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一时倒真问住了黎姝。
没召唤来系统,这下可好,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黎姝顿了几秒,道:“洗头,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洗头。”
顾霆钧平静看着她,眼神却锋利到仿若能看穿她内心所想。
黎姝居然被看得有些慌张。
不要慌不要慌,沉住气,黎姝。
他又不知晓是什么。
黎姝道:“这几日跟着二少主,颇为忙碌,忘记洗头,你看我着头油的,哈哈,刚才就是反复念叨几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回去洗头呢。”
也不知顾霆钧是否相信。
他一言不发,却让黎姝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
黎姝打量着,发现顾听阑跟他着实差得远,这位少主只是站着就有未来门主的风范,威慑力十足。
看来顾听阑日后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了。
现在也不知道来好好巴结一下这位兄长,为将来做打算。纵使父亲再宠溺,可也不能护着孩子一辈子吧。
顾霆钧:“黎护卫,幸苦了。”
黎姝:“……不辛苦。”
命苦罢了。
活着固然好,但天天过这样的生活,死了好像也还行^ ^
寅时的秋夜,未免有些寒凉。
夜风吹来,寒意逼人。
顾霆钧解下自己身上的氅衣,披在黎姝身上。
“夜里风大,当心冻着了。”
黎姝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位少主,不仅人比顾听阑有能力有门主风范,还比顾听阑会关心下属。
自己穿过来的时候,怎么就不是他的保镖呢?
好可惜哦。
顾霆钧淡缓道:“我欣赏黎护卫是个有才能之人,不如考虑……”
“黎姝!”
身后骤然响起顾听阑愤怒的声音,打断顾霆钧的谈话。
“端碗酸梅汤是到几十里地之外去端了是吧?要不要再给你匹快马方便赶路啊?”顾听阑怒目道,“还不快点过来?再晚些我要渴死了!”
“……”
黎姝走过去:“来了。”
这少爷地主谱摆得十足,惯会奴役剥削无产阶级的劳苦人民。
让黎姝想起小时候学的课文里,鲁迅先生笔下那个一只手搭在腰上,站得像个胖圆规的刻薄女人。
又觉得顾听阑像个心智不成熟的暴躁小孩,脾气一点就炸,跟冲天菠萝头发型时期的道明寺有的一拼。
总之跟眼前这个既沉稳又冷峻的大少主是一点也不搭嘎。
话说他俩到底是不是亲兄弟?怎地性情品行都差距如此大?
怕不是顾门主当年在认领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时弄错了?
“你这身上搭的是什么鬼东西?”顾听阑明知故问,直接将那大氅解了下来,扔还给顾霆钧,向顾霆钧道:“你在父亲面前如何说我管不着,但休想把手伸到我院子里来,我身边的人,奉劝你也别动。”
顾霆钧目光微动,跟他对视着。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两兄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星子在嗞哩啪啦碰撞燃烧。
平日里这两位少主就不太亲近,顾听阑有时单方面挑衅,顾霆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竭力忍耐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黎姝端着一碗酸梅汤站在旁边,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劝顾听阑早点回去。
她好困,好想下班回家睡觉。
这些地主家的儿子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撑的,就是太闲,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争执起来,完全不能跟旁边这个只想早点下班的命苦的长工共情。
“听阑。”
一道柔柔弱弱如水一般的女声自长廊另一头传来。
黎姝看向来人。
九、十月的天,带着凉意。
女人一袭月白色的绒裙,套着件竖领长衫披风。眉眼如同她那道嗓音一样,温婉柔和,又惊艳脱俗。
“好孩子,别使小性子了。”
“若让你父亲瞧见,难免又要动怒,生出嫌隙。”
看来顾听阑吃软不吃硬,叫女人几句话哄得回去了。
不过离开之前,还是不咸不淡看了顾霆钧一眼。
黎姝在后面紧跟过去。
心中琢磨那女人是谁。
侍女方才唤她“芷夫人”。
黎姝想了想,应该是门主的夫人,可门主夫人居然这般年轻,说是顾听阑的夫人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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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掀开门帘,将八角薰笼燃了大半夜的香料替换掉。
“夫人,醒了?”
明芷悠悠转醒后,坐在榻上,“前厅是什么动静?”
“吵到夫人了?”侍女道,“还不是二少主,又在外面惹事回来,门主正动怒说他呢。”
明芷:“我出去瞧瞧。”
侍女替明芷准备洗漱事宜。
铜镜前端坐的女人芙蓉玉面,如水般的眼眸蛊媚姣丽,挽起的乌发上只别了支款式素净的兰花发簪,仍旧干净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侍女梳着那乌发,心下难平。
芷夫人是个极好的人,性情温和,讲话轻淡淡的,平日里对院中下人也亲切,从不动怒。
嫁进来三年,循规蹈矩安分守己。
顾门主待芷夫人也不是不好,没有太多规矩,时常差人送些珍贵珠宝礼物。
只是相敬如宾中似乎多了些疏离,少了几分在意。
顾门主事务忙,除了必要的团圆节日,平时是很少来院子里的。
顾门主对亡妻用情至深,念念不忘。所以对现在这位芷夫人,约莫也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再说,这桩婚事本就只是为巩固家族势力的联姻之举。
侍女很少看到芷夫人笑,大部分时候就和她素雅的妆扮一样,淡淡的,柔和似水。
侍女有时会觉得,芷夫人这样好的人,嫁与顾门主真是可惜了。
天玄门门主,骁勇威风,风头无两,那又怎样,还不如嫁与个普通匹夫,日常相濡以沫,幸福美满一生。日子虽然平淡,但是过得开心呐。
不似现在这样,侍女有时觉得芷夫人魂都不在身上。
临近出门前,侍女带上披风,“外头风凉,夫人带件披风吧。”
明芷系上披风,出了院门。
她本想去劝劝门主的,可惜去时已经散场。
还有几个时辰便要天明,再无睡意,索性坐在窗台栏杆边看看月亮。
便叫她瞧见了长廊处的争执。
青衣鹤氅的男人身形清瘦高挑,笔直而立,撩起眼皮,远远望过来,漆黑深邃的眼中带了些许笑意。
他们的视线一霎交汇。
明芷忽地慌乱别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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