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已满是官员的马车。
等待上朝的官员有缩在车内避寒的,也有三两个凑在一处,揣着手窃窃私语,不时东张西顾。
昨晚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林山可是张相的人,此番闹这一出也不知是否是张相授意。
不过这次林山怕是讨不了好。
感慨间就见慕少辞的马车行来。
深蓝色官服的少年步下马车。
几个保皇派的官员对视一眼上前问候。慕少辞脸上始终保持温和浅笑,对来人皆是以礼相对。
看他态度和善便有人好奇的打探昨晚之事。
岂料,话一问出口,慕少辞的唇角霎时压了下去,将事情简单概述一遍。
那官员听他说完,义愤填膺道:“真是岂有此理!这林统领实在太过嚣张。就算他是御林军统领也不能无诏擅闯官员府邸,他如此作为岂非视律法为无物。”
林尚书是刑部尚书,平日对慕少辞很是欣赏,不免多了几分关心。
慕少辞瞧他比自己还气愤,出言宽慰:“林尚书莫气,是非曲直陛下自有论断。”
林尚书八字胡一翘,正欲张嘴,目光一扫,一顶朴素的轿子正缓慢而来,停在宫门前。
侍从恭敬掀开车帘,红衣官服的张相自轿中而出。
张相是百官之首,各派官员虽私下对他看法各异,但见他来均是上前见礼。
慕少辞亦随众官上前。
张相年近半百,依旧精神矍铄,一张与张勉有六七分像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不同于张勉的玩世不恭,张相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稳重,温和谦逊,和蔼的长者。
他始终以一种平静的态度示人,好像林山的事与他无丝毫干系,仿若世间没有事能叫他动容分毫。
少顷,宫门大开,百官列位而进。
金銮殿内早已燃好炭火,官员们进殿就不觉寒意。
等皇帝来临,百官跪拜后,便有官员开始上禀要事。
事过二三,慕少辞走出队列,叩首行礼,朗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得到允许后,慕少辞道:“御林军统领林山于昨日戌时强搜微臣府邸,砍伤守卫,还将我府上一叛主之徒指为百宁郡一案的证人,臣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夜明霁沉下脸道:“传御林军统领林山。”
内侍匆匆前去传人。
片刻之后,林山已至殿外。
宫殿巍峨,檐角斗拱,雕梁画栋,而他站在殿外冷风中,看见了他的结局。
他麻木的被人带入殿中,机械地下跪行礼。
“林山,你可知罪?”
平静无波的声音入耳,拉回了林山的神智。
“臣,臣知罪,臣不该未经陛下诏令就带人去搜查慕大人的府邸,请陛下恕罪。”他声音打颤,尽力为自己谋求生机。
不知是方才冻狠了,还是为何,殿内的热气包围住他,却始终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见夜明霁不言,只盯着他,林山慌忙解释道:“臣昨日收到消息,慕大人暗中接回一个百宁郡一案的证人,并将其带入府中,不久那人就在府中毙命。
微臣见情势急迫,来不及遣人去查消息真假,就急忙带人前去。请陛下恕罪,饶恕微臣一命。”
他使劲的磕头,很快额头就出现淤青。
夜明霁看向慕少辞。
“慕爱卿如何看?”
慕少辞道:“臣以为林统领忠心可鉴,但行为确有不妥。如林统领所言,要是哪日你怀疑贼子闯入皇宫是否打算强闯宫门。”
林山一惊,忙道:“慕大人莫要胡言。”又转向上首急声解释:“臣绝无此心,陛下明鉴呐!”
“张相如何看?”夜明霁问道。
张相出列道:“臣以为慕大人所言有理,林山此举的确不妥,但他多年来恪尽职守,不如陛下罢去他的官职,再稍加责罚。”
“罢了。”上首传来一声轻叹。
“传令,御林军统领林山擅闯官员府邸,今革去职位,杖责二十。”
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林山激动的叩首谢恩,后被人带下去杖责。
夜明霁继续下令:“御林军副统领池奉恪尽职守今擢升为御林军统领。”
满朝文武皆跪地叩首,山呼万岁,唯有最前方一道红衣身影无需行跪拜礼,只垂首而立。
夜明霁望向为首的张相,眸色深沉。
好一招壮士断腕,他可真狠的下心。
群臣无事再禀报,早朝就此落下帷幕。
宫门前,官员们进了自己的马车,各自离去。
慕少辞的马车回到慕府时,天色已经明朗。
栖月院中正忙的热火朝天。
五个侍卫按照栖月的要求各自忙碌。
一个将药材称量分好;一个将药材按量搭配;其余两个各执一个捣药罐,将搭配好的药材捣碎成粉末;最后由一人把药粉分别装好。
栖月则是让人搬了桌椅,摆上茶点,坐在一旁观察他们是否出现差错。
慕少辞刚踏入院子,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走到栖月对面坐下。
栖月示意他们停手休息,而后视线移到慕少辞身上。
他朝服未换,她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道:“公子一下朝就过来了?”
慕少辞袖中手略一收紧,不知为何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见到她,遂一下朝便直接来了此处。
但他不能将心中所想道与她听,只端起热茶轻抿一口。
他不语,栖月只管道:“药粉今日便可完成,公子若是要用可以早作准备,这些药粉功效较之先前给公子的更强,可以直接洒在衣裳上,所过之处无论蛊虫还是毒虫皆会退避,不敢近身。
公子要是准备和隐谷人打交道,用此药粉可以避免惊动他们的虫子。”
她说完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手上悠闲的把玩腰间香囊坠子上的小玉珠。
慕少辞突然问:“可否劳烦姑娘与我们一道去?”
栖月坐直身好奇问:“到底是何事?公子不讲清楚我怎知晓你们意欲何为?”
慕少辞偏头对上她盈盈发亮的眼眸,严肃道:“姑娘听完就必须随我们一起去,不能反悔。”
事关重大,她要是知道了,在事情没有解决前就得时刻跟在他身边。
栖月身体小幅度前倾,靠近慕少辞,眼里发亮,好奇问:“是有意思的事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很乐意与公子一起去。”
慕少辞看向一旁偷瞧的五人,示意他们先退下,而后道:“京城外有一寥无人烟之处,隐谷人聚在此处不知图谋何事,我打算找个时间前去探看。”
栖月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又凑近些,低声问:“公子,我们要什么时候去?”
慕少辞看她兴奋样,忍俊不禁道:“有这么想去?”
“当然,隐谷人一向嚣张,我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他们这一次躲在京城外定然也是要干坏事,早发现早收拾了他们。”栖月边说边兴奋的挥了挥拳头。
慕少辞宠溺的勾了勾唇角。
只是他总觉得她这话有些耳熟。
栖月目光顿在他脸上,看得慕少辞有点不自在。
“公子,我们好像忘了什么?”栖月突然苦恼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什么?”
“我们昨日不是答应要去明王府,现在?”
慕少辞很是不解,这姑娘怎么非要去淌这一趟浑水,“姑娘怎么对明王府的事这般挂心。”
“没什么。”栖月撇撇嘴,小声说:“上次明王太过嚣张,我看他很不顺眼,要是有个机会自然要狠狠宰他一顿。”
慕少辞总算想起来了,昨晚她也是这么说林山的。
对她这略显幼稚的赌气之语他竟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姑娘莫急,不如现在就去。”
“好!”栖月一下站起来,脚步轻快向外去。
慕少辞无奈跟上。他命温岳将栖月带去府门,自己则去换身衣裳。
温岳跟在栖月身边,欲言又止。
栖月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倒是没有注意温岳的神情。
府门外,栖月看着台阶下的马车又转头去看刚来的慕少辞,“公子,我们是要同乘一辆马车?”
“姑娘要是觉得不妥,我让他们……”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栖月连忙摆手,“公子要是不担心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我行走江湖,不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
二人坐上马车,温岳驾车朝明王府去。
车内空间宽敞,二人各坐一侧,栖月掀开一角车帘看繁华热闹的街市。
忽然听见一阵“咕咕”声,她眨眨眼,放下帘子,朝慕少辞看去,猛地想起他还未用早膳。
“公子可是腹中饥饿?要不我们下去用些东西再去?”她方才可是瞧见刚入京时的馄饨小摊。
慕少辞本想拒绝,可见她眼含期待,便问:“姑娘可有何想吃的,我叫人去买。”
“公子,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正好我也未用早膳,不如我们一道去吃一些。”栖月板起脸故作严肃道。
语毕,她又想起来,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大致是不愿意在外头小摊用食,便有些沮丧的低下头。
“走吧!”慕少辞道。
他真是见不得她一副垂头耷脑的样子,还是古灵精怪的她比较顺眼。
栖月一下抬起头,“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慕少辞让温岳将马车停好,掀帘下车,栖月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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