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昔日战场

大溪边境

陈如瑟看着曾经的战场白骨成沙面目全非,感慨万千,想一年前,他曾在这里死战,差一点命丧黄泉。

还不到一年,他已经从大沅的陛下走到了大溪的国师,真是时过境迁岁月不再。

陈如瑟在这一段坚持自己下马走路,沈峰也是心疼。陛下曾经在这里九死一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捡回半条命,如今也是病怏怏的。

小孩子踩到一个东西,咔嚓一声,他低头一看,嗷嗷叫起来:“爹!有鬼!有鬼!”

陈如瑟走过去抱起他:“别怕。”他不知道是在跟孩子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一切都过去了。”

可当年烽火连天的战场,仍然是他忘不了的噩梦。

孩子亲陈如瑟的脸颊:“爹爹,你叫什么啊?”

陈如瑟突然笑了:“小沈叔叔没告诉你?那你叫什么?”

孩子在陈如瑟臂弯里挪动,然后小声道:“我没有名字。以前的不好听。”

他又更小声说:“我叫王傻蛋。别人都骂我。”

陈如瑟:“我叫贝成歌。你既然是我儿子,就叫……贝亦柏。”他记得陈如鹤的女儿叫陈亦清,回头联姻,一青一白简直妙哉!不过白太单一,陈如瑟改成了松柏的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如鹤将他那唯一的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回头让贝亦柏捡了漏不得气死?

沈峰听到他们爷俩谈话,真想擦汗。亦字辈是小皇子用的名字,陛下居然给这随手买的小子取了这样的名字。

陈如瑟却浑然不觉哪里有问题,抱着贝亦柏走了许久,阴霾也一扫而空。

夜晚,军队的几十人扎了帐篷,陈如瑟继续睡马车,和贝亦柏在一起玩棋盘。贝亦柏似乎会下棋,又似乎不会,反正有时候下的难到他了。一路上枯燥难熬,有贝亦柏好多了。陈如瑟突然很想再捡几个孩子。

贝亦柏:“爹爹,娘的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孩子?”

陈如瑟笑:“是啊。”

贝亦柏:“我叫贝亦柏,他就叫贝亦松吧!”

陈如瑟盖上毯子:“倒是可以。回头让金风玉自己取名字。”

贝亦柏躺在马车里:“可是爹爹,名字都是丈夫起的,哪有女子起的?”

陈如瑟:“她生的,她取。”

“那也是爹爹的孩子啊!”

“不是。”真不是。

“那爹爹有了孩子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

“那…爹爹会不会打我骂我?”

陈如瑟心想屁事真多:“不会。”

沈峰给孩子盖上被子,然后说:“国师睡了,你别打扰他。”

陈如瑟闭着眼:“外面是不是有人跟着?”

沈峰知道陈如瑟不想自相残杀:“是。属下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陈如瑟吃了药,迷迷糊糊地睡去。有沈峰在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是安心的。沈家不愧是皇家暗卫。

此行人数不多,经过数次刺杀,最后留下的只有几位身手敏捷的护卫,带着车马行李走得飞快,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大沅境内。

大沅太原

陈如瑟原本想绕过郡守总府,因为这里也是他九死一生的地方,尤其是他从这里一路带着的女人,居然是要他命的厉鬼。

原本这里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女儿家都不敢出门,躲在家里还会被送到郡守府上享用。街边的小贩不停叫卖,花楼上的女子咿呀作唱。现在的街道上男男女女交谈甚欢井然有序,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一派烟火气。

陈如瑟打听到,陈如鹤早在一年前他在这里出事后就换了一位郡守,这位郡守德才兼备、仁慈悲悯、恩威并施,是陈如鹤一早流放过的官员,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陈如瑟看着一派欣欣向荣,高兴地买了些糖糕给贝亦柏,让他捧着纸袋子给自己吃。沈峰每次看到陛下这样就想自戳双目。

明明陛下在宫里是多威严、多高贵的公子啊!

变成贝成歌后就开始不修边幅……越来越邋遢不自觉………

虽然如此,但陛下现在日日都是笑着的。哪怕天天都遭遇刺杀,他也是乐不思蜀。沈峰看着陛下的笑容,觉得这样也好。

“先帝陛下微服私访,来这吃过的鱼丸虾丸!”

陈如瑟一听,摇着新买的山水折扇走过去:“有意思。先帝?”

“是啊!锦昭帝就曾来此吃过小人的鱼丸,还亲口夸赞过呢!”

“锦昭帝?”

“就是先帝爷!还是摄政王取的谥号!”

陈如瑟第一次听到自己死后的谥号,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他可从没来过这里,微服私访不是寻欢作乐,他不会吃这些酒肉。他乐得看向沈峰一笑。

这个饭店小厮把陈如瑟哄得天花乱坠笑逐颜开,陈如瑟就带着几个侍卫开了个席面,点了一桌子的菜。

等了一个时辰,陈如瑟终于吃到了那道“锦昭帝觉得很好吃的菜”,对小二说:“先帝确实觉得好吃。”

说完小二一头雾水,陈如瑟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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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沅皇宫

陈如鹤觉得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贝成歌不但没有下榻我们准备任何一个驿站,每日经过刺杀,反而有心情一路吃喝?”

暗卫跪在地板上:“是。贝成歌还随身带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似乎管他叫爹。”

禾乐听着骂道:“操。什么人啊。听说那个贝成歌现在是个阉人,还带着孩子出来晃荡干什么!也不怕断子绝孙。有病。”

陈如鹤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暗暗握拳:“他还真是有恃无恐。”

禾乐:“殿下,贝成歌一路能逃过这么多次暗杀,我们再下手也是杯水车薪。等他来到我们面前再慢慢绸缪。”

陈如鹤憋着气:“让我们的人撤了。”去杀一个贝成歌,折损了他一大半的人,岂有此理!“还有,张沐泽为人谨慎,让张沐泽去接他。”也得表示表示大沅的礼遇啊。

禾乐眼珠转了转:“属下这就通知张将军。”

陈如瑟看着燕逸那个刺眼的名字,心里还是有愤。若不是宇文欧阳和燕逸儿女情长,陈如瑟说不定就不会死。所以他名义上是为了宇文欧阳不被太后怀疑把燕逸派去给陈如瑟守陵墓,实际上就是想拿燕逸泄愤。

最好他一辈子都在那墓室里,有志不能发,有话无人讲。

憋死困死在那一片冰冷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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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锦瑟院

曹管家看到两个浑身泥土的姑娘在门前晃悠,无精打采地说:“你们去别的地方要饭吧……”

两个姑娘递上一封脏兮兮的信,有些口吃:“这是,国师,的。”

曹管家老眼一亮,然后把两个姑娘请进门,叫人好生伺候。曹管家自己是不敢看的,就给了金氏。金风玉拆开后就哭了。

“今日遭刺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勿念。我不能不去大沅,你也不可自戕。待我回来,应该能见到你腹中骨肉成人。”

“家中劳烦你与兄长照顾一二,叔父要是无理取闹就叫祁阳宇也去闹,他还算靠谱。妾室若有逾矩请岑炙帮忙处理,他虽然固执却为人方正。我临走时没有要他的一百两,就是为了让他帮扶你们。”

“大溪局势不明,切勿掺和,明哲保身。”

“此去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字字句句,都在为她,为他们考虑。金风玉不知贝成歌在刺杀时写下这些是何等悲怆,更不知这是不是他委婉的遗书。

贝成歌有他不能推却的担当和责任,金风玉却只能守在这里,守他的生死不明,守他的不知归期。

金风玉含泪念完最后一字,望向湖心亭:“小爷,山高水远,你也……珍重。”

贝成文赶来后看完信,眼眶湿润:“成歌,我发誓,不会入朝为官,只求一生安稳。”

曹管家跪在灵堂里:“老爷,小爷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小爷……功成名就,是一国功臣,为国出生入死、忠肝赤胆。老奴定当生死相随。”他的一张脸堆满褶子,笑着,哭着。

都已不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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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享用鱼丸虾丸的一只素静修长手突然放下筷子。陈如瑟冷脸看着四周坐着的人:“你们来这里,不吃饭吗?”

方才就发现了,他们只是守着菜不吃,菜都凉了还放着,不交谈也不动筷,像是等着什么。

四周木桌上的人暴起,陈如瑟一桌人也立刻怒目肃杀。周围的圆桌上有八桌人,每桌四人,正好把陈如瑟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陈如瑟拿起剑指着一个武功稍差的人:“从这里杀出去。”

沈峰带着贝亦柏和其余众人一起从陈如瑟开的口里冲出去。他们这次没来得及带上行李和马车,仓皇而逃。陈如瑟跑着心道刚才验毒后就松懈了,下次不应该这样给人机会。

沈峰带着贝亦柏不方便,陈如瑟便看到一家成衣店钻进去,让沈峰把人引开,再到前面等他。

一个男子带着小公子进店买衣服很违和,但陈如瑟面容清秀,让店里的姑娘们都红了脸,也没人觉得奇怪了。

陈如瑟觉得贝亦柏穿得太差站在自己身边总是怪怪的,就让一个姑娘给他弄件孩子穿的衣服。

一柱香后

“哈哈哈哈哈哈!”陈如瑟穿着新换的衣服,看着给贝亦柏新做的衣裳,转着圈地欣赏“真好看。”

贝亦柏甜甜地笑:“爹爹对我真好!”

陈如瑟抱着贝亦柏,举在肩膀上,把钱放在柜台前:“那爹爹带你去买糕吃好不好啊?”

贝亦柏搂着贝成歌脖子:“好!”

父子俩在街上跟亲人一般,而且他们换了衣服做了伪装,根本没有让杀手注意。陈如瑟就这么神气十足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了太原。

陈如瑟约定的地点在曾经他一人独处的河流,那时他只觉得身旁之人令人压抑,现在却觉得天高地厚,风轻云淡。

沈峰:“陛下,再有一个月就要到了。”

陈如瑟在河里打了壶水扔给一边的护卫:“不急。大溪的礼物还在这里呢。”要是空着手来大沅,陈如鹤一生气说不定真把他杀了。

沈峰:“他们肯定会在我们的马车旁守株待兔。”

“对。所以小爷我找人替咱们送。”陈如瑟蹲着靠近沈峰,朝他眨眨眼,然后让沈峰他们继续走。沈峰不放心,但是他得看着队伍,只能让陛下一个人冒险。

陈如瑟一个人在夜里在房顶上跳来跳去,突然看到一间熟悉的屋子,推开门走进去。屋内的妇人摸索着走出来,“看着”贝成歌:“是勇娃吗?是你吗?”

陈如瑟鼻子一酸:“他在朝中。”

妇人突然尖叫:“你是带他走的那个人!我认得你的声音!陛下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罚他!”

陈如瑟:“什么?”

妇人厉声道:“我丈夫做错了什么!要永生永世去守着那皇帝的陵墓!非死不能还家!”

陈如瑟:“你别激动。”他心中震惊,难道是陈如鹤做的吗?可他为何如此?

妇人:“你带走了他!你带走了他!我为他哭瞎了眼!”

陈如瑟看她似乎疯了,平静地承诺:“他跟随我是他自愿。但如今陛下已死,我会把他带给你。”

妇人眼睛突然睁大,露出一大片可怖的眼翳,“看”着陈如瑟:“罗勇娃跟随的是陛下!那你是谁?你是谁!啊?!!!”

陈如瑟早已退到门外,叹了一声,向郡守总府赶去。那妇人已经疯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让罗勇娃回来,回来时他们又会如何?

陈如瑟当年一死,任性去了大溪,没想到竟牵连这么多。

郡守总府

一年前陈如瑟在此遭遇刺杀,百余人被他斩杀时的血腥气息仍然历历在目。陈如瑟熟门熟路,趴在屋顶上看着郡守正在批阅公文挑灯夜读。

陈如瑟趁着下人离开跳进屋子里,拿着刀架在他背后。

郡守虽然颤抖,但语气平静且温和:“侠士有何事,不如说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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