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敢得罪江冉，张罗着请江冉落了座。

在座的人都是知道段景辰和江冉在一起过的，又因为这段时间段景辰对待江冉十分冷淡，猜到他们已经分手的人也不少。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古怪，大家觑着二人神色，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秦松云不明所以地继续吃菜。

江冉目光在场上转了一圈，在场的各位身旁都陪着一位少爷，段景辰看上去更忙一些，怀里抱着一个，肩膀上还靠着一个。

江冉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各位好雅兴。”

段景辰不答话，老同学只好尴尬地打着哈哈：“是吗？还好，还好。”

江冉的目光又落到段景辰身上：“只喝酒还是寂寞，段总身边这样热闹，不知能不能匀一个给我，让我也尝尝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

这次没人敢接话了。

段景辰倒是笑了笑，丝毫看不出被惹怒，语气平静：“行啊。”

身侧的男孩迟疑地站起身，江冉又开口道：“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段总怀里那位。”

死一样的寂静。他们就没见过有人会胆大包天到直接从段景辰怀里抢人。

男孩也被吓到了，下意识往段景辰怀里缩。

段景辰轻轻推推他，轻笑着说：“难得江总喜欢你，还不快过去？”

男孩从段景辰怀里出来，蹭到江冉跟前，也许江冉的气场过于生人勿进，他甚至不敢像对待段景辰那样大胆，小心翼翼地挨着江冉坐下。

走了一个，段景辰往剩下那个的腰上一勾，男孩软软地坐到他的腿上，靠在他怀里。姿势比上一个还要暧昧许多。

江冉的眼神冰冷，段景辰漫不经心地笑，眼睛与江冉对视，却轻佻地把唇贴在男孩耳边：“好孩子，给我倒杯酒。”

会所的少爷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倒酒和喂酒的动作都做得勾人又缱绻。

段景辰迎着江冉的目光喝下了那杯酒，转头又叫来经理，让他再多叫几个少爷。

转眼间，段景辰身边莺莺燕燕围了一圈，好不热闹。有一个落单的少爷挤不进来，眼见秦松云身边是空的，便往秦松云那边走去。

段景辰叫住他，指指江冉：“去找江总，江总喜欢你这样的。”

江冉的眼神更冷了些。

已经有人受不了场上诡异的气氛，找借口起身告辞，去隔壁桌玩游戏了。有一人开了头，其他人纷纷效仿，过了一会儿，这张桌子上只剩下了段景辰、江冉和一个事况外的秦松云。

人走了一大片，场子冷下来。

没人说话，秦松云又觉得尴尬了，没话找话地找段景辰搭话：“景辰，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段景辰温温和和地笑了笑，言语关切，“你呢？我听说你出国后，大学的课业要求相当严苛。”

也许是段景辰的左拥右抱终于打消了秦松云的疑虑，秦松云终于在面对段景辰时放松下来，毕竟两人曾经互相很熟悉，秦松云一放松下来，话匣子也打开了，两个人各自说了些分别后的一些经历，终于有了正常故人重逢叙旧的样子了。

“我在国外，也听闻了你亲人的事……”秦松云说，他指的是段景辰父母和哥哥接连去世的事。秦松云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很担心你，有时候也在想，要是那时候我没出国，能在你身边陪陪你就好了。不过，我看到现在的你平安快乐，我很高兴。”

江冉冷不丁地开口：“秦先生所说的担忧，就是指当时一条关心的短信也没有，只在事后冠冕堂皇地说一声担忧吗？”

江冉语气夹枪带棒，秦松云一时语塞，之后笑了笑：“也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说罢他真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准备一饮而尽。段景辰制止了他：“别这样，我知道松云你在国外很忙，有你现在的一句关怀，我已经很感动了。”

话说回来，那段时间正是段景辰找替身找得最勤的时候，秦松云听了那些风言风语，估计也不好意思联系段景辰。

江冉又是冷冷地扫一眼段景辰。

段景辰再次觉得，江冉的这个眼神和曾经的穆珣很像。都是觉得他自甘堕落，觉得他无可救药，但段景辰知道江冉的眼里还压抑着别的情绪。

江冉开口之后，段景辰和秦松云又变回了原先不尴不尬的状态。

段景辰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段景辰找到洗手间，只是洗了把脸。他不想回去，就随便走进了个无人的露台。夜晚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头发，段景辰把胳膊搁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夜景。

身后传来脚步声，段景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江冉。

“怎么撇下美人们不管了？”段景辰嘴角扯出点嘲讽的笑，“开心吗？曾经你也是和他们一样的货色，现在飞黄腾达了，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了？”

江冉没回答，他慢慢走上前，声音很轻：“所以是因为他回国了吗？”

段景辰没听懂：“什么？”

江冉转头看向段景辰：“秦松云回国后的第三天，你跟我提了分手。”

段景辰终于明白了，他感到有种无奈的好笑：“当然没有关系。”

江冉像是没听到段景辰的解释，他把目光投向远处川流不息的车道，再开口时，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刮走：“你故意在他面前作出这番风流多情的模样，就只为了打消他心底的芥蒂，能够跟他像朋友一样聊聊天？”

段景辰这时候是真无语了：“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这种人能有这么深情？”

“他原本就不喜欢你，你再这么做，他更不会多看你一眼。”江冉说。

段景辰可算明白了，江冉一路跟着他出来，就是来拐弯抹角地骂他的。段景辰呵呵冷笑：“那样最好，我巴不得。”

江冉不知又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什么，冷声道：“秦松云在国外有一个秘密交往了两年的男友，虽然父母不同意，但两个人很相爱，不出意外的话，年后他们就会出国结婚，举办一个小婚礼，只请朋友，不请家人。你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段景辰有点难以置信：“你调查他了？”

江冉迎着他的目光：“怎么，查不得？”

段景辰忍无可忍，他拽过江冉的衣襟，把他压在栏杆上，咬着牙沉声道：“江冉，你今天发什么疯！”

“我只是在把事实告诉你。”江冉很平静。

“那我也把事实告诉你，我对秦松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自己觉得你像秦松云吗？像到值得我把你当了半年的替身？”

“不是吗？”

“你不用在我跟前装傻。你一开始确实是在模仿秦松云，可后来你在学谁，你我都清楚。你的那些小动作，看我的眼神，说话的语气，你敢说你学的不是穆珣？”

穆珣二字一说出口，段景辰就后悔了。

根据江冉前老板的话，江冉最开始接近他时，模仿的是秦松云没错。可这无法解释他突然间在某一天性情大变，并在此之后的所有行为举止都带着穆珣的影子。

段景辰心里给出的解释是：江冉在某一天得知了穆珣才是他喜欢的人，于是开始模仿穆珣。既然江冉能把穆仁城调查得这么清楚，他能查出段景辰喜欢的是穆珣也不是不可能。而因为资助关系，江冉有机会接触穆珣，这也让他拥有了模仿穆珣的资本。

段景辰从未当着江冉的面挑明此事，是因为他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见不得人的感情宣之于众。

段景辰以为这件事二人心照不宣。

但江冉表现得很惊讶。

他瞳孔微微缩小，像是突然间被勾走了魂，怔怔地看着段景辰，眼睫颤动。他看起来有些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你喜欢人的是穆珣？”江冉似乎是下意识地在问。

“开什么玩笑，穆珣是我哥！”段景辰条件反射地反驳。

段景辰很快反应过来，他松开江冉，退后一步。

江冉还没有回过神来，维持着被段景辰揪着衣襟的姿势，后背贴在栏杆上。

不知为何，江冉看上去像是心情没那么糟了。像是一瞬间褪去一身防备的针与刺，他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段景辰身上，背后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头顶是皎洁的明月，这样的他竟然显得很温柔。

段景辰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

他不敢多想，逃也似的转身下楼。

段景辰下来得太早了，司机还没到。段景辰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提前过来，又给秦松云发信息说自己有事先走了，麻烦他跟其他人说一声。

秦松云回：好的。

段景辰犹豫了一下，发送：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都是误会。我有喜欢的人了。

秦松云：我猜到了，是那位江先生吧。

段景辰下意识要打字“不是”，可当要点击发送时，他停顿了一下。

这时候，来自秦松云的新信息发过来了：我也有爱人了，等过完了年就结婚。如果你有空，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段景辰：好的，祝你们幸福。

秦松云：谢谢，也祝你们幸福。

这时候，段景辰的车到了。段景辰拉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正要启动车子，段景辰突然道：“等一下。”

有个熟悉的人影从大门走出来。

段景辰降下车窗，等着江冉来到车旁。

“不好意思，应付黄总花了我一点时间。”江冉说。

黄总是那位本来应该在今天跟他谈生意的人。

段景辰似笑非笑：“我有说我在等你吗？”

江冉无言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段景辰靠回椅背上：“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