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鬼眉心一皱，似是并未听清秦牧野说的话，往前一步踩在了粉色小瓶子上，然后就听“嚓”的一声，再抬脚，瓶子成了粉末。

“不是她？”秦牧野捂住胸口的吊坠，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当然不是，他怪自己嘴太快，面前这位明明身长玉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跟“小女鬼”完全不搭边。

吊坠不管用，这氛围又着实算不上轻松。

秦牧野清晰地知道，要活命、要从这个无尽黑暗的地方逃出去，只能靠自己。

明确来说，是靠自己与这只魅鬼周旋。

“那……”秦牧野调整心绪再次开口，“那你是谁？”

“我？”男人挺直了腰身，甩出背在身后的手臂。

秦牧野瞪大了眼，差点以为看错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魅鬼甩开手臂的瞬间，一只被啃光了肉的鸡骨架，顺着他的指间被丢飞了出去！

秦牧野：“……”

魅鬼却毫不避讳，被人看到与外貌给人感觉完全不符的举动也无所谓，打了个响指。

立即有一团亮白色的烟雾拢了过来，似是递给他擦手用的毛巾。

他擦净手指，眉峰轻扬，侧头闻了下自己身上的气味，才盯着秦牧野，语气又冷又不屑：“你叫我出来的，你问我？”

“我？”秦牧野反手指了下自己，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男人瞳仁又大又黑，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

要是没亲眼看到他丢鸡骨架，秦牧野大概会因这眼神畏惧三分，而现在，他却不合时宜地感受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息。

他缓慢从地上起身，佯装无事地拍了下袖口、裤脚，忐忐忑忑：“哦对，是我叫你出来的。”

是个大头鬼啊，秦牧野心虚地连头都不敢抬：“那麻烦你再送我回去一下好吧？”

“哼？”魅鬼不屑轻哼出声，语气戏谑，“你们人类，尽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法事，妄想逆天改命？想要回去？自己来吧。”

秦牧野抿唇僵在原地，刚刚退去的不详预感再次袭来。

可这是哪里？倒底要怎么回去？

秦牧野正慌乱思索，突然手腕和脚腕再一次同时发紧。

他两手交换着揉搓手腕，没想到，随着他的动作，漆黑地板上发出了拖拽铁链的沉闷声响。

“刷啦刷啦……”

魅鬼似乎也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低下头，在黑暗中寻找。

不多会儿，他躬身从地上捞起一根甘蔗粗细的铁链来。

魅鬼歪头，目光灼灼与秦牧野对视，似是也觉得有些意外。

而后他猛拽锁链，秦牧野就像是失控了一样飞扑上前，顷刻间，两人的距离一下缩短成不到一尺远。

如此近距离与鬼接触，秦牧野先是周身一寒，而后就觉得那股冷气随着脉搏跳动流向全身，不多时整个人都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完全被冻住了。

“这是？”魅鬼掂着手里的锁链思索片刻，抬起手刀下劈，掌与铁链将将爱上又被无形力道弹回，且整个人向后滑行数步，直到被某人扑倒。

秦牧野也被这股力道拉扯着，飞出去，落地时不偏不倚，端端趴在了魅鬼身上。

猛吸口气，从魅鬼身上传来的刺骨寒凉更加强劲。

他觉得此刻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想道歉，开口却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魅鬼平日里大概没机会与人类如此近距离接触，被人压着也一时有些发僵。

他盯着人类男孩纤长扇动的睫毛，感受着从男孩胸口传来的“噗通”心跳和灼热体温，半晌才翻起身来，不悦似地拍了拍被男孩压皱的衣襟，偏过脸去。

“对……对不起！”秦牧野磕磕巴巴，浑身打颤，呵出的气瞬间成了白雾状。

魅鬼回过头来，眉头轻轻拧着，显然很是不悦。

秦牧野却被对方好看的眉眼吸引住了。

他这才看清，他的眉心有一枚暗金色类似云纹的图案，不像刺青也不像描绘上去的，更像是天然长出来的。

他鼻梁高挺，瞳仁漆黑、眼尾狭长上扬，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眉目流转间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意味。

真的很魅惑人心！

秦牧野打了个哆嗦，惊讶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能抽出心神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魅鬼倒是反应冷淡，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一枚铜铃，冲着铁链摇晃。

铁链似是活物，听了铃声之后渐渐有了松脱的趋势，不过片刻后又夹紧了束缚的力道，反而比之前箍得更紧了。

“别别别……”秦牧野慌忙挥手，“别弄了，疼疼疼！”

魅鬼停手打量秦牧野，暗暗说了声：“糟糕。”

秦牧野再低头时，看到自己手腕、脚腕发紧的地方全都缠绕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正紧紧箍在魅鬼手脚上！

“这什么东西？”秦牧野问。

魅鬼眼眸倏然睁大了一圈，反倒像是在质问秦牧野。

秦牧野被那个骇人的眼神吓得禁言，轻轻晃了晃手臂，紧跟着就看到对面魅鬼的手臂也随之一晃。

秦牧野连忙转过头去，假装只是风太大，不小心吹到了连接着两人手腕的铁链。

“这是……”魅鬼抬起手臂紧握成拳，秦牧野胳膊也被手腕上的铁链牵拉着往前探身，“捆命锁。”

捆命锁？

听起来和何仙姑说的那些没什么关系。

而魅鬼下一句话出口，秦牧野整个人就懵了——

“就是你们人类俗称养小鬼之后的人鬼主仆锁。”

这这这？

秦牧野内心忐忑，又扫了眼拴在两人手腕间又粗又壮的锁链，内心冰凉慌乱到极点。

这么说，面前站着的这一位就是他的小鬼？

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秦牧野攥紧手腕想要把链子取下来，可越是使劲链条就箍得越紧。不但越紧，且两人间的链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短，直拽得一人一鬼紧贴手臂。

魅鬼微垂的眼眸显露狠厉之色，抬起一掌作势就要往秦牧野身上劈。

人鬼主仆锁无法可解，看现在这个状态法事还未完结，魅鬼想要废除协约，只有一个办法，弄死对方。

秦牧野脑袋嗡嗡作响，多年撞鬼经历让他对危险临近格外敏感，心理一慌，脑袋反而格外清醒。

看样子，自己凶多吉少。

紧要关头，秦牧野脑海中突然浮现何仙姑念的那一长串咒语。

他本不是个过目不忘的人，此刻，那咒语却像是刻在脑子里似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突显出来。

莫名其妙，完全不由自己，就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道控制着，他竟然张口吐出了那一段咒：“天……地日月，气……通神邪，鬼佞……奸祟皆于我……用……自今日起……小鬼认主！主仆同心！凶秽消散！急急如律令！”

“啊！！！”

刺耳的啸叫再一次穿透耳膜，秦牧野本能地用手捂住双耳，再看对面，魅鬼正单手扶着胸口做出痛苦狰狞状。

而原本绑在他们手腕上的铁链，“锃”地一声响，断裂成两截。

一截在秦牧野右手腕子上绕了一圈，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类似手环的东西。

另一截以同样的状态箍着魅鬼的左手腕。

魅鬼手腕冷白、劲瘦，搭配逐渐缩紧缩小的手环，蓦地显露几分惹人瞩目的禁欲气息。

完了，秦牧野不住在心里嘀咕。

是他之前看扁了何仙姑，原来养小鬼这种法事是真的存在的，只是原本说好的小女鬼被掉了包。

啸叫还在持续，魅鬼左右轻微摇晃着身子，再看秦牧野时，眼神飘忽得厉害。

秦牧野便趁机捏紧了拳，试探性地小声吩咐：“小鬼小鬼，送我回去！”

“不！”

对方虽然极力拒绝，秦牧野却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像断了线的氢气球，在一点点地往上飘。

和之前坠落的感觉刚好相反，这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风从耳边呼啸着，魅鬼一边摇摆着身子拒绝听他的命令，另一边又紧箍着手环跟随他。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忠诚地听从“主人”的命令？

秦牧野没想到自己真成了这只鬼的主人，说的话哪怕他不想遵循也不得不照做，突然觉得身体丰盈了起来，好像充满着无限力量。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看到一丛白光，隐约听到有人不断重复着叫他的名字。

“小野……小野你还好吗？小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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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