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只有大厅，空空荡荡的，月光透过透明玻璃幕墙照进来，冰凉苍白。

出门宣告失败后，两人绕着玻璃幕墙仔细地调查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最终选择乘坐电梯上楼。周药比卫同书慢一步，无意间发现后门墙角边有一个不似地砖的不平整物，他走过去俯身将之捡起，放在手上凝神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一个边角有着褐色污渍的铭牌。

“小药丸？”卫同书在前面叫他。

周药抬起头，随手把铭牌揣进兜里，迈步跟上了他。

许是应急灯装得多的缘故，二楼的光线比一楼要明亮一些，两人一路走过去，墙上模糊的轮廓影影幢幢，踢踏的脚步声制造出一些热闹的氛围。

走廊尽头就是那面贴满了每月一星照片的文化墙。两人走到近处抬头打量墙壁，发现墙上的情形比白天在监控里看到的更为瘆人。

文化墙上的那些黑白证件照上面，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都被挖去了，露出了后背雪白的墙壁，嘴角的位置被人画了红红的线条，像极了嘴角溢出的殷红血丝。精心装饰的白色百合花在昏黄灯光下仿佛一朵朵祭奠用的纸花，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美丽。

卫同书抬头盯着墙看了许久，忽然转过头来对周药说：“小药丸，你说白天的时候穆龙在这里找什么？”

周药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落在文化墙第二行第二张照片的下方。

照片下方居中位置贴着这位每月一星的信息：设计部顾一。

——是那个“没有时间观念的顾一”。

视线再往旁边转，周药又陆续在员工墙上看到了几个出现在七个传说行列中的员工姓名。这些人居然都成为了每月一星。

“卫哥！周哥！”走廊另一头传来了女生急切的呼唤，周药和卫同书对视一眼，拔腿就往电梯方向跑去。两人一路狂奔到电梯口，正好赶上赵凯歌带着两个女高中生拖着目光呆滞的大爷从电梯里出来。

周药伸手把大爷从女生手上架下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女生摇了摇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赵凯歌。赵凯歌无奈，叹了口气，代表发言道：“我们听到楼上有动静，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大爷双目无声，两只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他卷进去了，卷进去了……”

怎么又来一个“他”？周药皱紧眉头，手不自觉微微放松。

卫同书抬手把大爷从周药手里捞过来，微微一使劲，用肩膀抵住了大爷。

同一时间，电梯门再次打开，穆龙、陈旗和大妈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三人见这么多人围在电梯前，又看到卫同书一只肩膀顶靠着无力的大爷，不由愣住：“这是怎么了？”

“咳——唔！”大爷剧烈地咳嗽起来，喘了口长长的粗气，终于从失魂的状态中回转。他一把抓住卫同书的手：“他卷进去了……卷进去了啊！”

“到底谁卷进去了？”穆龙不露痕迹地走到大爷身边，企图吸引大爷的视线。

大爷的声音颤抖着，明显是害怕到了极点：“那个、那个早上昏倒的小伙子……”

秦思南？！周药一惊，六点时灯熄灭得匆忙，二十三楼三人下楼时真的把门边的秦思南给忘了——当然，他是无心的，卫同书是不是故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大爷绞干了抹布，擦拭着墙上那一点灰渍，却不敢往办公室里看上一眼。

刚走出电梯，大爷就发现了，这一层的大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工位上电脑屏幕和其他工位显得不一样，它居然还停留在工作的状态中。大爷谨记分开之前几个年轻小伙子说的，“不该看的东西不要去看”，于是他强迫自己专注地擦墙壁上的灰，一点儿也不敢转头。

他擦了好一会儿，听到走廊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心弦倏然绷紧，抓着抹布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却发现来人竟然是一早就因不遵守游戏规则被惩罚昏迷的那个小伙子。

一见是自己人，老大爷舒了口气，又替他高兴：“小伙子，你终于醒啦？”

秦思南没有回话，依旧迈着稳定的步子朝前走。

老大爷刚想把人拉住，秦思南正好走到了应急灯光之下，老大爷只是看一眼他的眼睛，登时就感觉周身的肌肉僵硬住了。

醒来的秦思南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仿佛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只知道一味地迈步朝前走。路过大爷放在路边的水桶时，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桶的边沿，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看看。

眼看着秦思南就要走到办公室里面去了，大爷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了他：“小伙子，你要到哪里去……”

被大爷拉住的秦思南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转身低头，用那空洞的眼神盯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但也只是停滞了几秒，没管那只被大爷抓住的手，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由于手腕还被大爷抓在手里，秦思南只能带着大爷一块儿朝前走，可是他仿佛感觉不到挂在身上的这番重量，硬生生拖着大爷走出了十几米，大爷因为脱力和恐惧才松开了手。

大爷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秦思南后头，看着他走进了设计部的办公室大门，走到那个电脑还在工作的工位旁坐了下来。

秦思南抬起手停驻在键盘上，对着打开的文档开始打字。

大爷讲到这里，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我站在门口，想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文件，但是我发现他一直在打那个员工守则的第三条内容……”

员工守则第三条，工作时间为每天上午九点至晚上六点，不准迟到早退。

秦思南打了一遍又一遍，很快密密麻麻的字符占据了整个文档页面。他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电脑屏幕忽然发出了灼眼夺目的光芒，门口猫着腰偷看的大爷被这强光激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夺目的强光中，秦思南平静地站起身来。老大爷看到他的身体由立体变得扁平，最后犹如一张卷曲的纸那般经打印机的出纸口倒着被拖进电脑里去了。

“咣当——”大爷慌乱地打翻了脚边的水桶，他跌坐到地上，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发出了害怕的大叫声。

大爷的叙述成功地让原本阴凉的环境温度又降了一些，众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这才第一个晚上，众人还处在摸索状态就损失了一名同伴，打击还是很大的。

“所以不能逃避游戏，”穆龙叹了口气，摆出老大哥的样子教育新手们，“限时任务可以失败，但决不能放弃。另外，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整体，无论谁有找到新线索，一定要贡献出来，我们群策群力，才能更好地逃出去。”

“对！”十六楼几人被他说得热泪盈眶，周药和卫同书对视一眼，如果不是早上在监控里看到了穆龙偷偷跑到二楼搜东西，他们怕是也会相信了。

“为了更好地调查搜寻，我提议我们把任务奖励的道具信息也进行共享，”穆龙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小球展示给众人看，“我今天的任务奖励是一个烟雾球，遇到危机时刻扔出去可以制造一定范围内的浓烟，是一个不错的保命道具。”

穆龙的话不能全信，不过他应该不敢在道具的功能上骗人，周药猜想这很可能是他上一场游戏时留下来的奖励道具。

女孩子这边，谷蕊和尹丹青获得的都是一瓶空气清新剂，系统提示如遇追击型NPC，可以喷洒在房间内，香味消散之前不会被NPC发现。

这个道具的保命效果比烟雾球好多了，周药关注到穆龙的眼神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女生们显然也对空气清新剂十分满意，对穆龙眼中的算计毫不知情。周药眸光微闪，上前一步，不露痕迹地挡住了穆龙看向女高中生的视线。

大妈获得的是一块抹布，系统提示能擦去一切顽固的污渍，比如血迹和鬼魂的鼻涕。

看大妈的神色，周药觉得她明显更在意后半句里“鬼魂的鼻涕”。

陈旗的奖励道具则有点一言难尽，是一个黑色的垃圾袋，系统提示说能在某些无法携带物品外出的场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当做垃圾带出。

大爷受了秦思南的刺激，尽管限时任务还在倒计时中，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去了，这个任务到时候肯定是以失败告终了。

周药和卫同书也分享了自己的任务奖励。卫同书拿出来的是一个摇铃，和他神棍的身份倒是很匹配，据说可以用来召唤一个NPC为玩家所用。

轮到赵凯歌，三人一早商量了让她藏好放大镜，毕竟这里还有个对放大镜虎视眈眈的穆龙，于是她只能胡编了个奖励——她说自己拿到的是提神用的咖啡，喝完之后能在一天时间内对各种声音特别敏感。

虽然穆龙怀疑她撒了谎，但碍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任务道具暂时还是先自己拿着吧，”卫同书道，“根据今天大家的任务情况，我们得继续调查才能知道这个游戏究竟如何通关。”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过一点，从出现在这里到现在，这栋大厦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显示日期的信息，我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员工大会离我们究竟还有几天。”

下一次更新是周四#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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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今日宜工作（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