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儿跪在许氏面前,失声痛哭:“少奶奶,罗儿一直本本分分的做事,到底哪里做错了?”
“好好的不在西院干活,非得跑到前院里作甚?来人,给我掌嘴。”两个婆子配合着,一个将人摁住,一个挥手打人。
此时,余嬷嬷赶了过来,知道做这件事许氏会生气,想着顶多责骂几句,若是事成了,说不定连责骂的机会都没有,毕竟罗儿就要抬成姨娘了。
没成想许氏的醋意这么大,正妻善妒,容不得丈夫有妾室,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这等事情最好私下解决,她却拿到台面上,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可听许氏一通话,她只拿着罗儿偷懒说事,并未说她意图勾引主子。
可这样也更说不过去,人是她安排的,罗儿一直都在认真做事,也并未偷懒,余嬷嬷实在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罗儿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气的余嬷嬷两眼发黑,她稳住身体,替罗儿开解道:“少奶奶别打了,这罗儿是我安排到前院的,你跟一个小丫鬟置什么气,你的心就不能大度一些!”
许氏命令底下人住手,余嬷嬷毕竟是照顾过温程旭的人,又是继婆母小薛氏留下的心腹,她不好跟人直接冲撞,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她,谁才是温府的女主子,第一个目的就是杀鸡儆猴,是她非要往刀口上撞的。
“嬷嬷的意思是我不该罚她?”许氏问道。
余嬷嬷:“少奶奶,此事要错也是我老婆子的错,前院里除了刘管家和金棋,就只有一个打扫的小厮,西院姑娘身边就五个人伺候,这也分配不均呀,罗儿这才被我安排到前院里的,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许氏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眼睛看着余嬷嬷:“小妹身边的三个人都是她自己带来的,我只不过派了一两个丫鬟过去,怎么就分配不均了?这丫头爱偷懒,在前院里也没人管束她,变的无法无天的。”
“您对老奴的安排不满意?”余嬷嬷反问道。
“余嬷嬷,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温府的老人,为了温府尽心尽力,我是觉得你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应该力不从心了吧,既然你人老了,什么也做不好,要不这样,我安排你回……”许氏没有往下说,接下来的意思让余嬷嬷自行揣摩。
余嬷嬷想都未想,斩钉截铁的说:“少奶奶,我奉太太之命,要守着温家,您不能把我赶出去。”
许氏忽然笑了:“什么呀,我怎么能把你赶出呢,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是觉得你这段时日好好休息,瞧你气色,都不如以前了,若是我薄待了你,等婆母回来该责骂我了。”
余嬷嬷这才稍稍宽了心,她可是有靠山的,可仔细揣摩了许氏的话,难道是想要收回她的管家权,想到这一层,余嬷嬷又有些不淡定了:“少奶奶是想不让我管家了?但这府里大小事都得有人做,交给底下的人,我不放心,我得替哥儿分忧,好让他一心为朝廷效力。”
许氏轻笑一声,老婆子一贯喜欢把话说的冠冕堂皇,若不是经历许多事,看清了余嬷嬷的人品,她都要相信了。
余嬷嬷就不信,这府里哪个人有她做事牢靠,这许氏一时半会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谁说要交给她们了。”许氏冲着一旁的温菡玉笑了笑:“小妹,以后府里的大小事你来定夺吧,咱们女子得慢慢学着掌家。”
院子里顿时安静极了,大家大眼瞪小眼,一些人精明的老人有些回过味来,许氏教训罗儿是假,趁此机会将余嬷嬷的管家权剥夺了才是真正的目的。
余嬷嬷神色不淡定了,想要辩驳,却被许氏堵了回去:“长嫂如母,小妹跟着我,就得多为她考虑,我得让小妹历练一下,嬷嬷也勿要争夺了,你以后好好歇着就是了,勿要劳累才是。”
“这不合规矩,闺阁小姐要学的是琴棋书画,怎么能做这管事的差事呢?不是老奴多嘴,若被彭姨娘知道您拿姑娘当丫鬟使,她该不高兴了。”
嫁过来这些年,许氏早已摸透了余嬷嬷的秉性,这会怕是想要明着离间他们姑嫂,她不由的把目光放在温菡玉的脸上。
一直未说话的温菡玉终于开了口:“余嬷嬷,你说的对,我倒是乐意给嫂嫂当丫鬟使,回头还能多领一份管事的月钱,多好。”
许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立即接话:“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少奶奶……”余嬷嬷声音略略有些嘶哑,神情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这许氏当真是要跟她做对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府中的大小事都是和她商议,有些事还让她来拿主意,如今说不让管就不让管,至少经过温程旭和小薛氏的同意才行。
“余嬷嬷,我这是为了你的身子考虑。”许氏皮笑肉不笑的道一句。
“少奶奶,你把我老婆子当什么了?罗儿她没有……”
这罗儿也是个不争气的,一句话都不敢辩驳,只知道说自己错了,当初是她看走了眼,见她有几分姿色,却没有一点的气性。
许氏淡淡的回道:“放心,你照顾咱们爷有功,吃穿用度自然不会少的,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温府若是乌烟瘴气,咱们爷也不能在官署好好做事,我做这些,全都是为了这个家,别人不理解,但余嬷嬷可不能不明白的我的苦衷啊。”
看着姑嫂两个一唱一和的,余嬷嬷总觉得她们俩提前串通好给自己下套,可又有些不对,毕竟这件事是她引出来的,若没有罗儿去前院伺候,也就没办法给她定罪,说到底,还是许氏太小心眼了,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醋坛子。
余嬷嬷没再说什么,只有等温程旭回了家,让他来做主,他就不信温程旭会由着许氏任意妄为。
温菡玉其实不想接这个管家权,一来温程旭不待见她这个庶妹,二来等她料理完自己的事情,还要会淅水,怕是不能长久为许氏分忧。
可今早许氏递了话,要她配合着些,只能能先答应了再说,话说回来,掌管温府对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从八岁起,他就跟着祖父进了账房,看账这种事不在话下。
遣散了众人,只剩下罗儿哭哭啼啼的求原谅,许氏觉得,她应是对温程旭动了心思的,只是没得逞罢了,但是府里是不能留下,对杏儿说道:“把身契给她吧,以后自求多福。”
午后,阳光明媚。
温菡玉接二连三的收到许氏送过来的一摞账册,还有府里库房的钥匙。
还未等她翻看,就听佳月来传话,与她交好的两个小友过来寻她。
午膳前她就接到了上门的帖子,已让杨妈妈准备了些茶水和点心。
两人如此紧锣密鼓的来寻她,想必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要和她分享,特别是徐瑞汐,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她第一个教人去打探,唯恐比别人知道的晚一些,而傅萱应是被她给拽过来的。
温府东西两院,温程旭和许氏住在东院正院内,温菡玉住在西院,她早前来的时候,让人在西院开了小门,两人来寻她,不必从前院里过,惊动那边的人。
徐瑞汐是太仆寺卿徐大人之女,与温菡玉在回京的路上相识,属于一见如故,而傅萱是傅太师的孙女,温菡玉七岁离京,离京前,也和傅萱经常玩耍,属于幼时相识,巧合的是,徐瑞汐和傅萱本就结交已久,她来京城后,两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好的闺中密友。
外面阳光甚好,园子里的菊花开的绚丽,温菡玉选择在园子里招待两人,备了茶水和糕点。
一见面,徐瑞汐就迫不及待讲述那日发生之后的事情。
“这回庞秉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听说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她是兴源林知府家的女儿林雪彤,早年随着父亲离京,如今林知府被调回京在刑部任职,回京没几日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林家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还说丢了官也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这一回庞秉可有的受了。”
温菡玉略略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林姑娘如何了,可是受了什么伤?”
徐瑞汐:“伤的不轻,好像一条腿骨折了,身上也被桌子上的陶壶烫伤了,好在没有伤到脸,值得庆幸的事庞秉没得逞。”
傅萱冷哼一声:“最好将他绳之以法,省得他每日在京城拈花惹草,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
之前庞家欲要向傅家提亲,虽然是太傅之子,可傅家上下没一个同意的,若不然,她怕是要嫁给庞秉这个招猫逗狗的纨绔。
想想之前那些事,傅萱心里就不痛快,温菡玉转移话题,还把自己制作的陶瓷小玩意拿过来。
看着精致的陶瓷娃娃,两人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温菡玉的外祖父曾是淅水赫赫有名的窑头,烧窑的手艺不错,她得了传承,闲暇是也会烧制一些瓷器,这些都是她前些时日让人从淅水运过来的。
徐瑞汐拿着两个仔细端详后,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这可比我在城里铺子瞧的还有精美,阿玉,你可以开铺子了,要不我出银子,你来开铺子,如何?”
温菡玉还有一些事要去做,再者,万一事情办妥,她还是要离开京城,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于是朝着徐瑞汐摇了摇头:“不成,等些时候再说吧,若是真的开铺子,第一个喊你入股。”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
温菡玉让佳月把投壶的器具拿来,三个人连同身边的丫鬟一起玩起了投壶游戏。
午后的阳光渐渐向西边游离,小园子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而在西院外的墙角处,丫鬟青冬趴在墙角处张望,她站在石头上,余嬷嬷站在石头下询问:“看到了吗?这小妖精在干什么呢?”
“她们在玩投壶,看着还挺好玩儿的。”
余嬷嬷被气的心口一哽:“我让你瞧她和什么人在一起?”
“嗯……其中一个好像是徐姑娘,另外一个背对着我,也瞧不清楚。”
青冬从石头上下来,瞧见余嬷嬷阴沉着脸,忙说道:“余嬷嬷,姑娘也没做什么呀,咱们都盯着这么久了,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你以为这把柄这么好抓吗?”余嬷嬷剜了一眼青冬。
从温菡玉回京城,她就知道这温菡玉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庶女,竟然直接住在西院正房里,几乎占了半个温府,还四处挥霍银钱,把东西两院愣是重新翻修了一遍,还给东院许氏的房里添置了许多家具,那许氏也是见钱眼开,把温菡玉当嫡出的姑娘供着。
许氏没事还总哭穷,把府里没有身契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说是为了节约开支,可走的那些丫鬟有一半都是小薛氏的心腹,节约开支只是由头,趁着小薛氏不在,想要控制整个温府,温菡玉也是会借坡下驴,又从外面直接买回来几个,直接交给许氏管,如今这府里一半人都是她的人。
再这样下去,余嬷嬷觉得温府快没她的容身之处了,今晚,务必要和温程旭讨回些公道。
可讨回公道之前,余嬷嬷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她对冬青招了招手:“青冬,先下来。”
青冬从石头上跳下来,凑到余嬷嬷身边,听她低声吩咐,点了点头:“您放心吧,嬷嬷,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午后的阳光一点点的往西移去,扶柳街上景物的影子一点点的拉长。
温府门前,一辆马车停下,半晌不见车内的人下车,车外的金棋道:“爷,到了。”
金棋撩开竹帘,看到温程旭颓然的外坐在马车内,又唤了一声:“爷……”
温程旭回过神,才慢腾腾的下了马车,走进温府前院,站在院子正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用猜想,金棋也知道温程旭经历了一场劫难,天家威严,搞不好就把脑袋给弄丢了,深知主子的不易,这会需要冷静,即刻把前院的人都遣散了。
温程旭回到书房内,一把踢翻了门口花几,好在金棋及时接住了花几上的白瓷花瓶。
接着是温程旭的咒骂声:“楚越……老子跟你势不两立,天杀的玩意……”
金棋安抚温程旭坐下,又斟了一碗茶过来:“爷,气大伤身,您喝口茶。”
饮了一口茶水,温程旭轻叹一声,方才终于把心里的闷气给出了,歇了一会,他慢慢踱步到书房外。
此时,一阵女子的笑声传来,犹如甘泉流淌,又如黄莺啼鸣,可这等声音飘到温程旭的耳朵里,却是更加的心烦意乱,不知西院那边又搞什么事,他不由的皱紧了眉头,顺着游廊进了西院前的小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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