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翟沄年正要推门进屋子里看看,闻言只是稍稍愣了一霎便立刻回话。
景樆淑一手掀开帘子一边抓着翟沄年的手示意让翟沄年先进去。
“要不……我们俩今天住这里吧?”
景樆淑歪头看着翟沄年,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对吧?”
“……”翟沄年沉默一会儿,“行吧。”
两个人四处转了一圈后回到后院。
“走了,景副组长──带你去看个人?”翟沄年站在墙边,很认真地看着景樆淑,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可能就是初恋和两情相悦的双重加持吧,景樆淑几乎是在瞬间就理解了翟沄年说的是谁了。
所以半小时后的郊外墓园里。
翟沄年单膝蹲在一处墓碑前──看占地是个双人墓──齐安怀和翟玳的合葬墓。
景樆淑一言不发,站在翟沄年身后,目光低垂着,分不清是在看翟沄年还是在看着墓碑。
“好久不见,情比金坚又郎才女貌的……模范夫妻。看看,你女儿眼光是不是很好?多有先见之明,从小挑好女朋友?”翟沄年一边整理景樆淑亲自选的花束,一边故作语调轻松。
而被提到的“女朋友”此刻攥了攥衣角,隐约有些许不自在,很快又调整好状态一副若无其事。
“你就不担心他们接受不了啊?”
翟沄年站起来,转身直面景樆淑:“你信这个吗?”
“……”景樆淑扯了扯嘴角,“说实话,我不信。”
是啊,她们俩谁都不相信什么“泉下有知”,不过是想要有个寄托而已。
翟沄年很轻地呼出一口气,说:“没关系,他们都很开明,从小吧…说的就是在安全范围以内,只要我喜欢,做什么都好。之前干嘛来着──”
翟沄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景樆淑也很耐心地等着翟沄年的后话。
那时候,翟沄年可能十来岁的样子,照样是溜出去转悠,回来带了本书,就是关于同性的。
看了之后不久呢,在齐安怀在家的时候,她无意中和齐安怀提起有关于同性恋的话题。
齐安怀听了之后没有先问翟沄年怎么会知道的,而是很严肃地说:“可以这么说吧,化学里面,至少你没见过阴离子结合阴离子的吧?物理也一样,都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确,同性恋者并非多数,常规的“正常”和“一般”的定义里,也并不接受这样的情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就是错误的,该被抹杀的……”
沉默一会儿,齐安怀才继续说话,而且明显的语重心长:“可能现在对你说这个太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不管客观怎样,同性恋都并非病态,这是正常的,也是值得被尊重的。这属于个人意愿,别人无权干涉。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刚好喜欢了一个和你性别一样的人,只要是你心之所向,两情相悦的,那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尊重你。我也相信,你妈妈也会和我一样。”
她和齐安怀就是这样,过于聪明导致的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也使得齐安怀和她的交流更加顺利。可能也有知道自己锦安党员身份毕竟危险的原因使然,所以齐安怀也比较乐意多教翟沄年一些东西──不管是生活、理念、学习或者三观……
翟沄年挑拣了齐安怀的几句话说出来,景樆淑放松了一些,伸手顺了一下翟沄年的头发,说:“那你是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还是…?”
“走吧。”翟沄年勾起一抹笑意,“来覃市毕竟是有目的的。”
是啊,既然傍晚接头那就没必要一早来这里。而翟沄年他们既然来了就是想留些时间试试现在覃市的水,提早了解些许情况。
“你像是十年没回过覃市的人吗?”景樆淑落半步跟着翟沄年穿行在人群中,有些怀疑。
翟沄年看着人的同时抽空瞄了一眼景樆淑,声音不算很大:“我就不能有别人给我传递消息了?别的不说,这覃市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还是知道的。”
最后,翟沄年和景樆淑停在了一个茶馆前面,一起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牌匾──“同如茶馆”。
翟沄年:“就是这里了。”
景樆淑则跟着她迈步进去。
“你们听说没有,最近那个…费绍辉的事情?”
“哎…不就是前几天死了的那个,闹得那么大,谁不知道?”
费绍辉,就是齐氏企业在覃市的主管人。翟沄年一行人来这里也就是为了这个事──几天前费绍辉离奇死亡,因为当中牵扯黑白两道,也涉及了晏清、锦安两党──当然,这不是非要翟沄年来的原因,因为就算牵扯广了,也完全可以由六组分在这边的人介入的。
真正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费绍辉──毕竟是齐氏的人。所以楼砚南综合考虑一番,就决定让翟沄年来一趟,做完这件事她也可以顺便在覃市多待两天,总归是十来年没回过这里了。
──哦,对了,楼砚南从让翟沄年当了六组组长后就对她放松了很多,自请调回了覃市,把所有重心都转移到了覃市。所以现在锦安党在覃市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就是楼砚南。
说话的人就在翟沄年和景樆淑旁边一张桌子,翟沄年和景樆淑抬眸看着对方,景樆淑点了下头,翟沄年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诶,这是什么个事啊?”翟沄年装作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倾身去问。
有些人吧,不去当演员就是有点可惜──翟沄年这会儿装得……完完全全一个好奇八卦且完全不知情况的路人模样。
“听你这口音,不是当地人吧?”
可叹她翟沄年,堂堂一个齐家大小姐,在覃市呆过十多年,回来之后就被质疑不是覃市的人而是来游玩的……
翟沄年迅速反应,顺着说:“对,和朋友来这边玩的。”
说着,翟沄年抬手示意旁边这位是她口中的“朋友”。
“就是前一阵子,齐氏企业──你应该知道?”得到翟沄年点头肯定后,那人继续说,“他们在覃市的负责人,叫费绍辉的,突然就死了。”
“怎么死的?”景樆淑适时加入话题。
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似乎还有些后怕:“他啊……被分了好几块呢!”言罢还倒吸了一口气。
“那……尸体齐了吗?不然怎么知道那是费…费绍辉的?”
“没齐呢,但是头找到了。最先啊,是一大清早的,一个渔翁在榄江那找到的……”
远方刚刚显出一抹光亮,尚且不能驱散黑暗,那个渔翁划着桨行在江中,这一段水流并不急了,隐隐的,他看露出半截的石块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出于好奇,他撑船过去……
借着自己船头挂的煤油灯的昏黄光线才算勉强看清了那东西,可这一看却把自己吓得不轻。
──被石块挡住去路的,赫然是半截身体,没有头部,也分不清是谁……
翟沄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船上杀清夜的情景──也有个渔翁很不幸,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论心理阴影面积…可能不相上下吧。
“哎,就是可惜了,那老翁到现在还得去有事没事受个询问,状态不太好,这一家老小的……”翟沄年闻言看了看说话的人──估摸着是个车夫吧。
“说起这分尸,什么仇什么怨啊……还给人尸体弄得四散在城外。”
翟沄年虽然见惯生死,并不害怕,还是难免腹诽:“摆阵呢搁这?”
诚然啊,翟组长就算并不奇怪,还是装作有些害怕但还是好奇后续的样子。
“诶,我听说,这个费绍辉,之前啊还是个混江湖的,仇家好像挺多的,后面被齐家的人看中,慢慢才做到这个位置──你们说……会不会是之前的仇家寻仇吧?”
一边有人冷嘲热讽:“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话刚出来就立刻有人反对:“话不能乱说啊,他可是个心底善良的,就是性格不讨喜,过分嫉恶如仇了。我有个朋友之前就受到过他的帮忙!”
景樆淑摸摸听着,很轻微地叹了口气,翟沄年眼神一扫又立刻收了回来,继续问:“不是说齐氏企业有个对家,暗地里都都斗了好些年了,有没有可能……?”
“你别说,我早上听了一耳朵,说是齐家对家,就池家啊,有个什么经理死了?”
有人信了,随即就有些义愤填膺:“多不要脸,明里斗不过搞暗杀啊?”
“那有没有可能是连环谋杀案?”景樆淑冷静提出质疑。
“绝对不是,就是畏罪自杀!”
翟沄年起了兴致,挑眉道:“怎么说?”
“我可知道──我早上从那过,悄悄问了一句他们家保姆,说是吊死的,那不就是自杀吗?”
翟沄年没再多听了,只是暗自梳理事情,顺便想着:那这事多有意思啊──
的确有意思,这事之所以会让他们六组介入,就是因为没有证据。
综合费绍辉的人生轨迹,唯一的可能就在于仇家或者对家──当然,他们谁都清楚得很,这里面不可能没有晏清党参与。
所以啊,之前晏清党一直努力把事情往对家或者仇家身上推──别人不知道,楼砚南和六组倒是清楚,其中目的,并不单纯是为了推责任,也想让他们六组掺和进来。
今天搞个什么畏罪自杀……必定是和他们有关系了。
走出茶馆,翟沄年才问景樆淑:“景副组长,刚才叹什么气呢,心软?”
“什么都心软可活不长,你不比我明白吗,翟组长?”景樆淑停顿一会儿,才继续回答,“就是在想啊,这死后还要受诸般议论……生前也未必见得多少人知道。”
翟沄年脚步微顿,不自觉垂下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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