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的药虽然解决了我晕船的问题顺顺利利地渡了河,然而大抵的确是因为在甲板上吹了好一阵风受了凉,加之水土不服,我在夜里便发起了高烧,整个身子烫得跟火烤似的,脑子也是混混沌沌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只记得听见阿青急得哭了出来,和好几个人进进出出的声音。哦,对了,好像还被人捏着鼻子灌了药,不过那药苦得让人直咂舌,我又“哇”地一下全吐了出去,于是之后那人喂药的时候都会先往我嘴里塞颗糖蜜饯。
一直折腾到第三天,这烧总算退了,我悠悠醒转时,阿青激动地两个眼睛水汪汪地摇着我的手。
“小姐,你总算醒了,可把阿青吓坏了。”
“好啦,好啦,我的好阿青,我这身子骨只要不是被你摇坏的,能有什么事呢?”我用我的另一只手拍了拍阿青以示抚慰,也不知她这遇事就哭的性子是跟谁学的。
想到这儿,我突然猛地打了个阿欠。
“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吹着风了,我再帮你添床被子。”阿青立时又紧张起来。
我忙摆了摆手,说道:“别别别,我可觉得热得慌,你倒是该帮我撤掉一床。”
可听完,她却像犯了难似的垂下头未有动作。
半晌,她又猛地抬头如有明悟,说道:“对了,小姐,我先把你好起来这事儿告诉徐公子吧。”
然后就“嗒、嗒、嗒”地跑出去了。
“诶,阿青!”连我的呼喊声也没听见。
世人皆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趁人之危,而这徐京却在别人病中将别人的侍女都夺了去,可知是什么人了!
不多时,徐京来了我屋中,为表示同他划清界限,我倔强地一直别着头没有瞧他,他倒也没说话就又出去了。
之后大夫来了一趟,说我已没什么大碍,只还需再按方子服上两日便可。
阿青自去煎了药,又拿出蜜饯就着药喂我服下。
“好你个阿青啊,带着这么好吃的蜜饯,之前居然还跟我藏着私。”虽是这蜜饯的甜才叫我勉强喝下苦药,但我还是没忍住打趣了她一下。
“天地良心,我何时同小姐藏过私。”阿青素来不禁逗,听我这话,差点要竖起三指赌咒发誓,但她之后的话却着实叫我愣了一愣。“这都是徐公子大晚上跑了好几家店才买来的。”
徐京,买来的?
阿青没注意到我的愣神,又或者她提起徐京时向来都是一发不可收拾。
“对了,小姐,你看见徐公子的衣服了么?”
衣服?好像从靛青变成纯黑的了?徐京这人还真是,仿佛没有一件颜色不沉闷的。
“你之前嫌药太苦,可吐了徐公子一身呢?虽然徐公子黑衣也同样俊朗,但小姐你要不要还是去道个歉啊?”
阿青,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那阵都烧迷糊了,难道也算我的错么?
不过隔天一大早我仍是到了徐京的房门口,毕竟据阿青所言,他这几日的确对我照顾有加,若我不道个谢,岂非让阿青瞧低我。
然而我们敲了几下门,却也未有回应,推门一看屋中竟无人迹。
“也许,徐公子有事出去了?”阿青挠了挠脑袋说道。
“那便不管他了,正巧我们好久没单独出去玩了,走吧。”我想了片刻说道。
“小姐,这样好么?”阿青有点迟疑。
“有何不好?”我直接拉起阿青往外走去。
徐京自己不在屋里,可不是我没来找他。
不过刚至客栈门口,我又返了回去。
然后在他房里,我把桌下,床下,柜中,被子里,甚至又打开窗喊了好几声“徐京,徐公子,徐大哥”也没找到他的踪影。
“小姐,你不是说出去玩么?为什么趴到徐公子的床底下去了?”阿青的眼睛再看我又一次检查床底时,散发出了浓浓的不解。
看着眼前空荡荡除了灰尘一无所有的床底,我叹了口气,严肃地问道:“阿青,你平常总念叨徐公子长徐公子短,你觉得他是个不告而别之人么?”
阿青摇了摇头。
“那你记得之前陈员外家千金被山匪绑去做压寨夫人的事么?”
阿青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徐公子和这千金谁漂亮?”
“小姐,他们一男一女如何相比呀?”阿青十分困惑。
“你只说你整日念叨这徐公子好看,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自然是真话。”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了。”我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听闻这世上也是有女大王的,我们去报官吧。”
“呵呵。”我忽然闻得两声轻笑,似从上方传来。
我这才抬头一看,竟看到徐京坐于房梁之上,眉眼弯起,双唇抿紧但唇角还是止不住的上扬,像是实在憋不住笑了。
“咳咳。”他似乎发觉了我朝上的视线,咳嗽两声,旋即正了神色,从房梁轻跃而下。
“方才小睡了片刻,何事寻我?”
我不知我究竟是该震惊他在房梁上小睡,还是我居然把他逗笑了这件事。
也许还是后者比较严重,这不是说明我像个天大的笑话么。
我羞愤交加地转头就走,只可惜现在我走哪儿他又都要守着了,我究竟是何苦要寻他呢?
都怪阿青那丫头!
幸得我们留宿的客栈离集市不远,什么吃喝玩乐卖艺杂耍的是一样不少,看着有趣得很,我心中淤积的情绪也渐渐散开了去。
说来正逢春日,还有扎纸鸢的地铺,我即刻便起了要放的念头,去买了个燕子的。这时,忽然想起自己早上原本是要同徐京道谢的,索性又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小姐,你买两个干什么?”
“当然是做谢礼了。”
“小姐要送给徐公子!?”阿青瞪大了眼睛,“可是纸鸢似乎有些不太吉利……唉哟。”我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
“子曰:‘鬼神之事,敬而远之’,你每日陪我念书连这也不懂么。春天自然是放风筝最为有趣,燕子风筝又是风筝里最好的,任谁都会喜欢的。”我说得信心满满。
徐京并不紧紧地跟着我们而是多半有些距离的,不说话不靠近甚至很多时候我会觉得他也根本没有在看我们,而是望着天,不过,不管我们怎么走动,他也永远都在那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发现我朝他走过来时,他微微挑了挑眉毛大概有些吃惊,毕竟无论我平时怎么走也不会往他的方向。
“喏,给你。”我将纸鸢往他手里一递。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意简言骇地回了句:“多谢。”
“是我该多谢。”我飞快地说完,立刻跑了回去。
然而当我看到阿青探寻的眼神时,又觉得自己刚刚好不尴尬,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干些什么。
于是,我竟突发奇想地学起徐京仰头看天来。然后我就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仰头,看到高的人显得自己矮,这天就更是又高又远地让人更觉渺小了,难道长到徐京那个子,眼里的天就会不一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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