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完美结束,于下午时分落幕。
俪月坐在观众席,缓缓鼓掌,看台上顾教授起身谢幕离开的身影,终于长舒一口气。半个月的准备,结束了。
晚上举办庆功宴,等俪月督促完现场来到饭局时,堪堪赶上饭局开端。
俪月推门进去,走到杨行长身边的位置,落落大方道:“不好意思,现场收尾处理了一会儿,来迟了。”
众人和善地笑着说没关系。
方才演讲开始前俪月和成倚山的熟稔氛围大家都看在眼里,此刻自然没有人会为难调侃俪月,俱是一副和善模样。
这场饭局孙崇宁也在,儒雅地笑着坐在席间,对俪月来迟这件事未发一言。
老教授坐在饭桌最前端,笑呵呵对俪月说:“没来迟,正要开始呢,我看啊,来得正好。”
俪月羞赧笑笑,顺势落座。
这场饭局宾主尽欢,老教授年纪大了不能喝酒,就点了俪月陪他喝饮料,明晃晃地照顾,但没人提出反对。
宴上觥筹交错,谈笑不断,有烟雾袅袅升起,缭绕在饭桌上空,久久未散。
俪月有些受不住呛人的烟味,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包厢门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突然有人抓住俪月的手腕,一把扯过将她甩在墙上。
扑面的酒气袭来,手腕上的力道勒得俪月生疼。
“孙崇宁?你干嘛?”俪月深深皱眉,用力转动手腕想要挣脱。
孙崇宁抬头,眼中已是一片深红,血丝密布,整个人酒气萦绕,刚刚在饭局上,应酬往来间灌酒太多,生生喝成这样。
他牢牢桎梏着俪月的手腕,嗓音低沉似砂纸摩挲般喑哑,语调恶意难掩,“俪月,这么点时间没见,你还真搭上成倚山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嗯?”
他疯了吧!
俪月烦躁地推开他,只手腕尚未挣脱,还在甩动着,“你喝多了!放开!”
但孙崇宁好似没听见,但整个人又喝得很多有些虚软,突然一下子就被俪月甩开了,倒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走廊灯光昏暗,孙崇宁向后仰着头,出声低讽:“不声不响的,手段真是高明啊!这次是成倚山,下次呢?下次是谁?”
俪月揉着手腕,冷眼看他,“喝多了就去醒酒,别在这里发疯!”
本来人就不正常,喝多了更疯。
俪月不想和不清醒的酒疯子交谈,谁知道这故作斯文的人会不会突然暴起,她丝毫不信任眼前这个男人的人品。
孙崇宁确实喝多了,此刻有些头脑发胀,靠在墙边闭目深呼吸。
俪月趁机后退,转身就要离开。
走出几步,身后喑哑的男声传来。
“俪月,陈家人回来了,你知道吗?”
走廊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瞬间谁也没说话。
俪月只看着他,声色清冷:“所以呢?”
“回去看看吧?看看你的妈妈,身边多了什么人。”孙崇宁悠悠说着。
答非所问。
俪月冷漠转身离开。
孙崇宁没有阻拦,只微微睁眼,深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女卫生间内,镜子前,有水声淅沥。
俪月抬手关了手龙头,站在镜子前垂眸擦手,柔白的纸巾轻轻覆盖过手背,顺着纤细的手指下滑,纸巾逐渐湿透褶皱,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镜中人肤白如雪,一双眼眸清冷似竹,俪月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穿过这双眼,仿佛看到当初年少时的自己,倔强,又弱小。
俪月沉默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包厢。
路过走廊时,孙崇宁还靠在墙边,闭着眼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俪月目不斜视走过,身后的男人却睁开眼,起身慢慢跟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老教授一眼看到俪月清冷的神色,笑呵呵对她招了招手:“俪月,来来来,到这来。”
老教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说道:“坐这来,我们再聊聊,倚山演讲刚听完就赶去开会,正好不妨碍我们聊天,上次见面还没聊尽兴呢……”
俪月温婉笑着,顺从地坐下,和老教授一来一往聊得起劲。
老教授聊得愉快,对大家夸奖俪月,“别看小姑娘年轻,专业知识懂得很多啊,比我们当初可厉害太多了,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众人接连附和,俪月连声说不敢当,老教授又转头对自己的弟子说:“来给我和俪月合张影,纪念一下。”
弟子依言用老教授的手机为两人拍了合照,随后俪月就一直坐在老教授身边,她未曾低头,也就没看见老教授将方才的合影发给了他人。
饭局结束,众人在包厢门口分别,俪月跟在领导身边,微笑送别所有人。
杨行长也和俪月挥手先走一步,最后所有人都走了,只余俪月一人,她返回包厢拎上包,慢吞吞往门口走去。
夜色深沉,街边路灯淹没在城市的霓虹中,只剩一层温润光辉。
俪月站在大门侧边,等着呼叫而来的出租车,低头看着手机,处理今天未完结的邮件。
身前一辆车经过,缓缓在她面前停下,俪月以为是自己叫的车到了,一抬头却看见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车门打开,男人从车上下来,穿着西服内的衬衫,将袖口挽起至小臂,肩臂线条流利,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隐隐撑出衣服下肌肉的弧度。
“……?你不是开会去了吗?”俪月懵懵地看着他。
“嗯,开完了。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们庆功宴开完没。”成倚山漫不经心地回她,收回手懒懒散散地倚在车门边,矜贵又松弛。
郦月笑笑,“你来迟一步,顾教授刚走。”
“那就算了。”成倚山拉开车门,“送你回家?”
车内比室外凉爽许多,郦月甚至觉得方才内心的些许浮躁都散去不少。轻缓的音乐慢慢流淌,柔美的歌声萦绕在耳畔,氛围平和至极。
郦月偏头看着窗外发呆,望着路边风景飞速掠过,脑子放空什么都没想,就这样让自己安静在车内坐着。
成倚山轻瞟她一眼,看她从一上车就开始愣神,也没有打扰她,放任她维持这样的状态。只在郦月没注意时,将目光下移到她的手腕上,只见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此时泛着掩不掉的红,经过一段时间,甚至有些青肿。
真碍眼啊......
成倚山想着。
这样的红肿与本该清润白皙的手腕就不该出现在一起。
郦月似乎也感觉到了手腕上的不适,轻轻转动一下手腕,不动声色地揉了揉。
成倚山一直看着,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半晌还是问了句:“手怎么了?”
郦月一顿,顺着将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没事,刚刚吃饭的时候碰到一个酒疯子,拉扯了几下?”
“酒疯子?”成倚山挑眉,微微侧身转向她,“不是庆功宴吗?有人为难你?”
下午郦月和他们两人熟稔交谈的一幕在场人都看见了,哪还有人会不看场面地为难她,但那是针对正常人而言,孙崇宁实在算不上普遍意义上的正常人。
“当然没有,为难我做什么?”郦月失笑,对晚间走廊争执的一幕轻描淡写带过,“出来透气的时候走廊上碰到的。”
成倚山轻嗤一声,“还是这么倒霉。”
“......我听得到。”郦月凉凉道,转头瞪他一眼。
成倚山眉眼未动,稳如泰山,反问她:“不是吗?”
“......”
郦月无可反驳。
这段时间数次见面,几乎每一次都会出现一点小状况,不是形象受损就是有人找茬,稍显狼狈。
郦月正要装听不见,身旁的人又说了句:“是上次那个人吧?峰会那天的那个。”
成倚山转过脸看她,车内灯光昏暗,男人半边眉眼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神色,只能听见他清洌的声音从上至下传来。
“今天他也在现场,我看到了。”
“......”
“......嗯。他精神不正常,时常发疯。”郦月面不改色诋毁着。
成倚山凉凉看她一眼,让司机在路边停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郦月没反应过来,看看身侧空着的座位,又瞅瞅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犹疑着问前座的司机:“他去干什么?”
很显然司机也不是很清楚,只微微打开窗看向成倚山离开的方向,那边有一排店铺,于是猜测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去......买东西?”
没等郦月下车一起过去,成倚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有一袋东西向郦月飞来。
“......!!”郦月反应迅速地接住,正要开口说什么,低头一看手中是一袋子药。郦月稍稍翻了一下,大多是缓解扭伤红肿的。
郦月咽下想说出口的话,不甚确定地问:“......给我的?”
成倚山轻飘飘看她一眼,没说话,只眼中神色不言而喻:不然?
郦月安静了。
成倚山嗤笑一声,身子后仰靠到椅背上,双眼微阖,散漫松弛。
没多久郦月突然开口,正经严肃,“但是正常情况,都是买药的人帮忙上药的。”
成倚山依旧阖着眼,声色清冷尾音微长,好似调侃一般,“因为我不正常。”
噗嗤......
郦月被逗笑,在一旁捂着嘴闷声笑着。
霎时间车厢内只有女孩清浅笑声萦绕,声声入耳。
没一会儿郦月停了笑,将药收拾好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玩手机。
郦月微信有很多客户,今天的朋友圈除了下午那场演讲就是客户转发自己公司的资讯报道,于是有一条吐槽就格外显眼。
朋友圈第一条,来自十分钟前,宋致发的。
【有的人生意谈到一半中途跑了,说让我替他接待一下客户?这合理吗?】
俪月又忍不住笑出声。
成倚山刚听见她的笑声,下一瞬就感觉自己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力道轻柔小心翼翼。他睁开眼,就看见身边女孩凑过来,仰着一张美人面,双眸弯弯好似新月,浮光掠影之下,波光揉碎在她眼里。
有清甜香气随着她凑近的动作飘来,争先恐后地围绕在他身边,成倚山觉得自己仿佛要被这股淡淡的清甜香气浸透了。
车子红灯停下,窗外月光正好洒下,清润光辉照在两人之间,明亮安静。
“成倚山。”
她叫了他一声。
在一片安静中,成倚山听见身边女孩轻笑着,温热呼吸仿佛近在咫尺,嗓音像是含了糖,甜腻缱绻,“谢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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