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所有人都被叫起来,满院子被照得灯火通明,听说隔壁贝宁又发脾气了。
陈如瑟没有办法不搜,能在沈峰手下逃脱的肯定是高手,而且这样的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如何放心?
曹管家一屋一屋的搜,但终归不方便,小妾们都不乐意。陈如瑟就叫金风玉去搜,自己也去看着。
折腾许久,贝成文才赶来,他手上还整理着衣服:“成歌,发生何事?”
陈如瑟坐在湖心亭里,请他先坐:“有个贼人。”
贝成文:“我方才从屋里出来,我的屋子你也知道,只有那几件东西,藏不了人。成歌,我不想让旁人看到,你自己去查吧。”
陈如瑟也考虑到他屋里寒酸,而且嫡母和嫡子死了,他是二房独子,就这么让下人进去不合适。
虽然陈如瑟知道贝成文房间里可能缺东少西,但没想到搬过来后依然简陋朴素。屋里很冷,没有烧炭,床铺只有两床褥子和一个枕头,旁边的小桌上放了几本书和一瓶梅花,书倒是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柜上了。陈设简单,却让人舒心。
贝成文看到陈如瑟拽了拽青袄,便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厚棉服披在他身上,还替他把长发拨弄出来。陈如瑟不习惯被沈峰、金风玉以外的人碰脖颈,错身:“谢谢。”
贝成文:“表弟不嫌这里简陋吗?”
陈如瑟欣赏地说:“简朴雅致,自成一家。”
贝成文的眼睛似乎在黑夜里亮了亮:“要不是没有火盆,是要请你坐一坐的。”
陈如瑟对外叫道:“曹管家,添个火盆,再添点东西。”
贝成文一身白衣,笑得温文尔雅:“不用了。”
“缺什么跟曹管家说,不用客气。”陈如瑟本想离开,突然发现沈峰表情不对。沈峰指着贝成文:“小爷!贼人的身形与贝公子相似。”
要说相似,贝成歌跟贝成文身高相同,也相似。但沈峰指着他肯定是有什么理由。
陈如瑟看了贝成文一眼,对沈峰说:“先回去。”
沈峰在路上说,那个人很高,大概跟贝成文差不多,很瘦,穿着黑衣,行动敏捷。
陈如瑟觉得不是他,理由如下。
一、贝成文就算站在门外被沈峰发现,只需要说一声就行,不需要逃跑。
二、就算贝成文要做什么,穿黑衣岂不惹眼?穿平常白衣被发现了也可以直接说是来见贝成歌。
三、黑衣人武功高强,贝成文瘦弱,而且听管家说过他从小缺吃少穿,根本没有习武。
沈峰也觉得蹊跷:“可是属下亲眼看到他回了这里,院子里又没有别人。”
陈如瑟:“你有没有伤到他?”
沈峰:“我的剑柄很重,那人腰腹部应该有淤青,而且我刺中了他。”
陈如瑟回头:“去确认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峰:“可是夜太黑,属下不知道刺中了哪里。您要是查,是不是不合适?”
陈如瑟可不管合适不合适,有威胁就应该杀了,这是陈如鹤教他的。
贝成文见到他又回来:“表弟,怎么了?”
他的眼睛清澈,陈如瑟一时觉得下不了手,换了个方式:“表兄,你这屋里太冷,窗户也坏了,不如今夜我们去泡温泉。正好让下人修一修。”
贝成文犹豫了一会儿,笑:“好啊。”
陈如瑟有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心中惭愧,便叫人拿了最好的素静布料要给贝成文做几身衣服。贝成文跟他同一辆马车时,一直惊叹:“没想到表弟的马车里大有乾坤。”
马车里有沈峰备的茶具和茶点,甚至有很多书、衣服、棋盘什么的,小桌一张,坐垫几个,可以坐下很多人。贝成文显然是没见过所以新奇。
陈如瑟笑笑,然后带他下车。贝成文见到青楼时面露惊讶:“在这里?”
陈如瑟跟掌柜打了招呼便绕到后院,找了一处泉水,让伺候的人留下外衣下去:“我知道表兄规矩,不敢让女子伺候。”
除了陈如鹤那无赖,陈如瑟没跟旁人一起泡过澡,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贝成文先脱了衣服。
陈如瑟也脱下外衣放在地上,然后穿着裤子慢慢下去。他不敢脱裤子脱袜子不是因为面子,而是身高。再怎么说贝成歌要比陈如瑟高半个头,脱了袜子一定被发现。
陈如瑟暗暗庆幸,还好鞋是增高的袜子也是极厚的,不然穿着鞋泡澡贝成文肯定怀疑。
贝成文也穿着裤子,似乎也有些放不开。陈如瑟扫了眼他腹部,似乎没有淤青,但沈峰说的刺中那就一定是刺中,他得查一查。
陈如瑟想了想,便脱下了裤子,只留了亵裤,趴在温泉边岩石上:“表兄,来这里就好好享受。一会儿还有美酒美人。”
贝成文笑:“你这么反常,是想查什么吗?”他便脱了全部,然后道:“成歌,你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还带我到这里来。”
陈如瑟看了他一眼,他的两条长腿干瘦白净,没有任何痕迹:“是我多心了。”
贝成文坐在汤池里,坐在贝成歌旁,靠的很近。陈如瑟也觉得过近,但刚怀疑了他现在又躲不太好,只能如坐针毡。
陈如瑟的面具沾水容易脱落,他在想下次让沈峰改一改,以防万一。他抬头时正好看到贝成文的眼睛在盯着他的……
贝成文:“表弟究竟生了什么病?竟然不能同房?”
陈如瑟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不说。
贝成文:“是我冒昧。成歌,我生母死得早,父亲也不疼爱我,所以我很想有一个亲人。”
“你就是这个亲人。”
贝成文好像知道自己说对了,便说起了朝政:“成歌,停水丞相大人今日还朝了,是你做的吗?”
陈如瑟:“我只是替人说一句话。”
“可是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你去见了徐煜一面,他的病就好了。”
陈如瑟:“凑巧而已。我去的时候他在跟别人说话,应该不是我的缘故。”他的话滴水不漏半真半假,贝成文猜不出来的。
又泡了一会儿,两个姑娘端着盘子酒器进来,陈如瑟趴着,在她们手臂上上下摸索,摸得自己都恶心了。
装贝成歌,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陈如瑟看着贝成文:“我表兄不喜有人在旁,下次我一人来再伺候。”这话说的就像他纵横情场一样,可他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
贝成文:“表弟,不是我多嘴。宠一个两个几个都无所谓,可见一个宠一个……”
陈如瑟笑:“不过是交易,你情我愿的事。”即便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贝成文:“我是忧心,你的病就是这么传来的。”
陈如瑟跟他又舒适地讨论了一会儿大溪局势,然后一起喝了点酒吃了些点心。陈如瑟走上岸,在屏风后换了衣服走出来,坐在岸上:“表兄想泡多久泡多久,驱驱寒。”他青衣裹着白袄,配着绛紫色的长衫,懒散地坐在那里,都跟一幅画一样。
贝成文:“你这衣服不错。”
陈如瑟揪着衣服上的碎条碎珠子:“其实怪难受的。”
“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一直聊,贝成文也不知疲倦,两人在天亮时才上马车打道回院。
马车停下时陡然一抖,陈如瑟没踩稳滑到贝成文胸前,贝成文闷哼一声:“不必在意。”
两个人在院子里又交谈一会儿,各自回屋。金氏早已准备好热茶和药,陈如瑟脱下外衣拿起碗倒在嘴里。
金氏又拿出一盘蜜饯:“药苦。”
陈如瑟吃了两颗:“太甜了。”
金氏伺候他躺下:“今天贱妾去集市上再买一些酸话梅怎么样?酸酸甜甜的,正合适。”
“又没有多苦,哪需要那个?”虽然嘴上嫌弃,但他心里是暖的。第一次喝药,有人把他当做孩子一样,怕他苦。
金氏:“那贱妾自己吃。”
陈如瑟脸上难受,想摘面具了:“你先忙,我自己睡一会儿。”
金氏给他拉了帘子,然后收了茶具退出去。她既温柔又体贴,而且不会多问,还不会探听秘密,陈如瑟觉得很舒服。
他等到金氏出门沈峰进来时安心睡去。可睡了没多久,曹管家突然冲进来:“小爷!出事了!”
陈如瑟糊上面具不紧不慢坐起来,在床幔后面懒洋洋地问:“何事?”
“金氏…您自己去看看吧!”
陈如瑟:“你让她进来。”
“小爷,金氏恐怕回不来了。”
陈如瑟:“到底何事!”
曹管家:“金氏被人扒光丢在街上,似乎被人强……”
陈如瑟穿上衣服,又带上一件披风:“到底为何!”
曹管家也很急:“不知道啊!”
陈如瑟上了马车后让车夫快、再快。他已经很疲累了,为什么发生这种事!他昨日想,或许真的可以跟金氏成为夫妻。
在他下车见到金氏的一刹那,身体好似碎裂了一般传来痛楚。金风玉被丢在街上,□□,头发散乱面容肮脏,身上遍布蹂躏的痕迹,下面还被刀割开,流出血与不堪的液体,已经不成人样。
陈如瑟青衫白袄,立如芝兰玉树,皎洁得仿佛一尘不染。他痛心地站在她对面,感受到那乱发后似乎有一双万念俱灰的眼睛在看着他。
岑炙居然在:“贝成歌!你是个男人就带她回去。这不是她的错!”
陈如瑟静下心后走过去,将披风盖在她身上:“你为何在这里?你干的?!”他不忍看金氏的残破身体,只能裹好抱起来。这里围着几十人,她一个女子,被这样羞辱,又被来来往往的千人瞧万人看,无异于要她的命。
岑炙:“这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只是提醒你!她好歹也是你的妻子,你不能因为耻辱杀了她!”
陈如瑟没话跟他说,让沈峰去叫郝求来,自己抱着金风玉上了马车。
人群散去,陈如瑟在马车上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先回家。”
金风玉好似得救一般,号啕大哭。
陈如瑟无力地拍着她。金风玉颤抖着说:“小爷,我没有不守妇道,更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说话时身下流出鲜血,污了陈如瑟青白的袍子。陈如瑟意外地没有在意。
郝求已经赶到,陈如瑟也不好挪动,就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郝求,怎么样?”
郝求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应该能治,性命无恙。但日后可能不良于行,只是治疗时会逾越男女之防。”
金氏看到从来纤尘不染的贝成歌居然半边青衣都沾上污秽:“小爷,我已经被玷污了……不想这样活……”
陈如瑟不忍地转过去:“郝求,你仔细医治就是,不必顾及那些。风玉,你要保住命。”
沈峰:“小爷,您换身衣服吧。”
郝求在治,陈如瑟帮不上忙,只能等,便去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衣,坐在屏风外等候。
郝求让人端进去几盆水,又端出去几盆血水,水盆中似乎还有碎肉。两个时辰后,郝求一身脏污地站在陈如瑟面前:“我已经缝好了她下身的伤口,但是否影响生育行走,还不好说。还有,那伤口每日都要用酒清洗擦拭,避免感染。最后,金氏不想生存,请小爷多看顾一二。”
陈如瑟点点头:“辛苦了。那伤是用什么弄的?”
郝求:“像是菜刀,实在恶毒。”
陈如瑟也觉得丧心病狂:“她醒着吗?”
郝求:“金氏应该是梦魇,总是不清醒。您最好过几日再问。”
陈如瑟走进去,看着她盖着被子没有露出伤口,才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风玉,我找了一个画师,一会儿你将那人的特征说出来。”
金风玉绝望地说:“我对不起小爷。”
郝求:“小爷,您先等等。”
陈如瑟:“等不了。必须尽快缉拿归案。已经有人去报案了。”他把金风玉的丫头叫过来照顾,然后睡在了书房。
他不想面对这样的事。
尤其金氏是对他好的人。
在沈峰回话说已经抓到可疑之人时,陈如瑟已经没有太多理智了。□□犯是一个大汉,年纪四五十岁,口齿不清,神志不清。
陈如瑟发现他身上带着金风玉的东西,砍了他几刀,让下人把半死不活的人送到官府。
一刀杀了虽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更叫人泄愤。
一整天了,陈如瑟没休息,就站在湖心亭发呆。贝成文突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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