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礼自然而然接走她手里的雨伞。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岑枝抱着冒热气的奶茶,低头跟上。
岑枝憋了一路,问,“宋温野说你吃不了辣,你怎么没事。”
男生腿很长,迈的步子却不大,不疾不徐,“只是小时候不太能吃,长大了就好了,很多东西都能吃。”
因为下雨,雨水打湿了裤脚,湿漉漉的,岑枝心里却像喝了杯杨枝甘露一样是复杂,“哦。”
蒋正礼失笑,“怎么,我没被辣到,你很高兴啊。”
岑枝点了点头。
她确实挺开心的,没必要说谎。
难得的周末时间,又因为下雨,整个学校空荡荡的,一路上走过来都没遇着人。
操场过后,就是男女生宿舍楼交叉路口,两人愈发逼近目的地。
“那顿饭不是你点的。”
他说的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蒋正礼心里跟明镜似的,勾唇哼笑,“下次,别跟在她身后使坏了,你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帮忙说话都能理解,但是没想到,你一个不能吃辣的点辣锅,只是为了她开心,值得吗。”
“……”
他问的是值得吗,不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半晌,周围寂静,只剩下雨声,岑枝脸异常的发烫,耳根处泛起一层不正常的薄红。
“值得。”
她声音很轻,夹在细碎的雨声里听不真切,“嗯?”
岑枝看着他,重复一遍,“值得。”
蒋正礼这次听清了,向上挑了挑眉峰,声音也染上笑意,随意调侃道,“看来你们关系挺好,我还以为,以她性子会交不到朋友。”
沈玉淼的性子,什么性子,开朗,外向,时不时有自己的小脾气。
不过,在她眼里看来,哪都不能算作缺点。
岑枝咬紧唇,没接话。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男女生宿舍楼岔路口,蒋正礼脚步没停,身子拐了个方向往女生宿舍楼走。
岑枝没注意,忽然心想解释两句,“淼淼性格很好,班上很多人很喜欢她,都想跟她做朋友。”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蒋正礼停下说。
岑枝眼神里透着清澈。
“她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在那之后对人都挺防备的,不会轻易交心,我只是很意外,你们两个月时间不到,感情那么深厚。”
“不好的事,什么事?”
“嗯,具体的情况我不好直接说,还是等她自己告诉你。”
宿舍楼下没人冷清,蒋正礼朝门口抬了抬下巴,“到了,进去吧。”
岑枝面无表情,心底却涌起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怎么,不想进去,想淋雨啊。”
好似看出她犹豫,蒋正礼笑着打趣。
岑枝匆匆别过脸,不敢看他,“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应该的,还有明天见。”
“嗯,明天见。”
说完,不等他反应,岑枝跑进宿舍楼里。
拐角处,岑枝靠着墙壁,脸颊红透像苹果,捂住胸口,掌心里左侧肋骨下的心跳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强烈。
晚上十点,沈玉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下决定去敲了敲他的门。
“你有事?”
蒋正礼刚洗完澡,歪头擦着湿头发,给了她一个眼神。
沈玉淼老实巴交站在门口,小心翼翼说,“哥,跟你商量个事。”
蒋正礼斜倚门框,漫不经心问,“什么事。”
“就,”沈玉淼迟疑,在脑子里组织语言,一鼓作气道,“你以后能不能离我朋友远点。”
闻言,蒋正礼收敛唇角上扬的笑意,手上动作顿住,“朋友,岑枝啊,她让你来找我的?”
沈玉淼没发现哪里不对,继续说道,“不是,是我自己找你。”
“我觉得你们不合适,希望你离她远点,我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沈玉淼一脸纠结说完。
没想到他想根本不在意,背过身走进卧室,“哪里不合适了。”
沈玉淼:“……”
失败了?
她就知道,不然为什么要专门送她回去,还是宋温野在车上说漏了嘴,她才知道。
沈玉淼好不容易交到岑枝这位朋友,不想因为一点危险因素放弃,跟着走进卧室,试探道,“哥,听你的意思,难道你喜欢岑枝?可你们都没见过几次啊。”
“你那么紧张干嘛,”蒋正礼冷笑一声,目光幽而深,“怕我伤害她,我那种人?”
沈玉淼偷瞄一眼,一会胆大一会胆怂,“我可没说。”
蒋正礼问,“那你什么意思。”
“岑枝是我朋友,”沈玉淼鼓足勇气说,“我当然要为她着想,她胆子小,家里关系也不好,没时间谈恋爱。”
蒋正礼喝了一口水,眼皮半掀,“她和你说的?”
“嗯。”
沈玉淼心虚,虽然没和岑枝开门见山聊过这方面的问题,但岑枝心里应该和她想的差不多。
蒋正礼不怒反笑,“你们还真是关系好。”
“行,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你答应了!”沈玉淼蹦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高兴道,“那你以后还是我最好的哥。”
—
周日返校晚自习,雨后的梧市格外好看,六七点的天空落日渲染一层红色,好似一幅油画。
教室里,岑枝心情好得有些过分,沈玉淼在边上补作业都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你今天心情怎么那么好,”第一节晚自习一下,沈玉淼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让你高兴的事。”
岑枝收敛了部分笑意,做贼心虚的故意板着张脸,“我有吗。”
沈玉淼抓着手里的笔用力一拍,“有,很明显好不好,嘴角都要咧到山那边去了。”
“有那么夸张吗。”岑枝一脸淡定收起试卷,“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吗。”
“你和宋温野和好了。”
沈玉淼被说中,脸色不自然别过脸,嘴硬,“没有,我还没原谅他,打算再晾他两天。”
“哦,是么,”岑枝拖长语调,故意逗她,“那你坚持两天…也是够久了。”
“岑枝…”
“岑枝,班主任有事找你。”
“我上次说的补习班的事,你回去考虑怎么样。”办公室,于任语重心长说。
其实,岑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让他觉得她不是在敷衍,特意停了两秒才回答,“于老师,我想好了,补习班的事,我就不报名了。”
“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冲击京北名校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于任声音不高,一声声质问,却也让她招架不住,“于老师…”
“噔噔—,杨老师,你要的作业都收齐了。”
岑枝想说些什么,门口有人敲门。
“我知道你家里有困难…”
于任见她欲言又止,苦口婆心劝导。
蒋正礼抱着作业本走进来,停在于任对面的工位,杨美兰收拾出一片空地来,“行,你就放着吧。”
“这次补习班,都是学校花钱在外地找的最好的老师授课。”
“我觉得你讲的挺好的。”
岑枝突然犯犟反驳,于任一口气上不来,如鲠在喉,恨铁不成钢说,“哪人家肯定是讲的比我好,我才让你去…”
岑枝说完又低着头,看着洗发白的鞋面。
她刚才说那么小声,他应该不会听见吧。
蒋正礼放下作业,杨美兰见他还愣着,皱着眉头开始赶人,“还不走,你还有事?”
蒋正礼双手合起,一身轻离开办公室。
岑枝暗自收回注意力。
“补习班报名还有时间,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
聊天结束,于任不想放弃‘好苗子’,仍给她留了余地。
岑枝嗯了两声,又道完谢才回教室。
一回教室,沈玉淼涌了上来,“于妈找你什么事,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于妈,是同学们私底下叫于任的绰号,虽然是教文科班的男老师,操的心一点都不比女老师少,跟老妈子一样。
岑枝抿了抿唇说,“补习班的事。”
“补习班,是那个小河机构的数学补习班?”江离接水回来路过,听见两人对话,自然而然接话。
岑枝眼皮垂着,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嗯。”
“上周末我妈带我去了一趟,试听了一节课,里面老师讲的确实不错,质量都有保证,听说,里面还出过几个京北苗子。”江离双手握着杯子,抬头看天花板说,“我妈说也打算给我报一个。”
梧禾教育资源算不上多好,考上211,985的名校的也有不少,却没出几个能上京北的分数。
“真有那么好?”难得听见她话多,岑枝也有点惊讶和稀奇。
“我之前也不信,回去之后还特意上网查了,”江离眉眼扬了扬,“前年是有一个理科状元来着,他的分数就能上京大,不过不是我们学校出来的,是二中那边的,而且,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听说好像最后去了京北的一所医科大学,不是京大。”
沈玉淼在一旁听得认真,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插话,“还有这样的事。”
江离点头,重重地嗯了两声。
岑枝托着头,感慨,“在学校之前也是没听过,不过二中能出这样一个学生,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我们都没听过,你怎么那么了解。”沈玉淼抓住问题,转过头笑说,“没看出来啊,江离,私底下你也是个爱八卦的。”
江离本就脸皮薄,被她那么一说,连反驳的话都忘了。
岑枝看了一眼气氛,转移话题问,“淼淼,昨天出去吃饭的钱多少,我回去转给你。”
话题转得太过突然,沈玉淼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说,“饭钱?那是我哥付的,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要不有时间你自己去问他,不过我觉得,你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的。”
江离已经离开过道,回到自己位置,岑枝下意识问,“为什么不会告诉我啊。”
“因为,他大方啊,”沈玉淼说,怕她过意不去,还安慰道,“我们出去吃饭基本都是他花钱,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和我是朋友,一顿饭也没什么的。”
岑枝眼睛酸涩。
原来,只是因为她是沈玉淼的朋友。
昨天的奶茶,顺路送她回来,都只是因为她是他妹妹朋友。
沈玉淼没发现她不对劲,自顾自说道,“而且,他现在不在学校,你去他们班也找不到他。”
恰逢上课铃响,沈玉淼弯腰在桌兜里找试卷。
岑枝心情有一瞬的失落,很快调整过来,“这个点他不在学校,那他去哪了。”
她刚才办公室看到的不是他?
沈玉淼随意翻出英语试卷摊开放到桌上,“去医院了。”
“去医院,他生病了?”
难道是周六那天回来,淋雨感冒了?岑枝语气罕见的着急,带有一丝慌乱。
难怪办公室看他脸色不好。
沈玉淼听出她话里的急切,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问,“岑枝,我以前怎么发现你对我哥还挺关心的。”
霎时,岑枝后背僵直,话说出口自己也后悔了,正准备开口解释。
王芯莹与孙荔踩着铃声尾进教室,一落座,便是抓住机会问沈玉淼。
“淼淼,我刚才见蒋正礼背着书包出校门,听说请假去医院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淼直勾勾盯着岑枝的眼神没移开过,听到王芯莹的问题,只是朝岑枝方向轻挑了挑眉尾。
“不是他自己,是他家里人生病,去医院做检查,他去照顾两天。”
王芯莹低低地哦了声,听不出什么别的。
即使沈玉淼视线不在她身上,岑枝后背依旧不敢放松。
不是生病啊。
在回答完王芯莹问题,沈玉淼转过身来,又好像若有若无瞟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只是她心虚的错觉。
岑枝装作若无其事写作业,听到她们对话。
不是生病就好。
二淼:我亲手拆cp[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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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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