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中考前最后一周。
各班开始流传同学录,也有的直接用校服留作纪念。
岑枝认识的人少,也还是写了好几份。
没想到的是,她不怎么认识的一个男生,好像是叫什么韩伟,也拿来一件校服让她写。
“岑枝,能帮我写个中考加油吗?”
韩伟走到岑枝边上说。
岑枝抬眼,“可以啊,写在哪?”
“这里吧,这里还有一块地方。”韩伟愣了愣,松了一口气,没料到她会轻松答应。
岑枝扫了一眼左胸口空出来那块,迅速落笔,末尾留了自己名字。
韩伟笑了笑,挠了把后脑勺说,“谢谢啊。”
岑枝也不客气,有来有往,“那你也给我签一个吧。”
韩伟签完,跑出了教室,找下一个签名。
岑枝也确认了一遍他的名字。
翌日一早。
学校又发生一件事,通报批评程岩故意损坏学校公共财产。
大课间活动时间,全校集结在操场,程岩上台念检讨。
两年前,他还是站在台上领奖的天之骄子,两年后,他再次站上讲台居然是念检讨。
连王娇娇这种心大的,也不止一次又一次感慨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岑枝听王娇娇从别人打探来的内部消息,说是程岩喜欢了别人,廖雨嫣不信,约他在昨晚说清楚。
程岩对廖雨嫣没感情了,廖雨嫣不信抓着程岩不放,在纠缠的过程,一不小心,程岩手就撞上了玻璃。
“他的手缠那么厚一圈绷带,看起来怕是字都写不了,也不知道他中考怎么办。”王娇娇在课桌上,捧着脸多愁善感。
岑枝当时只当听了个别人的故事,没放在心上。
可当她从韩伟那里了解到的,又是一个不同的故事。
那天,韩伟找她签祝福语的那件校服,是程岩的。
也不知道廖雨嫣怎么发现的,当晚就约着程岩见了一面。
黑夜中,蝉鸣聒噪。
廖雨嫣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质问,“程岩,你看着我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别人了。”
她应该早就察觉到的,在她两个月想对岑枝这个‘罪魁祸首’下手前,就是他在搞鬼,不然为什么解释,岑枝会突然改变习惯,让她找不到机会下手。
只有他,只有他才有提前通风报信的可能。
程岩拧眉‘啧’了声,烦躁道,“廖雨嫣,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停顿一秒,又说道,“…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纠缠还有什么意思,别自轻自贱,都给对方留点面子,不好吗。”
自轻自贱?果然是了解过的人,才会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才疼。
廖雨嫣红了眼眶,心痛如刀绞,“那凭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岑枝,你明明知道她就是举报我们的人。”
闻言,程岩像是变了一个人,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声音肃然而冷冽,不参杂一丝情感,“你要我说多少遍,不是她,是你自己不信。”
“韩伟是你兄弟,当然会帮你说话。”廖雨嫣抹去眼角的泪。
程岩没耐心和她周旋,“当天又不止韩伟一个人,你如果想确认,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底还是你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我自欺欺人,程岩,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带有厌恶,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我当时还是你女朋友,你都不站我这边,帮别人说话,你让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
廖雨嫣红了眼,声音染上哭腔。
“……”
“那你想怎么办。”
廖雨嫣抬了抬眼睫,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我想让她/死。”
“你疯了!”
“我早疯了,程岩,在你和我分手之后,我的人生都被毁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想她死也行,”廖雨嫣突然改变主意,手环上他脖子,“中考后我们复合,离她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程岩用力去扯她的手,彻底失去耐心,“不可能,廖雨嫣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程岩没耐心陪她耗下去,转身想走。
廖雨嫣喊他,“程岩,我还没说完,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死——”
“彭—”一声。
拳头裹挟着怒火,失控地砸向她身后的玻璃,拳风堪擦过脸颊,一枚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颈部皮肤。
殷红的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地的碎玻璃,数道狰狞的伤口在拳峰和手背上豁然绽开,皮肉外翻。
她双腿的肌肉像被瞬间抽掉了骨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沿着墙壁向下滑落。
“廖雨嫣,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今天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有联系。”
……
回忆到此结束。
黑暗无光的宿舍,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自动熄屏。
岑枝仰头看向天花板。
之后几天,便是中考,程岩手伤了,最后中考成绩不到录取分数线最低分,进了市里一所职校。
至于廖雨嫣,岑枝从王娇娇口里听到过一点内情,说是她爸带着她去了外地,重读初三,后来就没听说过了。
前不久,岑枝从韩伟口中知道了完整的事情经过,心情复杂,又找不到出口。
她才答应去生日会。
看有没有机会可以问清楚,可真当她站在程岩面前时,她又问不出口了。
与此同时,岑枝离开后的KTV。
热闹依旧,不过多了一位,如果岑枝在的话,她也能认出他。
韩伟捞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两口,看着边上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能看出两个洞来的人,“你搞今天这一出,有意思吗。”
程岩随手把手机扔桌上,踢了他一脚,“还不是你嘴贱,非要说这一嘴,不然能有这么多事吗。”
韩伟抖机灵道,“我那时候也没想到啊,而且,谁叫你说我生日在11月,也不发个消息提前串通一下。”
韩伟看着他,心神不宁,左顾右盼都会掠过手机一眼,“所以,你到现在也还一直喜欢岑枝?”
“嗯。”
韩伟没想到他承认得爽快,不解问,“怎么可能啊,你们初中又不在一个班,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喜欢上了。”
程岩眼里却透着认真,自嘲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次触碰,当你发现喜欢的时候,早就想不起什么时候动心了。”
“……”
“那你现在怎么办。”韩伟眼神担忧。
韩伟看得明白,岑枝今天能来,看样子是已经知道那些事了,不能说全信,只能说信了大部分,偏偏发消息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说她是真的聪明,还是该说她挺会装傻。
程岩抓了抓后脑勺头发,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烦躁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你都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现在说不知道是不是,傻了吧。”韩伟说。
触及关键词,程岩倏然冷眼看他,“韩伟,我说了,廖雨嫣那件事里,她也是受害者,无论是不是她,我都会解决,都和她无关,也不是用来要挟她的理由。”
韩伟识趣地认怂,“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自家兄弟,他什么想法都能猜到一两点,韩伟想的,无非是,利用岑枝心里对那件事的一点愧疚,来达成目的。
下下签的想法,恶劣,上不了台面,而且了解的都知道,她也不会是被‘愧疚’所裹挟的人。
她今天答应能来,应该是想找他说清楚,只是他没给单独相处的机会,直到送她出去,他以为她会因此说出口,没想到她朋友来了。
他也因此短暂的庆幸了一秒,去奢想他们是不是还有下次见面。
——
十二月月底,梧禾愈来愈冷,树叶子掉光秃秃的冷。
周五,又加上今日是圣诞节,学校罕见的热闹。
大课间时间,大家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出门外,岑枝从前排往后收作业,人少,不到一会就收完回到位置上,随手翻开英语单词开始背。
后排座位还有几个人在闲聊。
“诶,听说今天圣诞节,小卖部苹果都要被洗劫一空了。”
“有那么夸张吗?”
“怎么没有,”女生双手托腮说,“你没听说吗,网上说的,圣诞节送苹果,就是希望收到苹果的人来年平安顺遂,学业有成,要是有人在这一天没收到苹果,那未来一年都要过得不顺。”
女生生无可恋,举着习题册和几十根空白笔芯管说,“一眼假,卖苹果的营销,要是买个苹果就能学业有成,那我那么多课后习题算什么,我那么多做题空的笔芯又算什么。”
“哎,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女生说,“就是一个噱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
长头发女生坚持,“我不信,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定维护党的领导。”
完了,文科生是这样的,背书背到痴狂,特别是期末考试前,这种现象最为严重。
圆脸女生劝不动放弃了,长头发女生回过头来说,“说那么多,你不也没去。”
圆脸女生嘟嘴说道,“你还不知道我,一是没有喜欢的人,二是,除了你,也没有能送的朋友。”
喜欢的人,朋友。
长头发女生眯了眯眼说,“对啊,你可以送我啊,我说不会送,又没说我不会收。”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
女生们对话结束,沈玉淼一脸懵逼从正门进来,怀里还抱了好几个红红的苹果。
孙荔从小卖部回来,在门口刚好撞见她问,“淼淼,你去哪了,怎么那么多苹果啊。”
“不知道,”沈玉淼把苹果都放在桌上一一摆好,蹙眉为难道,“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撞见几个男生把苹果往我怀里塞,塞完就跑,我也不认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退。”
孙荔问,“为什么要退啊。”
沈玉淼挑了挑眉,反问,“我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收啊。”
孙荔一噎,声音卡带,“那你打算怎么办。”
“发各班群里,让他们自己认领,没人的,扔垃圾桶。”沈玉淼迅速想出对策。
“……”
孙荔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啊,这些不都是祝福吗。”
沈玉淼摸出手机,对着苹果们咔咔拍了几张照片,“人活着啊,不能太贪心,收礼物和送礼物都一样,只要一个自己最想送,最想要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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