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谢予

晏迟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口袋里掏出烟袋,取出一根叼在嘴上。

下一秒,“咔哒”,齿轮摩擦出火花。

谢予已走到他身边,把打火机递到他眼前,燃上那根烟蒂。

“你也知道,我对结婚没什么兴趣。”

谢予伸手从人烟袋里也取出一根,“我知道,但属于你的家产总不能拱手让人吧?”

晏迟生吐出一口气,烟雾缭绕间,那双绿眸子微微眯起,姿态随性又散漫。

良久,他才开口:“那又如何?”

“不是”,谢予有些费解:“我真搞不懂你了,明明你是家族里最有能力继承的人….”

他顿了下,又劝说道:“你就算不想结婚,随便找个人假结婚也行啊,等你彻底掌握继承权后再离,这样行吗?”

“不行。”

谢予急了:“那怎样才行?难道你就任由他们把家产吞噬干净?”

晏迟生指尖夹着烟,火光与窗外的霓虹明灭交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好友,无奈道:“你怎么比我还急?”

谢予瞪他:“我能不急吗,我们一家子可把赌注押在你身上了。”

晏迟生笑了下:“这话说的,你回去劝劝谢叔保持中立,不要站队。”

谢予气急:“晏迟生!”

晏迟生睨了眼谢予,好半响,才妥协道:“遇到什么事了?”

谢予不是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找上门的人,平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逼他那么紧,想来应该是他表哥那边动作太过频繁了。

“威森把手伸到我爸公司那边了,之前只是骚扰我和我姐,现在干脆逼我爸下位。”提起这个,谢予抽的烟更狠了。

谢予爷爷名叫谢尚,是晏迟生爷爷威马逊年轻时候的战友,当时威马逊隐瞒身份参军,被谢尚救了一命,战争结束后威马逊就给予对方数不清的钱财,但谢尚拒绝了,选择留在威马逊身边辅佐他争夺继承权。

这一辅佐,就辅佐到了晏迟生。

其实谢予说把赌注押在他身上是开玩笑的,谢予一家遵从谢尚的遗愿辅佐最有能力的继承人上位,所以谢予父亲才会格外看重和保护晏迟生。

“这事我知道。你回去让谢叔休息一段时间,等明年我处理好表哥就接他回来。”

谢予惊奇:“你早知道了?”

“嗯”,晏迟生弯腰,把烟蒂摁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往吧台的方向走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给我汇报。”

谢予也走了过来,坐在吧台转椅上:“你不是不管继承权的事吗?怎么还监视他们。”

晏迟生从柜台里取出一瓶陈年好酒,然后从高架台上拿了两个高脚杯,放在玻璃台上。

“看他们明争暗斗而已。”

谢予咂了下嘴巴,似乎从好友话语中品出了点东西:“你是想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他竖起大拇指:“这招高啊!妙啊!不愧是你晏迟生。”

晏迟生挑了下眉:“你又知道了?”

谢予嘿嘿一笑:“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能不知道嘛?”

“我安插人手在他们身边一是为了看戏,二是为了在他们针对我身边人之前做好准备和打算。”

晏迟生倒了杯酒,漫不经心地继续道:“那继承权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最终落到谁手上都不影响我公司的发展,也不影响我身为罗福旺斯家族子女的身份,既如此,我又何必花费心思去争夺那东西?”

在此之前,家族成员一直和平共处,直到前两年威马逊住进医院,确定脑袋里长了颗肿瘤命不久矣后,成员之间才开始暗流涌动,各种算计暗杀见不得人的心思全部摆在台面上。

谢予晃了下高脚杯,若有所思:“这倒是,如今你研发出的智脑可把那些糟老头子吓了一跳。”

晏迟生不置可否,不知想到什么,他抿了口酒后说:“他那边怎么样?”

“一直担心你的婚事呗。”谢予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都给你物色好几个名门贵族小姐了。”

晏迟生轻呵一声,眼里透着嘲讽:“即使知道我喜欢男的?”

谢予拍了拍好友的肩:“你也知道你父亲那人对权利一向趋之若鹜,心中没什么感情….没事啊迟子,咱碰一个,不提他了。”

谢予看着面前的好友,有一瞬间把人和顶头上司威严看混了。

威严是晏迟生的父亲。

在谢予看来,晏迟生长得真的很像他爸,连脾气性子都遗传了大部分,但幸好,还有一部分基因来自他Z国的母亲,所以晏迟生保留了几分柔和。

威严却不然,他是大家族环境下催生的极度利己主义者,是个薄情寡义、冷酷无情,只为争夺权势和地位的冷血动物。

原本威严是不打算结婚的,他打算铲除异己后就直接夺过继承权当上罗福旺斯家族的掌权人。

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废,于是威严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和一个家世在他之下容貌却极为出众的女子结婚,并生下了晏迟生。

两人之间并无情爱,只是利益交换,两人的联姻促使威严全面打开了Z国市场。

婚后,两人各玩各的,把晏迟生一个人留在庄园里自生自灭,后来是威马逊看不下去了才把晏迟生接到身边独自抚养。

晏迟生酌了口红酒,淡淡道:“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谢叔的事吧。”

谢予愣了下,随后避开视线:“就是因为我爸的事啊,我还能因为什么过来找你?你想多了。”

晏迟生:“谢予,你知道你不会撒谎吗?”

谢予对上晏迟生那双在灯下漂亮生辉的双眸时,仿佛一切隐藏的东西在人眼前都暴露无遗。

见人不说话,晏迟生便慢条斯理地替人开口:“你这次来,是为私生子的事吧。”

谢予瞪大双眼,错愕地看着晏迟生,嘴巴张得都快塞下一颗鸡蛋:“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很简单啊。”晏迟生靠着吧台,手搭在台上,指腹摩挲着红酒杯纤细的颈部,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因为我也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私生子的消息不重要,重要的是晏迟生能在威言身边安插人手,这才是谢予真正震惊的原因。

要知道,威言的猜疑心和忌惮心都非常地重,也十分地聪明,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年轻时候培养出来的心腹,一旦发现异样就会被他斩草除根,所以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谢予没有问是谁,因为他知道有一种药可以剥去人的意识套出想要的真话,而威严对身边人会定期使用这种药,如果他知道的话,对晏迟生的眼线恐怕不利。

见好友知情,谢予也不再隐瞒:“他早留了一手,在五年前得知你喜欢男人后就加速了认那私生子的计划。”

晏迟生点了下头,表情漫不经心,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父亲有多少个私生子,哪怕对方在外头包养了十几个女人且生下了几十个孩子,都对他没什么影响。

他掀眼,看向自己的好友:“你之前不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怕我伤心?”

谢予垂下睫:“我….”

晏迟生父母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形同虚设,晏迟生于他们夫妻二人不过是联姻诞下的产物,对他不闻不问也只是因为没有感情。

打从一出生开始,晏迟生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他是父母为了获得利益的牺牲品,是母亲为了提高家族门第的垫脚石,是父亲为了争夺继承权的入门劵…..

他从来,就不是他自己。

“谢予,以后不要多此一举,我没有那些情绪。”

谢予眼里划过心疼,却被他很小心地藏起来,他站起身,伸出双手:“迟子,我抱抱你吧。”

晏迟生:“…..滚。”

谢予还是抱住了晏迟生,轻轻拍了下人后背:“迟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会一直支持你,而且啊,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我们谢家在。”

听到这话,晏迟生眉目柔和了下:“…..嗯。”

很快,谢予就撒开了人:“好了,不整那么煽情了,咱再碰一个,今晚不醉不归!”

晏迟生:“你自己喝吧,我一会还得开个会议。”

谢予瞪圆了眼:“不是吧,你大晚上还忙工作?”

晏迟生仰头喝完最后一点酒,就放下了:“Z国和M国有时差,那边现在是大早上。”

谢予撇嘴: “那又怎样,跨国会议不能挑个两边都合适的时间吗?你这下属办事也太大意了吧,要我的话,开除得了。”

“没,是我临时改的。”

谢予挑眉:“你是不想和我喝酒故意改的?”

晏迟生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我今晚喝咖啡了,回来路上改的。”

“行吧行吧,大忙人,我自己喝。”

晏迟生趿着拖鞋准备往卧室走去时,身后的人却又出声。

“迟子,那私生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晏迟生顿住脚步。

灯光下,金发慵懒地垂在眉间,在漂亮的眼帘下拓出淡淡阴翳。

他淡淡地,带着些许兴味索然:“就照他的意思,把人接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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