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偷偷换衣服。
细针面料柔软又有质感，过膝的裙摆乖顺地垂出花朵般的褶皱，同色的灯笼袖外套领口是一朵小小的绞花扣。
整套衣服的红色中带着一点橘色，十分符合秋日慵懒清朗的意味。
温阳对着宾馆房间里的穿衣镜审视了半天，越看越觉得漂亮。
她朝着厕所门看了一眼，暗暗给自己比了一个打气的手势。
伏秋为我画画，送我喜欢的衣裳，对我多有迁就，这些种种总不能是我自作多情吧？
从看到伏秋的参赛作品起，温阳算是看明白了，伏秋这家伙绝对是闷骚型人格。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画里的意味，可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本人，却半点口头表示都没有。
温阳觉得，以伏秋的性格，要她来主动捅破二人之间的“窗户纸”那是等不到了。
作为混迹社会多年的温阳，自认为是一位比伏秋多吃了几碗饭的“前辈”，所以在这些事情上，自己主动一二分也无所谓。
根据温阳两半辈子加在一起那点零星的感情知识来看，这种主动恰好意味着，在双方情感互动中，将占据引导地位。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打开手机度娘搜索：
喜欢同性是不是一种病？
同性感情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方叫什么？
如何增进同性之间的感情？
房间里的伏秋见温阳在厕所里磨叽了半天没出来，不放心地敲响了门：“温阳，你好了吗？”
门外的动静一下子将温阳漫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方才那些旖旎的心思也瞬间消散干净。
之前的种种心理建设，在温阳听见伏秋的声音时，一下子土崩瓦解。
临门一脚的功夫，温阳怯了场。
“唔，等一下，你先下去集合吧，我一会儿就下来。”她随口敷衍着。
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她也有可能只是把我当朋友，万一我误会了就不好了。
温阳一边劝自己，一边准备将衣服换掉。
恰在这时，负责查房的沈芹老师过来催促两人：“快点下来集合了，大家都等着呢！”
眼瞅着时间来不及了，温阳把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
一打开门，伏秋就站在门外，瞧见温阳穿着那条裙子，黑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温阳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暗骂自己是个怂包的同时，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其他薄衣服洗了没干，就只有这件了。”
伏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两人下了楼进入集合队伍，今天是去宏村写生的最后一天。
这几日该画的都画得差不多了，所以老师们决定今天来一次户外人物写生。
偏巧温阳一身红裙，在人群中犹为醒目，老师便当场点名她来当这个模特。
为了凸显出色彩的强烈对比，增加绘画难度，老师们直接选择了一片攀爬着深绿藤蔓的篱笆作为背景，旁边一颗巨大的银杏树落下一地金黄。
风柳不知从哪里借来一把靠背藤椅，让温阳坐下，摆好姿势后，对着围成一圈的学生淡淡吩咐道：“画吧。”
见温阳只需要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人群中的小胖不满地嘟哝道：“老师不公平，本来轮到我当模特了。”
艺考的肖像画是避不过去的一道题，因此画室的学生会轮流当模特。
当然这不会像专业人体模特那般要求严格，作为参照的模特本人只要不破坏大体动作的造型就行。
因此给同学们当模特算是难得的放松时刻，这也就成了画室里的一件抢手差事。
温阳之前也是轮到过几次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今天因为自己穿了一身红裙，直接被老师钦点了。
坐在小胖旁边的橡皮哥怼道：“人温阳当模特还养眼，你呢，辣眼！”
对于橡皮哥的损言损语，小胖只是大方笑笑，甚至对于橡皮哥的话深表认同：“是挺好看的哈！”
嘻嘻哈哈笑过后，很快，众人就进入了状态，开始打稿构图。
温阳坐在藤椅上，尽量让自己少动作，按照老师要求的坐姿，她的面部恰好正对着伏秋的方向。
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作画的伏秋。
她韵致的眉眼透露出极认真的神色，面前的白纸将她的皮肤映衬出奶白色泽，显得很是柔和。
偶尔伏秋会抬眼打量温阳，两人视线交错一下便又很快分开。
温阳将周围同学们沙沙的笔画声听进耳朵里，并试图去分辨哪一个声音来自于伏秋。
伏秋会怎样来描画我呢？
温阳脑海中，不自觉就想起重生前看到的那一张张素描，那些属于她自己的脸庞，每一个线条都那么细致温柔。
集训时因为练习的关系，温阳做模特时伏秋也没少画她。
她将那些画作与记忆中的素描一一对应，试图从中找到一二相似之处，以此来窥见伏秋内心深处的想法。
枯坐了三个小时，老师规定的时间到了，同学们收起画板，交出自己的作品。
温阳瞧见伏秋将自己的画交到了风柳手里后，便小跑着凑过去看了。
画上一个红衣少女悠闲地椅坐在藤椅上，左手支起来撑着脑袋，微微侧着头看向这边，眼眸如秋水般清澈透亮，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欲说还休之意透过纸面传达出来，这满眼的秋意都被画中人衬得失了颜色。
是先见了她的眼，才识了她的颜，又因为识了她的颜，所以有了秋的艳。
真是美啊！
温阳由衷地感叹道，她注意到画中的自己，右手指尖拈着一片银杏叶，那是伏秋自己加上去的细节。
那片小小的银杏叶点缀在那片衣裙的红色中，显得越发娇俏可爱起来。
“你是否有注意到，你在画某些人的肖像画时，总是超乎寻常的有灵性。”
风柳若有所指地对伏秋道，浅色的眼眸却扫到了身旁的温阳身上。
温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视线四处游弋一阵，稍微平复了情绪后，又再次回到了伏秋的画上。
伏秋点点头，并没有沿着风柳的话题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风柳无所谓地理理头发，将画还给了她，随口道：“我发给你一个杂志社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试着用这个去投稿。”
在下一个学生将画递过来之前，风柳朝伏秋眨眨眼睛：“祝你好运。”
伏秋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温阳，对风柳道了句：“谢谢老师。”
今天是最后一天在宏村写生，明天会转战到黄山风景区去，老师们大方地给学生们放了半天假，下午可以稍作休整。
温阳陪着伏秋收拾好东西，两人溜达在宏村老旧的石板路上。
看着眼前的风景，温阳觉得安逸悠闲之余，心中又浮起了别样的情绪。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伏秋，见伏秋眼望前方，多少带了点目不斜视的意思。
温阳把玩着胸口那颗绞花盘口，余光扫到如蝶翅轻舞的裙摆，忽然就想到了伏秋方才的画。
“你画得真漂亮。”温阳随口说道，旋即又觉得自己有些自夸的意思，于是补充道：“我是说画里的景色。”
伏秋瞬间明白了温阳的意思，她摇摇头道：“是画中的人衬得景色漂亮。”
那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清淡如云，听在温阳耳中却好似春日炸雷，扰得她一颗心狂跳不止。
要命了，这人怎么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乍一开口就如此......中听！
温阳啊温阳，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万一伏秋不过是一句奉承话呢？
伏秋也真是的，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嘛？
也不知道多说两句，害得人猜得辛苦！
“谢谢。”温阳艰涩咽了咽口水，决定主动出击：“那个，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伏秋站住了脚步，转头看过来，眸中有光华一闪而逝。
你是不是喜欢我？
温阳迎着伏秋的目光，话到嘴边却成了：“我可以用你那幅画做我的□□头像吗？”
伏秋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点点头道：“可以。”
温阳见气氛都破坏到这儿了，干脆就坡下驴，掏出自己的手机道：“那我拍一下照片。”
伏秋默默地拿出自己的画，捏着两边抻平好方便温阳拍照。
看着温阳低头照相，伏秋墨色的眼眸微微垂下，掩去多余的情绪。
哎，伏秋，你在期待什么？
温阳乖乖照好照片，收起自己的手机，同时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温阳，你可以的，再来一次！
“那个伏秋。”
“嗯？”
“你想不想用我的画做你的□□头像？”
“...好。”
最终温阳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很怂这个事实，顺便还乐观地自我安慰：能搞个情头也算是小有进步了！
晚上躺在宾馆的床上，温阳乐滋滋地看着手机里的□□头像，赫然便是白日里伏秋为她画的那幅肖像画。
翻到伏秋的□□，她的昵称和本人一样简约低调，只是一个小小的顿号，在温阳冗长的好友名单里显得与众不同。
原来与昵称相匹配的头像是一朵同样简约的白云，在吃过晚饭后，已经变成了温阳给伏秋画的肖像画了。
头像上的伏秋是一幅人物素描，那是温阳自认为画得最好的一张。
素描独特的阴影过渡感，使得这张头像好似一张老照片。
经过温阳的刻意处理，画中的伏秋神情温和，一双墨眸带着粲然的光亮，代表着未来和希望。
温阳转头看看睡在隔壁床上的伏秋，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伏秋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怎么了？”
温阳摇摇头没说话，□□消息忽然频繁响动起来，原来是邓瑗发来的消息。
‘姐们儿头像蛮好看啊，这是你吧？’
‘老实交代，是哪个臭男人画的？’
温阳无奈地回了三个字：‘别胡说。’
结果惹来了邓瑗更多的信息轰炸。
‘啊啊啊！！！你还护上了！’
‘说！是哪位神仙下凡竟然俘获了温女神的芳心？’
‘先前你还在学校里追男生来着，现在这是移情别恋了？’
我移情别恋个鬼！
温阳嘴角抽搐一下，看着仍然在疯狂生成的新消息，想着既然邓瑗问了，索性就交代了，也好有个请教经验的对象。
‘那可不，我喜欢一个女生，这个头像就是她给我画的你信不？’
信息刚发过去，温阳就收到了一串数不清的“哈哈哈”。
邓瑗：‘我信你个鬼，出去集训可不兴学别人满嘴跑火车嗷。’
温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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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情头搞一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