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气总算放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小草淡淡的清香。放学后覃厌走进穿过大街小巷，黄昏的余晖穿过窸窸窣窣的树枝，在小巷的灰砖墙上照出零碎的斑驳。

老巷深处，旧屋错落，因大雨收摊许久的摊主纷纷摆上摊，湿漉漉的石板路照出五颜六色的动画，小巷依旧热闹非凡。

“小厌回来了。”水果摊摊主住在他们楼上，他坐在椅子上啃着苹果，见他过来抛了一颗给覃厌，“接着。新进的货，没打农药甜的咧，尝尝。”

覃厌接住抛过来的苹果，草草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评价道：“酸甜，多汁。”

“好吃吧！”他笑得憨厚，起身装了一大袋，“拿回去吃，再给你装几个你爱吃的桃子。”

覃厌实在推辞不过，道声谢领着一大袋水果，穿过七弯八拐的巷子走到小区，这是20年房龄的老小区。

他九岁妈妈走的那一年，舅父带着他搬进这小区，一呆就呆了八年。

小区没有安装电梯，覃厌上楼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

“舅父——舅父——”

狭小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覃厌皱了皱眉，下楼看了一眼放电瓶车的位置，空的。

舅父的工具包也不在。

覃厌发了微信，不出半个小时家门被人推开。

瘦小的男人背着工具包，慢吞吞的走进来看到门口站着的身影挠了挠脖子。

“小覃你回来这么早啊！”

“是你回来晚了。”覃厌皮肉不笑道，“下雨天，您还骑着电瓶车，也不怕中途犯低血糖。”

“唉你这孩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覃浩博放下工具包，卸下一身疲惫，拉着覃厌手带到沙发上，“这几天下大雨，好几户人家里电路短路，下午刚好雨停了我就去了吗。”

覃厌知道舅父天天在家，觉得只花不进，心里不安所以出去找活干。

但最近覃浩博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体重下降的严重，血糖也不稳定，覃厌实在不放心他去工作。

现在对覃厌来说舅父只需要好好吃饭，没事下楼走走，跟邻居聊聊天保持心情愉悦是最重要的。

覃厌从电视机下面的抽屉拿起一个本子，本子上是记覃浩博每日的血糖，今天早上他走前测过，并记下来了。中午饭前饭后都是空白的。

“今天中午的血糖没测？”

覃浩博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勉强挤出笑容，“中午我出门，忘记了。”

最近，覃浩博血糖本来就波动大，覃厌每日每夜担心，生怕一不小心高了或者低了出什么意外，覃浩博一句忘了，覃厌怒火蹭蹭往上涨。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正常打胰岛素咧。”

覃浩博一直这么随意，根本不把糖尿病当回事。觉得自己好好吃饭，控制一下糖摄入量就完全没问题，反正死不了。

覃厌深吸一口气，拿起采血笔，针头，血糖仪，试纸和酒精棉。

“吃晚饭前测一次。”

覃浩博左手无名指已经被扎的又紫又肿。覃厌想碰的手，又缩回来。

“舅父，换只手。”

覃厌换了只手指，擦干净，小心翼翼的扎破的瞬间手心里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瞬间即失。

覃厌抬头，覃浩博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刚刚是他的错觉。

覃浩博血糖还是有点偏高，又拿来一支速效胰岛素。

“以后就别乱出去干活了，闲下来就下楼走走，不然总有一天我会给电瓶车和工具包上个锁。”

覃浩博打完胰岛素，放下衣服，“还是别了吧，还得喊开锁师傅。”

覃厌：“…”

*

晚上洗完澡出来，又给覃浩博测了一次血糖，确认稳定才回到卧室。他看着手里一并带回来的采血笔，他早换过崭新的针头，他对着笔发了一会呆，调到五档好不犹豫的扎进指尖。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覃厌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

鲜血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顺着指尖流到掌心。覃厌面无表情的走进洗手间，看着水流带走的献血，只剩下细小的针孔。

覃厌从洗手间出来时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个不停。

覃厌拿起手机，靠在床头随手手划开手机。

前桌席景霖给他了十几条消息。最后一条问他在干嘛。

我刚洗完澡怎么了。

覃厌回完消息，才慢悠悠的划到前面发的。

席景霖回复的很快，几乎秒回。

“快看论坛热度最高的帖子，有瓜 。”

“覃哥你深藏不露啊。”

“我能有什么瓜。”

覃厌不以为然的点开论坛。他平时跑腿接单，基本上看论坛上留言，但很少去刷帖子。

网速有点慢，好一会儿才进去，点开热度最高的帖子。

我们学校之前也有这么多同性恋吗？［图片］［图片］ n

覃厌点进去，图片无一例外是偷拍的，背景出奇的相似，照片上两人姿势也差不多，一个站的笔直，浑身透着一股疏离感，看照片上的样子似乎准备走。责另一个人不是在递吃的喝的，就是在递信封。

覃厌划到最后两张照片，才知道席景霖说的瓜是什么。

一张照片里江疏修长的身形微微往前倾，眼里沁着笑意盯着前方的人。

而作为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覃厌捂着嘴，眼神错愕。

第二张照片里他手拿着粉色信封，脸颊泛红，微微低着头递给江疏。

覃厌来回翻，看了几分钟，仔细对比。

“到底谁拍的照片，这拍照技术堪忧啊！把我拍的那么矮，我明明跟江疏差不多高…”

覃厌嘟囔着翻到评论，点赞最高的评论下面几百条回复。

——“第一次知道我们学校这么多同性恋。”

—— “我九班的，今天看三个男生找江疏，给他送吃的，喝的。还有一个听说七班的更大胆直接塞情书。”

——“羡慕九班现场吃瓜的，楼主仔细讲讲。”

覃厌看了一圈评论，席景霖也给他发了七八条消息。说他深藏不露，没想到他好男色。

覃厌看完他消息不想回，又切回论坛。

论坛上发帖子或者评论，可以选择匿名，覃厌为了方便接单直接用的真名。他选了个热度相对高的，关于他跟江疏的评论回复。

［七班覃厌］回复［扶奶奶闯红灯］：情书不是我给江疏的，我只是跑腿的，替别人送的。

对方回复的很快。

——［扶奶奶闯红灯］：“不信，江疏从来没跟别人聊过这么久，我在班里看你们聊了将近10分钟，江疏还笑了。自从江疏转到我们班，我从没见他这么笑过，你是第一个让他笑的人…等等我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覃厌：“…”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疏是被他气笑的。

覃厌作业还没写完，下个月中旬考试，他还得学习，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解释这事，但目前来看江疏挺招人，他又不想成为那么多人公敌。

“我跟他之前认识，所以多说了两句话。情书是别人的，我直男。”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应该不会把他当成假想敌。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他们确实没把他当假想敌。

但也没打算放过他。

次日早上，覃厌刚到教室，还没放在书包就被一个女生叫了出去。

楼道上，两人面对面站着，女生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覃厌不明所以，“找我有事？”

女生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她小声问道：“你昨晚在论坛上说跟江疏认识？”

覃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便点点头，算是默认。

“那太好了。”女生微红着脸，“帮我跑个腿，给江疏送个东西。”

覃厌一听到送东西，转身就走。

女生急忙喊道：“五十，一趟。”

覃厌脚步猛地收回来，在原地挣扎了半响。他平时给高三那几个学长送水，都只有三十的跑腿费，已经算高了。

五十一趟，给楼上送东西，覃厌说不心动是假的。最重要的，他还缺钱。

“五十一趟，长期合作。”

覃厌转过身来：“你要我干什么？”

覃厌不想掺和这群女生追人，但她给的实在太多。

“就平时帮忙送送东西，我要追他，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