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上放学之后易潇安特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来接了，刘叔也知道舒颜回来了，估摸着是舒总要带着易小姐一起出去了。

易潇安还特地嘱咐了一下刘叔不用再问舒颜了。

舒颜昨天问她周六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也就是说，周六之前，舒颜不会有时间和她在一起。

反倒是可以给易潇安一点准备的时间。

周五通常会早放学一点，易潇安到了校门口，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之后报了地址。

是A市一家新开的创意蛋糕店。

出租车很快到了地点，易潇安下车，这家蛋糕店装饰地很轻软漂亮，白色的窗柩外缠着一些细碎的花与丝带，一推门就是一股浓郁的烘焙奶香。

店主是个小姐姐，刚好把新出炉的小蛋糕放进一层的货栏，一转头就看到易潇安进来。

她马上反应过来：“是易小姐吗？昨天在微信上预定蛋糕的？”

易潇安有些诧异，自己昨天只是微信和店主有过交流，并没有被看过照片什么的。

见易潇安诧异，店主小姐姐笑了笑：“昨天知道您是学画画的，今天一看气质就像。”

店主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易潇安也抿了抿唇，跟着她就往制作间走。

这家店是A是为数不多可以将“画”复拓到蛋糕上的。易潇安刚巧有那么一幅画。

制作间穿着白大褂的糕点师问也和易潇安点了点头：

“易小姐，由于食材的流动性，您想用在蛋糕表面的这幅画最多能保持三小时，请务必在三小时内食用完毕。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建议您换成其他款式。”

三个小时……易潇安想了一下时间：“来得及。”

“我看您早就预定，是想给画上的人一个惊喜吗？”店主小姐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易潇安有些不好意思，又点了点头。

店主给她倒了水又拿了些小点心。从她们家定创意蛋糕的人不少，要么是小男生给女朋友定，要么就是女生给男朋友生日定。像这位小姑娘单独定一幅画，画上还是一个姑娘的，很少见。

等待蛋糕制作时易潇安又去了附近的一家花店，一进门就是袭人的清香味。店主是个阿姨，看到易潇安后马上迎上来：

“小姑娘来看看，想要什么花？”

整个木架子上，地上都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束，中间点缀着细碎的小星星灯，易潇安不是第一次来花店，可这次的感觉却是很不同。

“小姑娘，想买什么花？自己养还是送人？”

“送人。”

“送谁？家人、老师、还是男朋友呀？”

花店的阿姨毕竟眼光毒，一看易潇安的反应就立马道：

“来小姑娘，我们新到的这款酒杯玫瑰，颜色火热，香气正好，九支包在一起，正好象征着长长久久，正适合你们这种小姑娘的心意~”

易潇安目光停留在那几枝玫瑰上，艳丽，新鲜，彼此缠在一起像是永远不想分开……甚至就像舒颜本人一样美得火热。

没等阿姨把玫瑰递过来，易潇安就先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是送家人。”

“哦，送家人啊，那百合桔梗三色堇这些都行，包在一块儿也挺好看。”

易潇安的目光又在那几支百合上停留了一会儿。

“阿姨，我要那束小雏菊。”

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小束由透明纸包裹着的小雏菊。白色的花瓣和黄色花蕊交相点缀，大小相间地缠绕在一起，小小的花朵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

包装纸的侧面烙印着烫金体的英文：Daisy.

易潇安走过去，从里面抽出那张写着小雏菊花语的卡片看了看，然后轻轻扬了扬嘴角。

她将卡片放了回去，想了想，又将卡片放在掌心，然后装进了口袋。

易潇安转过头，站在花中间的那一刻仿佛一个影视剧里小仙女一样，她扬了扬手中的小雏菊：

“就要这束。”

蛋糕制作时间有些久，等到易潇安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易潇安背着包，右手拎着那只八寸蛋糕，左手小心翼翼抱着那束小雏菊。

到家之后易潇安先按了门铃，小洋楼的门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开，易潇安松了口气，自己输入密码进门。

和昨晚一样，饭桌上摆着周姨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冰箱上贴着一个纸条：小安，舒总今晚有应酬，桌上的饭是你自己的。

也不是很意外。

易潇安把蛋糕和小雏菊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卧室，想了想，又故意把一个架子挡在了这些东西前。

易潇安下楼，周姨可能没想到她会晚回来，饭菜做出来的比较早，基本都已经凉了。

易潇安顾不了那么多，很快地把菜吃完，洗过碗之后就上楼去洗澡。

将近晚上十点，易潇安吹干头发，屋里很暖和，易潇安特意从衣柜里挑了一条夏天的白色连衣裙出来。

短款的吊带连衣裙上一点褶皱都没有，易潇安想了想，将裙子穿上之后在故意在沙发上坐了几下，又将还没完全干了的头发弄撒了一些。

易潇安跑到卫生间，镜子里是一张干净到没有一点杂质的脸。

她的眼眸纯净的像是没有半点心事，眼睫微翘，天生带着一点上扬的唇角添了几分孩子气，但沉默的时候却还是那样能给人一种拒之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易潇安打开梳妆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根之前舒颜给她买的口红。

是最简单干净的奶茶色。易潇安小心翼翼将口红涂好，唇色立马显出一种粉润的好看，嘴唇有些嘟起，啫喱的质地让整张嘴巴像一块儿软糯的糖果。

走出卫生间之前，易潇安又想了一下，找出一瓶蓝风铃味儿的香水，远远地在空气中喷了一下后身体转了个圈儿进到了细小的香水雾气中。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易潇安回到书房把蛋糕和小雏菊拿下楼，她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抱着花，赤着脚踩在旋转楼梯上，像一只轻盈的白孔雀。

那副画是易潇安为舒颜画的。

画面上是一个窗前的近景，窗前放着一个木质的椅子，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生，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满墙绿油油的爬山虎。

那是几年前，易潇安跟着舒颜去她们大学自习室的时候看到的一幕。

易潇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里每次在脑子里总能回忆起这个画面。

也不知道舒颜自己还记不记得，也不知道她看到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易潇安的嘴角在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上扬了起来，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双手环抱着膝盖，一点点地听着客厅的复古老式落地钟声。

十点。

十一点。

蛋糕表层的绘面一点一点暗沉下去，易潇安的双脚也越来越凉。

她可以等，但是蛋糕最多只能再撑一个小时。

易潇安站起来拿起手机，除了班群里几个小红点以外没有任何消息。易潇安想起昨天晚上舒颜也是大概11点30左右才回来的，于是又坐了回去继续等待。

将近十二点，蛋糕上的绘面越来越下沉，淡到整个画面变成了一幅好糊的抽象作品，舒颜还是没有回来。

易潇安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冬天的风从北吹来，易潇安的头发飞舞起来。

她从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播了过去。

易潇安下意识将双手拢在手机上，听筒里的待机声每响一声，易潇安的心跳就加快一些。

“嘟、嘟……”第七声待机声响过，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易潇安挂掉电话从阳台里走回来，冷暖的交替让她一瞬间打了个冷颤，蛋糕上的绘画已经只剩下几个颜色，画面上的人如同舒颜本人一样，就那么从眼前飘忽不定地消失了。

有些难受。

尽管舒颜从来没有答应过她今晚一定会回来，或者一定会早回来，但是看到眼前精心准备的一切时，一股酸涩还是从胸腔里满溢而出。

从很小时候起，易潇安就已经学会了一个人生道理：不要有期待。

虽然期待成真的快乐是那么无与伦比，然而期待落空的感觉，每次落空的感觉，好像都会叠加在一起，每多一次，就会把从前的很多感觉都翻涌起来。

她有什么资格，能对舒颜没有承诺过的事情暗自抱有期待呢。

易潇安提起已经完面目全非的蛋糕，连同那一小束没有送出去的小雏菊，赤着脚打开房门扔进院子的垃圾桶里。

-

第二天一早，易潇安比之前醒的稍微晚了点。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已经快九点了。

昨晚她一直在迷迷糊糊留意着有没有人回来，也不知道等到几点才睡着，大概是有些晚了。

楼下厨房传来声音，易潇安打开房门，周姨在下面招手：“来，潇安，周姨给你准备好早饭了，赶紧下来吃了，一会儿舒总就要回来接你了。”

“舒总……昨晚都没回来吗？”

周姨看她刚睡醒那副模样，有些好笑：

“潇安，我们叫舒总，你跟着乱叫什么。你姐姐昨晚应酬太晚，再加上今天一大早有事儿，说是今天早晨给你发消息没回，估摸着你周六想睡个懒觉，专门让我别叫你的。”

舒颜给她发消息了？易萧安想赶紧回去看一眼手机，就听周姨又叫：

“别进去了潇安，赶紧洗漱吃饭，指不定什么时候舒总什么时候就到了。”

易潇安依言先去梳洗换衣服，她今天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本来平时就话少，今天更是和周姨礼貌地点过头后就默默地往嘴里塞豆包。

她边吃边打开手机，舒颜是早晨七点给她发的消息。

【醒来了吗小安？】

【我猜还没醒。】

【三、二、一……嗯，果然没醒。】

【小安，姐姐先去办点事儿，等会儿醒来周姨会安顿你。】

易潇安看着消息，又咬了一口口中的豆包。舒颜没有解释，昨晚为什么没有回来。

舒颜只和周姨说她上午会回来，也没确定说会几点回来。

易潇安把最后一口豆包吃完，刚要离开餐桌，就听到门铃忽然响起。

易潇安皱了皱眉。

周姨正在厨房洗碗，听到门铃声也皱了一下眉头，准备忙着把手擦干净去开门，易潇安就道：“周姨，我去吧。”

“哦哦，潇安那你先问好是谁啊，陌生人千万不能给开门！”

“知道了。”易潇安苦笑了一下往门边走。

电子屏幕没有显示画面，易潇安按了接通：“谁？”

“小安，是我。你下来开下门”是舒颜的声音。

“你……姐姐你不知道门锁密码么？”

舒颜没回答，好像是笑了一下：“姐姐想让小安开一下门。”

易潇安不再耽误时间，穿上鞋都走出去开大门。

双手推开门的一刹那，易潇安看到一舒颜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线条修身的严肃的黑西装，裁剪利落的线条勾勒出纤长的腿，脚上穿着一双很平的跟鞋，只花了很淡的妆，甚至都没有戴耳环。她的左手拎了一个行李箱，右手——

右手上捧着一大束花。

牛皮纸包裹的白色小雏菊在12月早晨的暖阳下格外温柔，白色的花瓣把阳光聚拢起来，然后反射出一道淡淡的七彩的光线。

温柔、摇曳、还有一阵淡淡的香味。

花束横在两个人中间，舒颜温柔地看着花道：

“今早去花店时候看到，就觉得和你去年生日时候穿的那条裙子很像，也许你会喜欢。”

舒颜挑眉，看着易潇安的眼睛将花递过去：

“早安，小安。”

在心动和心梗之间反复横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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