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寒风拂面,几颗松柏树影摇晃,显得更加凄凉。
陈如瑟看着她:“我知道你在宫里不好过。”只一句,宇文欧阳泪如雨下。没有他的日子,她的确生不如死。
“欧阳,我深知你不易。我也曾答应过你,你想走随时放你出宫。时至今日,承诺未废。你什么时候想出宫,记得提前与沈家合作做一场戏。”
“我想跟你走。”山顶上声音回响,格外嘹亮清晰,好似直接刺在陈如瑟心口。
不知为何,他是不想宇文欧阳跟他走的:“大溪不安全。”
“那你就去?!你已经为大沅做的够多了!为什么又要为大溪舍弃捡回来的一条命!”
“欧阳…我……”
宇文欧阳叹息一声:“先进去。”半晌,她一边走一边柔声道:“对不起。可是我受够了等待和不知你的消息。”
“……”陈如瑟僵硬地走进去,宇文欧阳突然在后面笑:“框你的,我哪里就难过了?见到你就足够开心!”
“回到大沅,见到你们,也很开心。”唯一感叹就是物是人非。常青山上的房屋已经荒废,映入眼帘的都是断壁残垣。昔日屋舍已成废墟。陈如瑟小心地踢开面前的木头向前走。
“姑且当作是…嘻嘻。”宇文欧阳当做是他见她很开心。
陈如瑟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只是自顾自找到净坛,扒拉堆在上面的残破房梁。宇文欧阳也来帮忙,两个人没一会儿就把这里清理出来。
陈如瑟盘腿坐在净坛上,准备运功,没想到身后抵上一双手。宇文欧阳坐在他身后:“我知道怎样缓解药力,让我帮你。”
“上次为何没有这种情况?”
“你在战场,而且我们打了好几场。药力都被挥发出去了。”宇文欧阳一掌将自己的修为拍进陈如瑟体内。陈如瑟大惊,但是不敢动。因为宇文欧阳铁了心要渡修为,他若是反抗两个人都可能走火入魔。
她道:“锦瑟哥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陈如瑟凝神:“何苦。收了吧。”她也只有十几年修为,传递又会消耗一部分,而且最终对他而言并无太大影响。
一柱香后,宇文欧阳撤回双手,猛地咳嗽一声。陈如瑟转身发现她脸色不好,立刻给她服下补药,又抬手想把修为还给她。宇文欧阳虚弱无力地抓着他的手:“不要,这样过程中消耗的修为更多。”
于是,陈如瑟又给她塞了几颗固本培元的药物,然后把随身的救命药给了她。礼尚往来,他不想欠她的。
宇文欧阳:“其实你…”山下突然传来急促密集的马蹄声,恐怕得有十几人。陈如瑟观她神情:“是不是有很多人?”筋脉碎裂后他的听力还恢复的不是很好,只能约莫听到有东西过来,声音来自山脚。
宇文欧阳点头,侧耳倾听:“十七八个,骑马,有一匹马声音不一样,略沉重,好像还拉着一辆车。”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趴到山崖边,向下方看去。地面竹林深深,瑶林琼树,只能看到一些黑影。月光越过林中一处罅隙,照见了那些人,只一刻,陈如瑟看到他们身穿军服。
这么晚在人迹罕至的常青山下,这一小队究竟在做什么?常青山地处偏僻,山路险峻,一般人不会过来。据他所知,朝堂内编制的军队也没有需要到这里来的,这些人肯定是私自外出。
宇文欧阳:“奇了怪了,此时此地居然有军队?诶,他们好像停下来修整了。”
陈如瑟看去,发现他们的确带着一辆马车,围成小圈休息,中间没有火把只有草堆,似乎怕人发现似的。宇文欧阳:“他们好像在说舍…太远,我听不清了。”
陈如瑟纵身一跃:“我去看看。”
宇文欧阳也跟着从山崖跳下去,顺着崖壁上的藤蔓飞速攀爬:“我跟着你。”陈如瑟顾不上她,只是飞速前进,一路抓着树枝藤条就跑。
宇文欧阳笑:“像个野人。”陈如瑟抽空回了个头,看着她跟猴子一样到处跳:“……”
距离小队很近时,陈如瑟让宇文欧阳停下。宇文欧阳蹲坐在树杈上:“他们修为低,发现不了我。”
“不一定。”陈如瑟做事从不冒风险。
“也是,反正这里也能听见。”宇文欧阳看着蹲在地上的陈如瑟:“要不要上来?”
陈如瑟一脚踩在树干上,飞身立在她身边。
宇文欧阳看到他的身法,毁掉筋脉后轻功还能这样,知道自己仍然不及。
陈如瑟只关心他们说了什么:“摄政王?他们说了摄政王?”宇文欧阳点头:“大伯哥让他们押运兵器,马车里是兵器和火药。”
陈如瑟愣得结巴,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什么?你叫他什么?”
“你是我夫君,他是你哥,民间不都是这样叫的吗?”宇文欧阳不以为意道,“放心,我跟他不熟,但他对你确实很好。如瑟,如果你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不一定会夺位,我只能这么说。”
“他在你死后悲痛欲绝,又一力促成小皇子继位,还帮了我。你也说了的,他是你哥哥。我不信他会杀你。虽然他一直向我打听贝成歌。”
陈如瑟总算明白为什么宇文欧阳这一天总是愁眉不展了:“他要杀贝成歌,但不杀陈如瑟,对吗?”
宇文欧阳点头。她不想让陈如瑟死,但尊重陈如瑟的意思,又不能让陈如鹤知道陈如瑟还活着。陈如鹤知道贝成歌只是贝成歌一定会杀了他。
“他杀不了我。”不知为何,陈如瑟觉得年少时的情义总是真的。他八岁认识陈如鹤,应该不会看错。
“他打不过宇文祁,但仍然能在高手榜上名列前茅,你要小心。”宇文欧阳知道陈如瑟也打不过宇文祁,若论硬实力,他也不敌万冷风。
“别担心了,”陈如瑟看着那小队准备离开,“你先回去休息,不要被发现。”
“我不。”宇文欧阳倔强道。
“行吧。”反正陈如瑟也左右不了她,就让她跟着。一路追踪到酒楼,马车里的兵器也送到了酒楼里,陈如瑟才放弃追踪:“这家酒楼每日午时会往北边的山上运送一批货物,而那里空旷无人,最适宜养兵。”
宇文欧阳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半晌才小声问:“豢养私兵?”
陈如瑟颔首。他们每人都带这么多兵器火药,再加上一马车的货物,不可能只供给几个人、十几个人,必然是要养一直军队。陈如鹤让这些目标不明显的一支支小队在人迹罕至的常青山的山路经过,自然不会引起注意,而兵就养在都城,谁也不会想到。
宇文欧阳掐着手指:“不对啊,你是怎么想到的?”
酒楼离镇子上近,到处养牲口,此时鸡鸣狗吠,陈如瑟看着天色已明:“天都快亮了,再不回去都完了,改日解释给你。”
宇文欧阳听到“改日”知道他会留下一阵子,开心道:“那就明日,不对,今日吧!春猎要十天呢,今日你午时出来如何?”
“好。”陈如瑟要见一个人。
宇文欧阳搂着他的胳膊,笑:“那在哪见面?”坊市或者深山,都是好去处,不拘是哪里,只要能看见他,就好。
“清月楼,雅间。”
.
.
.
猎场营帐
陈如瑟原路返回,跳进帐篷里时想换下衣服,突然意识到这里有人,故作从容继续不急不慢地更衣:“来者何意?”
掌声一下又一下,男声浑厚又熟悉:“贝成歌、贝成歌,好,好啊!你就这么待不住,非要让本王治你的罪?”
陈如瑟披上寝衣,拨开长发,绕过屏风走过去:“证据呢?”
“这么猖狂,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在我手里!”陈如鹤凶狠道。
“他是吾亲手交给你的,你也不想想。”这时候,只要装的越不在意贝亦柏,贝亦柏就不会有危险。
“你给的?明明是被逼无奈交出来的。你信不信,我也能把你抓到我府上?”陈如鹤说到最后居然有些癫狂,身体都在抖动。
帐篷里昏暗,陈如瑟去点了一支蜡烛,还想再点一支时,寝衣露出的洁白皓腕突然被一直大手禁锢住。陈如鹤一步一步逼近他,把陈如瑟逼到床边,逼得直接坐在床上。陈如瑟虽然被逼,却一直从容不迫。退无可退时,陈如鹤举手去碰他的脸,在划过下颌时,突然撕开了脸上的面具!
.
.
.
宇文欧阳帐篷
宇文欧阳从帐篷后翻进去时见到了燕逸,燕逸没有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宇文欧阳心虚地跳进去了。她一进去就把门口的侍女叫进来:“轻轻,口渴。”
被宫女伺候了许久,又点上灯让所有人知道她这个人在,才敢歇息。宇文欧阳想起,方才他与陈如瑟一同追踪时划破了衣裳,行动不便陈如瑟便脱下衣服递给她。虽然没有给她披上,也没有碰过她,但细想来他一直关心她,而且一直恪守君子之礼。
不过陈如鹤那边,就只能靠他自己努力了。那张脸……她也只能帮到那个程度。
.
.
.
陈如鹤看到面前的脸,吓得退了两步,陈如瑟趁势向前大步迈出:“怎么?看不清?吾还是再点支蜡烛吧!”他说着又点了所有灯,顶着一张丑陋无比的人面笑着站在陈如鹤面前,看起来无比可怖。
没错。这还是假脸,不过不是面具,是化妆。还好宇文欧阳不会化妆,机缘巧合弄成了这个鬼样子,真真面目全非。
陈如鹤仿佛心里的哪部分碎得彻底,大叫道:“不会!不会的!”他抱着头,然后冲向陈如瑟怒吼:“怎么可能!你给我出来!”
陈如瑟将水壶里的水倒在自己脸上,自证不假,然后连着水壶和水又砸向他:“满意了吗?摄政王,你再无礼,吾可真生气了。不错,吾是顶着假脸,那是因为吾长得吓人,但此事我们陛下也知道,不算欺君。现在误会已请,请、滚。”
陈如鹤矛盾又复杂地望向他,然后仓皇而逃。
陈如瑟看着他慌乱的背影,长叹一声。
攻打大溪,其实陈如鹤不一定输,但输了一定会死,陈如瑟不想让他死。
兄长,对不起。我不能助你拿下大溪,只能视而不见。
.
.
.
.
清晨
宇文欧阳被伺候着坐在镜前梳妆。
“娘娘,您的脸…”轻轻笑道,“怎么一直红啊?”婢女们都很高兴,她们许久没见宇文欧阳笑起来了,都跟着嘻嘻哈哈。
脸色绯红的宇文欧阳画错了眉,怒斥道:“你们成什么样子!”虽然是斥责,却并不严厉。
“是~”宫女们嘻嘻哈哈地下去了,只剩大宫女轻轻。
宇文欧阳扔掉梳子:“哼。轻轻!你也不管管他们!”
“娘娘,”轻轻帮她梳头,一双手握着她的秀发,“去哪里了啊?这么高兴?”
“没有去哪。”她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昨夜里,她为陈如瑟换妆,再一次见到了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
所以她故意画得丑八怪,不想这样的姿色被别人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女人,居然担心男人的姿容被别人瞧了去。想起来真好笑。
“哎呀!娘娘,别拽着头发了!奴婢都没办法梳头了!”
宇文欧阳含羞抬头:“轻轻,要是一个人喜欢你,要怎么确认?”
“简单啊,时时刻刻想见你,考虑着您。娘娘现在是昭仪,只要那人不畏死见您,自然是喜欢您。”
“嗯。”明明天还没亮,她的脸就已经染了一抹亮色。
.
.
.
白日
宇文祁居然直接在贝成歌帐前蹲着,等着打一架。陈如瑟没办法,只好走出去,低声与他说了一句话,宇文祁就在众目睽睽中退下了。众人都道贝成歌真是神了!那么固执的宇文祁都能退避三舍!
陈如瑟只是戴了个面具,还未洗漱,丢下一圈人回去洗漱,全然不顾帐外还有许多人想看他动手。
他在帐篷里一边听别人议论他一边描眉,心想他不过是说了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宇文祁就明白了,还不算太笨。贝成歌与宇文祁大打出手必然武功全部暴露,等到他们二人力竭时,某摄政王再一网打尽,岂不快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