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新专发布会。

在这个时代，发歌还要开发布会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往好了想是别出心裁的宣传方式，往坏了想只是在做无用功。至于把发布会放在一个露天的场地里进行，那似乎有些别出心裁过头了。

不少人当然质疑白声的动机，是否是想要为之前糟糕的名声找补，但是更大部分的人也乐于看热闹，也有不少人觉察出这似乎是与最近网络世界里的正好呼应。恋爱大作战综艺开播以后，所有参加过节目的艺人全都在互联网上闭口不言，甚至连最新的动向都很少，只有白声在说话。足够敏锐的人能觉察到其中的诡异。

“大部分你联系的艺人都回应了邀请，虽然这不是你的根本目的，但是你真的准备好你的作品了吗。”沈浩叹了口气，“你可不是真的和大家去玩城市怪谈大揭秘的。”

白声揉了揉眼睛——虽然这对消除他眼前的幻觉并没有什么作用：“加上很早以前我写过的一些东西，应该够了。”

“很早以前？”

实话实说，白声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状态下写出那些歌的，他对自己失业以前的生活几乎失去了清晰的记忆，在参加新选舞台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记得大概的时间线，但是现在他除了记得自己曾经做过和娱乐圈打交道的工作之外，只记得自己在学生时代写过的零星几首歌了，那些和他一起玩过创作的朋友早就模糊了，更不用提那时候的生活细节了。

如果白声还是完全清醒的，他当然会对这正状态感到危险，但是和沈浩一起待了快两年，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真实。关于他自己的真相，也许和城市的真相处在同一个谜团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了，原本我早就忘记它们了，但是它们现在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可能就是为了现在来用的。”

-------------------------------------

发布会当天是阴天，地点就是之前进行了恋爱大作战的郊外公园门口。音之匙固然是一个实力不错的娱乐经纪公司，不过小美的清风影音更擅长做内容，让他们协助办这个发布会是顺理成章的。整个场地是按照小型演唱会的标准搭建的，而之所以不办成完全的新专演唱会，叫做发布会，就是为了给台下的“观众”们也有足够的发言机会。

台下的“观众”是白声之前请阿佩和小美帮忙请来的艺人，大部分都是他之前接触过的，并且还“正常活着”的艺人。他们原本并不会全数参加，但此时却是全部都到场了，就好像背后有个看不见的力量请他们来这里见证什么。

除此之外，一些没有被邀请的艺人也来了。白声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给他们发邀请函，但是他们拿着邀请函来到了现场。

他并没有把这些艺人拦在外面。那些艺人用一种瘆人的目光打量着白声，一言不发，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指定的位置上。

“比起发布会这更像是一场私人演唱会。”白声在上台前喃喃自语道，他把沈浩“赶走”到一边去了，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是是不是需要沈浩帮忙来降低新王在他眼睛里的污染，但这毕竟治标不治本，他必须要亲自解决这个问题。

“亲爱的，你觉得未来的你会后悔现在那么做吗？”

正在帮白声处理衣领的化妆师问道。

“我第一次上新选舞台的时候也是你突然跑过来给我化妆的。”白声没有回头地问道，“阿佩，为什么现在才问我会不会后悔呢。”

“老板只和泡泡打了赌，但是最后把我们也牵扯了进来，说真的，这有点太不公平了。不管最后是那位赢了还是老板赢了，我们都会被迫再次改变。”

“那你是想阻止我吗？”白声回头道，“按你的说法，其实这一切都是你们老板和那一位的较量是吗？”

“阻止也没用，只是我太好奇你现在的想法，”阿佩饶有兴趣地挠着下巴，“简单地概括为两者的较量也不准确，因为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老板到底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或许泡泡比我们知道得更多一点。如果最后你发现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你会做什么吗？”

白声沉默了片刻。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这两年来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他也只不过从死路上回头，在迷雾里穿行，试图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死，以及顺手救一些不知道是否有意义救的人。

“救世主这个词太傲慢了，安在我身上本来就没意义，”白声淡淡地说道，“倒是沈浩，我希望多少能让他的愿望完满一点，他比你和小美都靠谱多了。”

“好吧，我还挺喜欢你的。”阿佩不明所以地说道，帮白声抓完最后一缕头发，“好了，请上台吧，我们可怜的救世主。”

白声自认为不是什么唱歌的顶尖高手，不过这两年练出来的一些能力让他可以假装自己是。他熟练地看向黑漆漆的镜头，接着向场下的艺人们打招呼。

“很高兴我认识的朋友们来这里，”白声对着台下微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歉意，“前段时间除了很多状况，很感谢大家还能接受我的邀请。如果你们等会儿觉得无聊，或者不适，可以随时离开，你们能来这里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鞠了一躬，用极轻的声音感叹道：“不论是否出于自主意愿，谢谢你们。”

他熟稔地开场，和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观众聊天，然后开始唱第一首歌。那是他之前在某个场合里唱过的，放在这张专辑里是意料之中，所有人反应正常，他的粉丝热情地夸赞他，讨厌他的人对他冷嘲热讽，怀疑他在炒冷饭。直到第三首歌，他开始唱自己在记忆里的一首歌。

“你唱的鲸鱼，是什么东西？”

唱完这首歌的时候，台下突然有一个艺人问道。

白声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接着唱下一首。

“歌词里的蓝天是什么？”发布会直播的实时评论里有人问道，“天空时什么颜色的？”

城市的天空有阳光，有云，但日间天空的底色总是在深灰色和浅灰色之间来变动，天空有颜色——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概念。

“溪流是什么？”

“梧桐是什么？”

白声开始唱第四首歌。第五首歌。

“井水是什么水?”

“飞机是什么？一种工具吗？”

“太阳能是什么？”

“石油是什么？”

“国家是什么？”

“法律是什么？”

密密麻麻的问题占满整个屏幕，好像坚固不催的大坝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被阻拦的洪水涌了出来。

白声一直都没有回应那些疑问。他也并不是完全理解那些词汇，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些东西存在于城市诞生前的世界，被他在很早以前写进了歌里，而现的城市里这些概念是缺失的。这原本完全不可能发生，因为缺失的很多概念是人类社会与人类生存的基础。没有它们，人类根本不可能正常生活，人类社会也不可能有正常的秩序。

可是现在，没有了这些概念和它们对应的物质，城市依然存在，并且在运转——

肯定有什么东西代替了这些概念在维持人类社会。

甚至这些概念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白声也不知道自己遗忘了多少，城市中的居民只有可能遗忘更多，要支撑起那么庞大的缺失，恐怕就算一个完全体的沈浩也做不到。

“大家还记得在这个公园里的经历吗？”唱完五首歌后，白声看着台下，突然问道。他显然是在对着在场的某些艺人们发问。

台下鸦雀无声，但这句话就好像触碰到了某个危险的开关，天色好像在一瞬间暗了下来，身后的公园里刮起若有若无的风，庞大而杂乱的树林发出窸窸梭梭的声响。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有人站了起来。是之前一起参加了恋爱大作战的刘娴。原本对准了台上的镜头转向了她。

“我们在里面经历的和大家在节目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刘娴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发生了很多危险，我们很多人也许差点死了。”

直播的实时评论疯狂涌动起来。

“什么危险啊？”

“死了？”

“我去，这个节目果然有问题！怪不得当时结束以后所有艺人都没说话！”

“白声哥当时闹出来的那些黑料不会是单独被拉出来背黑锅的吧，好惨啊！”

“到底是啥，快说呀，啊呀，娴娴怎么回事？”

“是光线问题吗，她的脸，她的脸？”

写，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3章 不存在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