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XIII. 介入

*道具收集——博古架:锉刀,面罩,带有斗笠图案的木牌,修好的锯子;尚未存放:带有数字和提示的旧鞋子*

*玩家I位置——被一捆竹子绊倒,趴在立柜前;失忆者——墙背后的空间,来到一片宽阔草地*

一个苍白的影子幽幽闪现,阴魂不散地飘过密室里。

鸠奈斯男爵瞬时从回忆中惊醒。

“谁?!

“谁在跟着我?房间里有人吗?!”

他分不清眼前所见是真实还是幻象。男爵瞪大眼睛,看到自己的手里轻轻握着一双旧皮鞋。鞋帮上刻着两排文字:

“必备。记得带上。

“7329”

——我什么时候,伸手抓住这双脏鞋了?——

他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从指甲到衣袖都沾上令人厌恶的灰尘:

——是陷入回忆时无意拿起的吗?

还是有人塞进我的手里?……——

鸠奈斯男爵呆呆望着那句“记得带上”,茫然地抬起手,召出雾气里的博物阁。

——是要做什么?放进博古架里?

或者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犹豫着将鞋子放入博古架中。一切都显得那样迷惑不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未使用的道具又该何去何从?

四面的裂痕还在慢慢延伸。墙边的立柜塌陷下去,像一块被捏碎的蛋糕,不断有破碎的部件簌簌向下坠落。

碎裂的柜门后,有层层的雾气从黑暗中飘出来。鸠奈斯男爵突然一愣:

——等等,那个暗格里的家伙呢?——

也不知他是否看错了,木板间空空如也,趴在地上的躯体竟然不见了踪影。

鸠奈斯男爵感到一阵恶寒。而就在这时,墙对面蓦地传来呼喊声,有什么人像是一边狂奔一边向着房间大喊道:

“没事吧?!

“你是不是摔倒了?有什么机关弹出来吗?

“还是被自己的脚绊倒了?……”

是失忆者惊慌地询问着男爵。

声音还是那样莽撞又有些失礼。鸠奈斯男爵猛一个哆嗦,却反而感觉到平静,像是在惊悸之中突然放松下来。

“就算关心,也没必要质疑对方的平衡能力吧……

“什么叫‘被自己的脚绊倒’……”

恐怖的情绪被打破了。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对啊,还有这个失忆的小子呢。

尽管冒失而且帮不上忙,但至少是个活人,能给这密室增添两句哪怕聒噪的声音。——

鸠奈斯男爵恢复了力气,站起身看着周围濒临崩溃的密室。

所有藏在其中的线索都被找了出来。册子本。蓝色角柜。立柜。写字桌和大门。

而这些谜题,许多都是在失忆者的吵吵嚷嚷中解开的。他喋喋不休讲述着过往密室的经历,没想到,竟真的瞎蒙乱撞让男爵破解了一个个机关。

鸠奈斯男爵望向密室的出口,回答失忆者的问题说:

“我不用再触发机关了。

“最后的密码,已经找到了。”

他的语气突然有些失落:

“我……该走了。”

失忆者一顿。

原本还在奔跑着翻找线索,此时突然停下来。

“哦,这样吗……

“已经拿到密码了啊……”

鸠奈斯男爵点了点头:

“裂痕越来越稠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墙对面静默片刻。蓦地,传来一阵笑声:

“马上就能回到现实了。那是你心里期盼的地方,太好了。

“祝贺啊!!”

失忆者的声音充满真挚的喜悦。但男爵听得出其中的破碎和难过。

他低下头,问道: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隧道里又出现什么了?”

失忆者回答:

“我不在隧道了。这里有一片草地,非常温柔和明亮。还可以在上面蹦蹦跳跳,很愉快地玩——”

他的话音有些颤抖。仿佛惊讶于男爵会关心他,又或者是在希冀,这种关心会多一些,甚至幻想男爵能够留下来。

鸠奈斯男爵低声笑道:

“蹦蹦跳跳?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然而他话音一转,突然冷下去:

“——小孩子,总是给人闯祸。还要我回去收拾残局啊。”

他抬起头,直直走向了房间大门。

一条裂痕已在他脚边裂开。随后是另一道,然后又是一道。鸠奈斯男爵说:

“我没有时间了,那么——”

——再见。

他抬起指尖,把最后一个密码轮拨到正确的位置。

鸠奈斯推进密码盘,将手放在了漆画上。房间里,若有若无的风掀起,却明明静得令人窒息。

》》》

鸠奈斯男爵正要压下画板,突然一愣,看向旁边的地面上。

密布的缝隙中像是闪烁着轻微光亮。

“又是什么诡怪的东西?”

男爵其实并不愿再横生枝节。但还是弯下腰,在最后的这点时间伸出手去试探。

或许他明白,自己只是还想找一个理由不离开。

男爵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光滑的物件。

他愣了愣:

“玻璃?”

鸠奈斯男爵捡起一个玻璃罐子,正是幽闭者随身佩戴的那件信物。

“我都忘记了。竟然滚进了地板的裂缝里?”

他不由地一笑,闭上眼睛低柔地说:

“明明承诺过要替他保管,竟然随手就弄丢在地上了。

“我……果然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啊。”

墙壁背后,能听见失忆者尖锐地吸了口气。

他一直在等待男爵开门的声音,突然听见他说话,整个人一时呆呆地无法回应。

“噢,你,你看到他的玻璃罐了……”

他许久才磕磕绊绊地说:

“怎么会不高尚……你面对这么大危险,做出任何事都不为过……——”

鸠奈斯男爵打断他:

“我知道。我一直表现得很糟糕。

“我粗鲁地呵斥和指责你,我——……”

——我很抱歉。

但我并不想当一个坏人……——

鸠奈斯男爵无法说下去。他不是能讲出这种话的人,只是喉结微微滑动,沉声说道:

“去吧,在那片温柔的草丛中稍作休息。

“希望你好运。”

失忆者停顿片刻,也哑着嗓子回应:

“是啊,我要尽快找到出口了。

“我也该回到我的现实去,还有要找的人在等着。

“不用为我担心。”

他笑着向男爵说道。再次迈开脚步,奔跑了起来。

大概是跑去草丛更深处的方向吧。然而在男爵听来,步履声并没有走远,始终从紧贴墙壁的地方传来。这似乎是结界的某种异能,可以模糊两个空间中的距离。鸠奈斯男爵怅然地呆望着墙面:

也不知道,房间与走廊,是以什么方式连接在一起的。

白色舞姬,到底构建出了怎样一个世界?还有那片暗阁,其中藏着什么机关,暗阁里的那家伙又去了哪里——

然而这时,对面脚步声一顿,失忆者突然错愕地叫了声:

“有人?

“我看见什么人从草地跑过去?一晃就不见了?……”

鸠奈斯男爵也轻微震住。

“什么?你看见有人,真的吗?”

“对,跑向草丛后的背阴,手里还拿着什么很可爱的玩具……

“——啊,他跑去的地方,好像有一座屋子!不会是出口吧,天哪,等等我!!——”

失忆者立刻飞奔着追过去。

鸠奈斯男爵愣了愣,他想起自己周围也出现过似是而非的人影,忽然间有些警觉:

“你说那人跑向一座房子?”

“你先别过去,你查看一下那座房子有没有异样?!?!——”

鸠奈斯男爵慌忙地提醒他。

可是失忆者已经冲进了房间中。“屋子好像很狭窄,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胆怯:

“怎么一下子变得很暗,出口也消失了——啊!! ”

他猝然尖叫起来:

“谁在抓我?!要把我带去哪里?!——

“快放开……唔!!——”

鸠奈斯男爵惊恐得浑身冒出寒气。他大叫道:

“什么?!你怎么样了?!”

——发生什么了?难道是陷阱?!有什么人把他带进了房子里的陷阱?!

“你还好吗?!你说话啊!

“你告诉我该怎么帮你?!——”

他冲上前拼命拍打着墙壁,然而这时,一道裂痕劈过,像闪电般将狠狠地他震开。

“啊啊——!”

鸠奈斯男爵扑倒在了地上。他摔得手臂布满淤青,可还是一寸寸向前爬去,艰难地用手敲击着墙面:

“你现在到哪里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让我毫不知情,好痛苦——”

然而更多的裂痕在他身边崩开。破碎的地面开始往下陷落,仿佛漩涡一样将男爵吸入其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从刚刚开始,这些裂痕就像在追赶我一样?!——

鸠奈斯男爵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把玻璃罐拿在了手上。震碎房间的力量,就是从装着人脸的罐子里渗透出来的。

墙壁背后仍然毫无声响,不管男爵怎样撞击都不再有回音。

鸠奈斯男爵愤恨地嘶吼着: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答?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绝望至极地突然笑出来:

“白色舞姬?是你在捣鬼吗?你把他抓住,想用裂痕把我逼走?

“那就制造更多的裂缝吧!这样墙壁裂开,我不就能看见那家伙了吗?哈哈哈……”

“我倒要看看,那家伙说的优美的草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鸠奈斯男爵扭曲地仰天大笑着。

然而这时,在他感到已无所畏惧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赫然从背后攫住了他。

一瞬之间,动作轻盈得像是雾气飘过。

可力量却稳定得令人害怕,仿佛将男爵冻结在半空中,让他从坠落的趋势中忽然被钉死。

随后,再慢慢地从满地裂缝中提起来。

这力道无比熟悉,就像那座倾倒下去的立柜,均匀地被一点点扳回。

但鸠奈斯男爵已记不清这些了。

此刻的他,只感到自己被抓在半空中,背后有轻微的气流波动。

——又是那个人影——

鸠奈斯男爵的头顶,有细细的银发垂下来。顺着发丝有血液滴落。

仿佛受伤了一样。长发旁边还散落着几条染血的绷带,却仍然不妨碍这画面美得令人心动。银发像一丝丝细腻的光影。仿佛明净的空气中的涟漪。

鸠奈斯男爵就这样静止了一刹那,随后,以致死般的速度被抛掷了出去。

瞬息而过。

就像鸟儿摔打着叼在喙间的猎物。

一切都像幻觉一般。

鸠奈斯男爵无力招架。在温柔的风声中撞向密室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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