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二十章

凌莘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睡眼惺忪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柔和昏黄的灯光落在青年眉眼发上,温柔得过分。

墙上高大的人影负手静立,直到青年仰头,方才晃了晃。

韩施低声道:“已是三更。”

凌莘打了个哈欠,“我再陪你一会儿,四更回去,”他爬起身,嘟哝,“我出来前没告诉小姑娘,回晚了她又得担心。”

他走了没两步,脚下踩到长长的衣袍一角,瞬时身体一歪,顷刻斜倒,他瞪大眼睛,满脸倦困一扫而空。

韩施下意识伸手,青年重重撞入他的怀中,撞得他心尖发颤。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发生改变。

窗外虫鸣仍然不知倦地叫着。

屋内两人相拥,仿佛久别重逢的恋人。

万籁俱寂,唯有这一刻是鲜活的。

凌莘回过神,往后退出韩施的怀里,精神十足道:“我没事。”

这一跌把他的瞌睡都赶跑了。

他越过韩施,自觉地往案前一坐。

韩施的手轻抚心口,适才的一撞恍若只是南柯一梦。

凌莘招手道:“你也来。”

韩施走过去坐下。

凌莘端水到他面前,又摊开竹简,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支着下巴冲他灿烂地笑,眉眼弯弯。

现在的生活,有恋人,有工作,完美得挑剔不出任何毛病,凌莘感到一本满足,韩施作为他的衣食父母,是该给他一点好脸色看的。

韩施敛眸,低头看了起来。

一室寂静,唯有偶尔的合起竹简声响起。

窗外吹进的风渐渐带上露水湿气,窗户外的一小片天空如同被水洗冲淡似的,黑暗夜色渐浅,泛起幽蓝色彩。

天将明。

竹简置于一侧,韩施眼下疲倦的青开始明显,他淡声道:“起来。”

伏在案上睡得正香的人惊醒,抬起头抹了一把嘴角晶莹的口水,“啊?走啦?”

韩施起身,“嗯。”

凌莘不着痕迹用袖子擦了擦案边,跟在韩施身后出门。

他回到自己的屋中,呼呼大睡,直睡到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食过早饭,他锁上门,独自在屋中换药。

今天是小姑娘回家的日子,一大早为他备好早饭便不见人影,想来这时候已经到家了。

他晃了晃药瓶,药粉已所剩无多,小姑娘不在,没人替他拿药,正好他许多天没出过门,索性自己出门买罢。

他穿上衣服,大摇大摆出门。

一路摸到韩府不远处的药堂,药堂内只有一名伙计,正在招呼一名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哭哭啼啼道:“……我一定要问出那个负心汉喜欢的姑娘是谁,否则我这辈子都不甘心。”

伙计满脸为难,“我们药堂真的不卖这种药。”

凌莘不动声色挪脚步过去听八卦。

“我的姐妹就是在你们这里买了药,问出她大哥改了多少条她爹的遗嘱,才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女子抹泪道:“你们这里一定有。”

伙计道:“兴许,是姑娘走错了地方?”

女子不依不饶,“不可能!就是你们!是你们将那药卖于我姐妹,帮了我姐妹一个大忙。”

伙计坚定道:“我们药堂真的没有这种药。”

女子眼泪哗啦啦掉,“你们怎么忍心……”

伙计叹了口气,还要说些什么,只听门内一道苍老男声道:“好了好了,拿给她罢。”

女子一呆,继而一喜,连忙擦拭眼泪,连声道:“多谢,多谢。”

伙计掀起身后帘子走入室内,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漆红的小药瓶出来,

凌莘直盯着小药瓶,只见瓶身画着诡异的花纹,看上去格外神秘。

伙计将小药瓶递给女子,女子欢欢喜喜付钱走人。

伙计转头看向凌莘,“这位客人,你要买什么药?”

凌莘毫不犹豫,“我也要刚才她买的那个。”

——————

韩府。

凌莘坐在屋内,手中转动着小药瓶,脑海中回荡着药堂伙计的话:“此药名为真心散,无色无味,只需一点点,便可令对方口吐真言,只是有一些缺陷,需得小心使用。”

“什么缺陷?”

“未可知,每个人都不一样。”

想着想着,他捂脸窃笑,有了这药,何愁问不出韩施心仪的女子类型?

至于什么五马分尸,什么祖宗十八代,什么子孙后代,统统抛至九霄云外。

他十分的理直气壮,真心散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后果再严重总不至于比算计韩施躺床上严重。

他守在门口,从傍晚等到深夜,熟悉的牛车行驶过来,他乐颠颠上前,“韩相。”

韩施走下牛车,“你不必日日等我。”

凌莘不假思索,“我喜欢等你。”

韩施心头再度轻颤。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凌莘的声音随风传来,“我家小姑娘今天休假回家,我一整天都没见到她。”

韩施声音淡淡,“那便不许她回去。”

凌莘慌忙道:“不行!我巴不得她天天可以回家。”

韩施:“哦?”

凌莘挠挠头,“她今天回去时可高兴了。”

是不同于以往的那种高兴,笑得比外头阳光还明媚。

他也不由得快乐起来。

只要小姑娘开心,他怎么样都好说。

两人走入书房门内,门悄然阖上。

凌莘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小药瓶,格外殷勤,“我给你倒水,你等着。”

他背对着韩施倒水,悄悄拿出小药瓶,拔开软塞,倒了指甲盖那么点的白色粉末进去。

药粉迅速融化在清水中,寻不到一点痕迹。

他端到韩施手边,催促道:“赶紧喝。”

韩施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放着。”

凌莘一本正经叮嘱,“记得喝,人体得多多补充水分,你要知道人不喝水会渴死。”

韩施:“嗯。”

今日睡眠充足,他精神饱满,毫无困意,照旧在屋内转悠起来,时不时就提醒道:“记得喝水。”

刚开始韩施还“嗯”一声回应他,到后来干脆不作声了,任他自己叽里呱啦讲一堆不喝水的坏处与喝水的好处。

他讲着讲着,觉得没趣了,在案前坐下,眼神灼灼盯着韩施的脸。

韩施问道:“何事?”

凌莘笑嘻嘻道:“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俊?”

韩施不语。

门骤然敲响。

韩施道:“进。”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仆人慌慌张张走进来,行礼道:“主君。”

“何事?”

“府上失窃了。”

韩施这才抬起头,“何时?”

“今日。”

韩施搁下竹简,“细细说来。”

“今日老奴去库房盘点,发现库房少了好些宝贝。”

“钥匙都在谁手里?”

“只有老奴手里有。”

韩施道:“可给过谁?”

仆从身体躬得越发弯下,“老奴从来不给别人,进食带着,睡觉抱着,一日十二时辰不离身。”

韩施沉吟道:“都丢了什么?”

“两枚玉佩、一支琉璃簪,还有好些钱币。”

“倒也不多,都是些易携带的物件。”韩施道。

仆从道:“老奴怀疑是府中人偷窃。”

韩施面上并无意外之色,淡定道:“为何这样说?”

仆从颤颤巍巍抬起脑袋,看向凌莘,“自从这位公子来了,宝物才……”

凌莘跳脚,“你说你怀疑谁?你怀疑我?”

真是离谱,离了个大谱!

仆从惧怕韩施,可不代表他会惧怕韩施身边的凌莘。

即使此人是主君新宠又如何,他三贵在府上侍奉主君多年,总不可能在主君面前的面子会输给区区一个毛头小子。

仆从直视凌莘,“老奴在府上多年,第一回遇到这等子事,公子入府不久便失窃,若说是巧合,难免太巧。”

凌莘嗤笑,“你入府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等子事?是你遇到的事太少了,多出去走走看看吧,多得是你意想不到的事。”

此言便是讥讽仆从生活太过安逸,不知人间疾苦。

仆从涨红了脸,看一眼韩施面无表情的脸,当即跪下,垂头哀哀戚戚拭泪,“老奴入府这么多年,一颗心都放在打理库房上面,从来别无二心,如今却被一个无礼竖子……”

韩施眉头微皱,“谁准许你骂他竖子?”

仆从一噎,哭诉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偷摸着看了看韩施的表情,耷拉下眼皮,话音一转,“老奴见宝物丢失也是心急,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莫要与老奴计较。”

凌莘沉着脸望着他,不出声了。

这个小老头戏挺足的。

韩施也不说话,屋内气氛陡然一变,凝滞了。

仆从跪在地上,渐渐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满心滔天悔意。

早知道这青年在主君心目中如此重要,他便不倚老卖老,口出不敬之词了。

只是现今后悔也无用。

韩施待下人虽宽厚,却极有原则,下人一旦犯了大错,便绝无留下的可能,是以韩府虽无女主人,却规矩严明,秩序井然。

但愿,但愿韩相……

良久,韩施慢慢开口,“此事,我会调查。”

仆从身体一软,如同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匍匐在地,“主君明察秋毫!”

“下去。”

“是。”

仆从拖着发软的腿退了下去。

凌莘气呼呼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真是岂有此理。”

韩施淡声道:“此事我会处理。”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查明失窃真相之后。

凌莘却没听到他说什么了,而是看着手中的水杯,发愣,怎么回事?他手里为什么会有水杯?再看看先前韩施手边放置水杯的位置,空无一物。

他顿时惊慌失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夭寿啦!他喝的是加了料的水!

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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