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微实在清醒。

可哪怕他全然知晓，也还是做出了现在的决定。

云璞玉伫立在原地。

他从某一瞬起，变得相当安静起来，无悲无喜地注视着楚见微。

时间似乎停驻在了某一刻，楚见微和云璞玉也被留在了那里，和风、大地、草木融为一体，变得无比缥缈又难以捉摸起来。在云璞玉放慢的思维里，他似乎也只能看见楚见微了——直到下一个流淌的时间中，这一切被骤然打破！

耳边似乎爆裂出惊人惨烈的巨响，耳鸣和震动之声同时袭来，云璞玉觉得自己被震的耳聋，但事实上身边一切寂静。

只是他、只有他……动作很缓慢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耳朵，从耳洞当中，流淌出黏稠浓黑的液体。

脸上湿润着。无数的液体从耳洞、眼眶、鼻孔还有嘴边流淌出来，是颇为惨烈的模样。

但云璞玉依旧不在乎。在剧烈疼痛下，他的身形微微摇晃起来，有些不稳，却还是死死盯着楚见微。

其他人看到这些变故，当然惊慌。

他们倒是想看云璞玉死，却又怕他死了之后，那怪物失控，连累他们一并死在这里。但几乎在同一时刻，那衔接着前任魔教教主的人头、无比诡异可怕的怪物，在下一秒和云璞玉一样七窍流血——只是它的反应其实激烈多了，血液喷薄而出，它大口大口地呕血，极其狼狈可怖。

虽说它之前也受过不少“致命伤”，但是对于这不死不灭的怪物而言，那些伤似乎对它而言没有一点妨碍，甚至不能稍微拖缓它的动作，可现在……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所以更审慎地打量着它。

在剧烈喷血过后，怪物的身上也发生了一些诡异变化，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无数无形刀片落在它身上，将它切割成了一块块的肉块。

鲜血从身体内部渗出，很快浸透表皮躯体，不断涌出，以至于现在的它像是站在火焰中的血人那样。

没有任何感知，哪怕被斩下头颅也依旧能复活的怪物，却因为这些液体的流失而变得虚弱起来。

云璞玉也很虚弱。

他幅度非常轻地喘着气，脸上流过的血痕极狰狞可怕，也更衬得他面无人色。那身素色长衫下，开始渗出零零星星的血渍来，轨迹上来看，竟是和怪物如今的状况惊人相像，简直同互为半.身那样。

猩红的眼，紧盯着楚见微，似乎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事物了。但现在的楚见微，也不曾将一丝一毫的目光倾注在他的身上，反而很平静地走向了……那个此时匍匐身体，像是盛满液体却通体上下都是裂纹的某种不合格的容器那样、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淌出血液的怪物。

几乎听不见楚见微的脚步声。

但众人就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异响打破如今局面。

怪物抬起了头。

哪怕拥有着无比可怕强悍的战斗能力和绝顶高手的反应力，但怪物的每一次攻击，其实都只是收到了云璞玉的命令。是遵循命令之后最基础本能的进攻，并不代表怪物具备任何的思维模式。

它毕竟是一个“死人”。

所谓的重活，也只是云璞玉某种手段下的欺骗。

所以它当然不会思考，也不具备自己的意志——但是在它抬起头的时候，那些旁观的武林人突然出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不适应感。

就好像那一瞬间，“抬头”是它自己的想法那样。

它想看看楚见微。

楚见微也的确来到了它的面前。

在褪去伪装后，像是覆盖一层霜雪，透着月光般莹润颜色的银发垂落下来，在楚见微低头的时候，散落在空中。

楚见微依旧是高高俯视着它，银色的睫羽像是星点银光，轻微地颤了颤，遮住瞳中所有情绪。

直到楚见微低头弯身，像是在高处俯瞰的神明忽然间起了闲心，于是从高高的云巅坠落下凡间——

光明无暇地踏入淤泥当中，仍不掩其色，却到底让人心中痛惜。

但神明心甘情愿变得触手可及。

楚见微伸出的手，落在了怪物的发顶，这个角度也正好遮住了它微微抬起额头后，露出的那双猩红的眼。

“回去吧。”

楚见微的声音极轻，非常平静地表述着，“……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楚见微！！”

从身后传来了云璞玉扯着嗓子的厉喝声，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有些破音变调，凄厉得像是刚死过一次那样。

云璞玉本便是极偏执的性情，此时目光都像钉在楚见微身上，转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执念。

“你要想清楚。”在激动过后，云璞玉的声音变得很虚弱，他泄出一丝低哑的笑意，像是嘲讽，又似威胁，“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达成你想要做的一切。不过你真的没有不甘心吗？明明还有很多路可以选，该付出代价的人也不会是你，你真的要……”

那双猩红的眼，微睁大了一些，血丝在眼白上清晰突出，眼球微微震动。

云璞玉的声音里好像包含着某种奇异的满足，好像他不是在“劝阻”楚见微，而是以阴谋鼓动那般，“……真的要，和我一起去死吗？”

“死”这个字，实在太能激发阿迟的情绪了。

阿迟本便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预计，心绪沉郁不宁，云璞玉的话几乎是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以至于阿迟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实在可怕。他骂了一句脏话，便再也按捺不住，想上前给云璞玉一拳，让他那张嘴再吐不出任何荒谬的话语来。

只是在他之前，缪戮之便更按捺不住地行动了。但他的目标反而不是云璞玉，倒是——

楚见微。

……楚见微这样的人，他做出的任何抉择，都在计划之内，也绝不会被旁人干扰。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那双微垂敛的眸，似乎还透着悲悯的神色。

“结束了。”

在他单手离开怪物头顶的瞬间……怪物，解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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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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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武林巅峰是我哥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