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柳天骄望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高声道:“我这两日伤心过度,差点儿没尽到孝子的职责,多亏了成器哥,日后必定好生感谢。”

柳成器疯了,柳老二疯了,其他送葬的人也差点儿疯了。

“柳天骄,你一个哥儿有什么资格摔盆,摔盆的明明是我家成器。”

柳老二双目赤红,很不得直接生吞了柳天骄。

一声厉喝传来,“骄哥儿,你太放肆了,简直不把祖宗礼法放在眼里!”

说话的是族长家的大儿子柳铭,他自诩父亲是族长,虽未明说,却是最爱摆少族长的谱。

今日村长和族长因着长辈不送晚辈的习俗,都没有来送葬,柳铭便自觉自己是在场最有威望的人,见柳天骄如此大逆不道,立马便站出来“主持公道”。

柳天骄摔盆的事都敢干,自然不把这点责骂放在心上,他理了理一身纯白的孝服,冷声道:“我虽是哥儿,但官府明文规定,无子嗣之家,只要哥儿与女子招婿,生下的孩子随母性,便可成为嗣子,继承母亲这边的家业。我爹生前就说过要给我招婿,这盆我为何摔不得?”

柳老二怒骂道:“你亲都没成,有狗屁嗣子。”

柳天骄不急不躁,“我虽然没有成亲,但家父在时便已经将夫婿定好了,且说好了入赘,日后生出嗣子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柳铭一双利眼微眯,“骄哥儿,你爹何时给你订过亲?人生大事可容不得胡闹。”

柳天骄丝毫没有退惧之意,“我爹确实给我订过亲,只是近来他家遭遇了祸事,这才没有请大家吃酒席。”

柳铭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一瞧便知柳天骄在胡说八道,“骄哥儿,你爹刚刚去世,你伤心过度做些出格的事情我们也能理解,只是再胡闹下去,得了失心疯,可是要被关到静心堂思过的。”

狗屁思过,不过是村里那些有些势力的人见不得子孙晚辈忤逆,找理由关起来出气罢了。

前些年村里有个姑娘不满父母亲定下的亲事,跟隔壁村的一个小伙子约着逃婚,被抓到后就是关进了静心堂,如今生死不知。

柳天骄知道这事儿,自然也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从腰间拿出一块儿玉佩,高高举起让众人看,“我可没有胡说,信物都有。”

众人一眼就瞧出来了,这玉佩是卫家的,卫文康从小就戴在身上,村里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要说这块儿玉佩为什么知名度这么高,倒不是因着它成色多好多值钱。而是卫老娘在世时瞧不上清水村这些又穷又没见识的村民,为体现自家与众不同,每每拿着这块儿玉佩说事。

说什么祖传的,值几百两银子,引得村里村外一些盗匪都起了心思。结果偷了拿去当时,才知道卫老娘就是糊弄村里人没见识,胡说八道的,这玉佩顶多也就值三两银子。

那几个盗匪气得破口大骂,五个人,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结果一个人一两银子都分不到,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一下子就走漏了风声。待官差把那玉佩送回来时,卫家真的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卫文康也不想再戴那玉佩。

卫老娘去世后,家里买棺材的钱都没有,卫文康就想当了这玉佩还钱,没想到柳老大仁义,直接帮他棺材买来了,卫文康便硬把这玉佩塞给柳老大,好歹还些人情。

自然,除了柳天骄,没人知道这些内情。

虽说这玉佩是个笑话,可它也是玉的,值三两多银子呢,村里定亲也就个一二两,这玉佩倒是足够体面了。

柳成器见众人不说话,急了,“他就是胡说八道,你们别信,不然去问卫文康。”

柳老二反应过来,“对,大家都没听过,这玉佩说不定是你偷拿的,要卫文康承认了才算。”

柳天骄很是镇定,“真的还能成了假的不成,我们先前就说了,趁着文康哥热孝期间把亲成了,也好让伯母九泉之下可以安心。”

见他说得像模像样的,众人一时之间竟真的分不出真假来。

柳老幺却是不信,他大哥向来是沉不住气的人,若真有这事儿怎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骄哥儿有个好归宿是好事,只是你爹去了,成亲这种大事我们这些做叔叔的还是要掌掌眼,帮你考察考察人品。既然这样,明日里你把文康带过来,我们瞧瞧,可好?”

这个幺叔果真难缠。柳天骄暗暗咬牙,见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又不好露怯,只能咬咬牙强装镇定,“没问题,到时也请各位叔伯做个见证。”

八月的天就跟小孩儿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星空万里,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听着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的“噼啪”声,卫文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们家的屋顶还是前些日子柳老大帮着翻修的,这才过了多少日子,人就不在了,当真是世事无常,人好命不好。

卫文康越想越难过,最后睡意全无,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去桌子上倒杯凉水降火.。只是水还没到嘴边,“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一个模糊的影子推开了门就想往里面闯。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是没真见过鬼神。卫文康手上的杯子“啪”一声摔得四分五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谁,别在那儿装神弄鬼。”

那影子说话的声音都是鬼气森森,“我是来找你还债的,你还记得你欠下的债吗?”

“什么债,我从来没欠过任何人的债。”

“你再仔细想想,想不出来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卫文康冷静了下来,拎起桌上的水壶便朝那影子泼去。

刚刚还鬼气森森的人猛地往边上一窜,怒道:“我擦,卫文康你有毛病啊,好好的泼人水做什么?”

卫文康冷笑,“我泼的是鬼,哪里知道是个人。”

柳天骄自知理亏,也不再继续扯这个了,“行了行了,掌灯,我有笔大生意跟你谈。”

卫文康说:“没灯。”

柳天骄好言相劝,“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卫文康冷声道:“是真的没灯,不信你找找看。”

柳天骄服气了。好吧,知道他家穷,没想到已经穷到连煤油灯都买不起了。

卫文康却是没在意他想什么,冷着脸就要关房门。

柳天骄赶忙把房门死死抵住,“没灯就没灯吧,我又不笑话你,干嘛赶人啊。”

卫文康冷声道:“有什么事白天说,你这样对大家的名声都不好。”

柳天骄不愿,“明天就来不及了,十万火急,你就让我进去吧。”

卫文康不为所动,“那就在这儿说吧。”

柳天骄撇撇嘴,“外面下着大雨,你就让我这么淋着,要是生病你赔汤药钱?”

卫文康沉默了一下,柳天骄趁机一把将人推开,窜进了屋里,嘴里还不忘抱怨,“小气鬼,不就来串个门嘛,至于这么紧张。”

卫文康努力压住火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柳天骄瞧了瞧屋子,里面就一张床,一个桌子,床上铺的竹席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在屋内如此昏暗的光线里,都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边上破了个大洞。

可真够穷的。柳天骄又想了想白日里看到的卫文康那瘦得都凹陷了下去的脸颊,颇为同情,“你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

这话说的,换个人怕是早就跳起来了,卫文康倒是没什么表情,“与你何干。”

“关系大了。”柳天骄一屁股坐下,“我爹在时跟我说过,你这人有本事又重情义,让我对你好点儿,以后等你飞黄腾达了我也能沾沾光。”

卫文康不为所动,“柳叔过誉了,他待我的恩情我从不敢忘,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柳天骄笑:“你也觉得他过誉了是吧?我也觉得。你说你都要饿死了,我能靠的上你什么?”

卫文康:“……我好得很。”

“你确定?这刚过收了庄稼,家家户户都吃得胖了一圈,就你越发瘦了,是不是家里的存粮没了?”柳天骄说完似乎才想起来,“对了,我这记性,你家没有地,自然没有粮食可收。”

卫文康没见过这么,这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小哥儿了,“不劳你操心,我自会去镇上找活计干。”

“找什么活计,你又没有功名,能干什么?给人做账房?可惜没人引荐。给人抄书?可惜这样的好事早被书院里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抢光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活计。”柳天骄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正儿八经地思考。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还可以摆摊给人写书信。不过咱们镇上已经有人在摆了,你见过的吧,那个老童生,老大的年纪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勉强混个肚饱都做不到,可怜得紧啊。”

一番唱念做打好不热闹,饶是卫文康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了,“大晚上的扰人清净有意思吗?”

柳天骄见火候已经到了 ,便不再卖关子,“我有个法子解决你眼下的困境,你干不干?”

先礼后兵,明□□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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