔里,旋转扭开,啪嗒一声,在寂静的客厅很是突兀。
哥哥给他配的,是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
别野二楼灯开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江屿胡乱揉了把脸,把头上泡沫抹干净。江屿看着瘦,可脱衣有肉,肌肉薄瘦,水顺着腰腹滑进人鱼线。
泡沫在身上游走,顺着水流滑向地板。
江屿脑子胡乱,刚刚好像又甩了他脸色,明明说好接受他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做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江屿擦干净身子,披着睡袍,抬手叩响江时的房门。
江时拉开门,他以为站在外面的是孙姨,没想到看到的是江屿的脸。
江时愣了一会才开口:“哥哥,你怎么来了?”
江屿看着江时,想开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最后,江屿扭着门把手,轻声说:“快睡吧,明天要去上学。”
江屿轻轻关门。黑夜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从卧室掏了瓶水来喝,坐在露台上,热浪席卷而来,江屿微微眯眼,盯着天上的圆月。
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
他的母亲舒曼。舒曼对他的关爱不多,更多时间是沉溺在看一张照片上,江屿后面偷偷看过那张照片。
是个男人,身穿棕色风衣,拍立得模糊了画质,却没模糊他那张如刀削般的面容。
银杏叶在地上堆起大片,带着卡其色围巾,笑容熠熠。
秋日景象,可照片上的人不是江揽镜,那他究竟是谁。
江屿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曾想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偷偷研究,可舒曼把它保护的很好,江屿连碰的机会都没有。
他曾经疑惑,他也想过去问舒曼他是谁,可换来的只有舒曼逃避的眼神。
那个照片上的男人好像成了禁忌,谁都不能开口。
蚊子嗡嗡声在江屿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用手挥舞着,慢慢退进房间。
祝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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