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信任和承诺？
他的性命算是直接交给了一个陌生人吗？
江云左手摩挲着自己的金属医疗箱，指甲剐蹭金属外壳发出的轻吟在安静的走廊中格外明显，郝笑也因为他的沉默再度陷入焦急。
“江，江医生……”
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虽然本想找个能直接养老的职业，但给平淡到能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来点新鲜刺激也不是不行。
江云停下带着危险意味的摩挲声，微笑着回应：“嗯，没什么，我相信楚组长能担负起保护组员的义务。”
郝笑松了口气，“当然，楚组长的能力毋庸置疑。”
主任带着调查局新人回到大厅前台，杨恒一还在认真玩手机头都不抬，郝笑随便拉了把椅子给江云坐，自己却畏缩在杨恒一身后的小板凳上，真真切切要把“重视新人”的理念贯彻到底。
江云还想礼貌让座，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咋咋呼呼的埋怨声：“秃头的原话，基础业务能力先不谈，至少精神状态比现在的年轻人稳定多了。郝秃头真的不是在讽刺我们吗？”
“精神状态稳定倒也没错。”有另一道声音回应了他。
“嘁，郝秃头看得出来人精神状态？要是他能不再把普通到不能普通的任务派给我们，我们的精神状态就能如他所愿了。”
“这次是意外，刚好其他组的人都忙。”
“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忙，而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出来拒绝，想办法让我们二三组多干活！”
声音越来越响，空旷的大厅成了优秀的扩音器，江云端坐在前台甚至觉得他有些吵。
玻璃大门自动打开，一名穿着卫衣的青年率先出现。
他黑发张扬五官端正，长得像是喜欢开你玩笑的邻家哥哥。
只不过他的皮肤上似乎有烧伤，从耳后一直延伸进背部，后颈全是棕色的伤痕，只有右侧的脸还白净些，左侧皮肤斑驳额角也有杯盖大小的烧伤痕迹，不过被刘海遮住了些还算不影响颜值。
他一直在和身边的同伴吐槽，他的同伴长得和家长常夸的别人家的好孩子学霸差不多，穿着白衬衫，虽然没戴眼镜但看着就很有书卷气。
“而且我们刚找到小猫就被叫回来，什么事啊这么急，都要我们立即待命了……”
话题听着倒像是流浪动物爱心救助中心的人的话，要是他也在还能当场帮小猫检查一下，毕竟是专业内的事。
不过说起找小猫这就是委托吧，听起来他们似乎熬夜找猫还得赶回来上班。
江云瞥了眼对他讨好笑着的郝笑，说好的委托少呢？
“快走，别挡路。”
跟在两人身后的高大男性看起来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嘴角下沉眼神阴郁，见谁都像是即将成为他的刀下亡魂般蔑视不屑，就差把“生人勿近”几个字写脸上了。
“哎哟，就你最急，我看你改名叫范急算了！”卫衣青年皱着脸转头对那人撇嘴。
“范急”先生脸色更加阴沉，似乎平时就睡不好，委托结束还来上班心情就更不好了。
卫衣青年脑袋一缩，脚步自觉加快。
没等三个各有千秋的帅哥走过，江云便能望见一缕金色，那是进门的最后一人。
江云有些意外，这居然是个外国人吗？
郝笑窝在杨恒一和江云身后小声到：“楚组长是中俄混血。”
江云了然，这位二三组组长楚伏天，身材高挑许是到了一米九，那一身卡其色风衣和薄薄的高领黑色紧身衣衬得他潇洒不羁，淡到泛金的棕发和澄澈如青天的蓝眼都是他异国血脉的表达。
他五官绮丽很符合大众审美，这样的人若是上杂志那一定是最受欢迎的模特吧。
但性格可能不是很讨人喜欢。
楚伏天进门时正用布擦拭着墨镜，江云刚看两眼他便戴回鼻梁上，遮住比蓝宝石还美的眼睛，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云刚感到可惜，杨恒一伸手将手机屏幕放在他面前：楚伏天就是喜欢装逼，人狠话不多，还爱戴墨镜。大太阳阴雨天，连敞亮的室内都戴着，就是不知道他在自己卧室里还装不装。
应该是不的，二三组组长还不至于是那种睡觉都戴墨镜的奇葩，江云心道。
手机被主人收回，江云瞥了眼杨恒一。
或许是出于对新人的照顾，这位同样不喜社交浑身都是疏离的人还是会为江云介绍楚伏天，虽然是完全主观的自己的看法。
说不定调查局的人都是外冷内热？
二三组的人都在往前台左侧的走廊去，二三组的办公室应该在那里面。
白衬衣青年余光看见江云，转头细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但也友好地笑着点头。
那个有烧伤的人笑得更灿烂些，还对着江云挥手。
嗯，也有外热内热的人的。
江云也微笑着挥手回应他们，就是不知为何身旁传出一声咋舌。
另外两人自然不会和他打招呼，虽没有停下脚步，但江云下意识觉得那位楚组长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对，透过那副令人猜不透的墨镜，他似乎连灵魂都被素未谋面的人看穿了。
四人径直往走廊中去，却没看郝笑一眼。
明明是领导？
虽然郝笑是自己窝在杨恒一和江云身后，但他那体型也不能完全藏住，仔细一看就能看见笑得憨厚的主任。
莫非是这楚组长背后有人，居然看见领导都不打声招呼，不怕自己的职场前路被迫坎坷吗？
不过……
江云疑惑：“这个天穿那么长的风衣，不热吗？”
听见江云吐槽，郝笑尬笑起来：“啊，哈哈哈……害，你就当楚组长体寒，他一年大部分时间都这种装扮，除了冬天会换成长羽绒服就是了。”
这么穿确实挺帅的，江云点头，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二三组的人都穿着长袖，说不定是办公室空调开得足呢。
郝笑撑着膝盖站起身，“这个，江医生啊，他们二三组呢平时挺烦人打扰的，我就不带江医生去了。”
“那个走廊直走到底右转……应该是右转，害，你看我许久不去都不太记得了。没事！江医生你可以看天花板上的牌子，地方也不大，就算是路痴多走走也能走到，哈哈哈……”
郝笑挠挠头与江云道别，自己回办公室让新人独自找未来工位了。
江云叹了口气，他拎着医疗箱低头与杨恒一告别，知道他玩着手机懒得回应，便直接往走廊深处走去。
却没见离开时，杨恒一转头对他露出了与之前的懒散截然不同的厌恶。
*
郝笑回到办公室后，那股子高兴劲还没过去。
他腆着肚子乐颠颠站在存放江云合同的档案柜前，一边笑一边点头：“哎呀，针不戳！二三组终于招进来了……”
话未说完，郝笑像是发条走到头的木偶突然僵住，他身上的时间静止一瞬，眼中的光也暗了下去。
脑子像是忽然生锈的齿轮，转动格外困难。
诶？
二三组？
不是零一组的新人吗？
郝笑想打开档案柜去拿江云刚签好不久的劳务合同确认，体内却仿佛存在另一个自己在阻止他，还不断在他耳边说“没问题”“没出错”“就是二三组”，声音空灵就像是在幻听，但效果很好，郝笑的身体又僵住了。
他一点点转身坐回办公椅上，比年久失修的机器人还要迟钝。
搪瓷茶杯中的茶沫啵啵破了几个，一滴冷汗滑落，郝笑如梦初醒。
“对对，是二三组没错……”
他如此肯定到。
*
江云摸了摸衣服口袋，自己的身份证和兽医资格证都在里面，手指划了下医疗箱，自己的好伙伴也没问题。
走到尽头，走廊天花板果然有指示牌，向左向右各一个。
【医务室】
【二三组医务室】
江云：“？”
二三组还搞特殊的吗？
右侧那个【二三组医务室】的牌子还是崭新的，和左边暗沉灰蒙蒙的【医务室】牌子形成鲜明对比。
江云腹诽，难不成这是他来上班才急匆匆新装上去的？
江云四周望了一圈，没有各个组办公室的指示牌，只有医疗室的牌子，但若是二三组医务室在右边，那二三组办公室也应该在右侧吧。
他往右侧拐角走去，没走两步便看见了【二三组医务室】的门牌，再往里走一段才见到【二三组办公室】的锈迹斑驳的门牌。
江云上前敲门，“你好？”
里面有些安静，三个呼吸过后他才听到一声迟疑的“请进”。
江云打开门，这里说是二三组的办公室不如说是一间活动室，而且是从储物间改造过来的活动室。
四个大男人挤在里面看着就特别憋屈，现在齐刷刷看过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诶？是刚刚在前台的小哥？”额角有疤的小哥再度笑着挥手，“是有委托吗？”
江云摇头，“不是的，我是二三组的新组员江云，刚才郝主任已经带我签过合同了……”
楚伏天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但能瞥见他蹙起的眉头，像是在竭尽全力忍耐着什么，那阴沉的“范急”看了眼便转回头，白衬衣的青年倒是好奇地继续注视。
“你好你好！我是朱星辰，你的同事！”朱星辰，也就是额角有烧伤的青年，他喜上眉梢立即起身迎接，“原来你就是新人啊！欢迎欢迎！”
见朱星辰热情地要和江云握手，楚伏天啧了一声，不知是嫌弃还是克制，“二三组不需要新人，你走吧。而且我们组不欢迎身上喷香水的人。”
江云想回握的手下意识收起，自己闻了闻袖口，“啊？我没有啊。”
要说有的话明明是你吧！
楚伏天一说话他就闻到夹杂木质香气的海洋调香水味了，虽说外国人体味重他不是不能谅解，但你反过来说别人就过分了吧？
朱星辰也跟着凑近闻了两下，楚伏天眉头更紧甚至能夹死苍蝇了，“朱星辰你别靠那么近，又不是狗。”
“我明明……好吧我不是。”
江云无语，他赶紧转移这尴尬的话题：“楚组长想让我走恐怕不太行，我已经签了劳务合同了。”
楚伏天：“那我去把你那劳务合同给撕了……”
朱星辰立马摆手：“诶诶诶，组长别急啊！这位——”
“江云。”
“江云同志，我们组是人数最少的组了，你走了我们真的会被工作压垮的！”
“范急”嗤笑：“夸张。”
朱星辰恼怒：“难道不是吗！每次范郁你都不怎么出力，都是我和管谏诤在拼命！”
看来那长相阴沉的便是范郁，剩下一位白衬衣便是管谏诤。
江云：“原来二三组的工作这么忙碌……”
“噢！不是不是！我们平时没啥事的！只是一有活就容易熬夜，但如果江云同志加入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干重活的！”朱星辰再次靠近江云，伸出手想挽留他。
楚伏天再次咋舌，他长腿一伸踢了脚朱星辰的座位，“一边去。”
“噢，好吧……”
再怎么跳脱，朱星辰似乎总是会听组长的话，他乖乖坐回座位，只用亮晶晶的渴望眼神盯着江云。
楚伏天：“我们组虽说缺医务人员但也不是那么必要，还得看你的能力。就算是医生有分门类别，你是学什么的？”
江云想掏出他的兽医资格证，“我大学是动物医学专业的……”
“兽医！？”朱星辰惊讶跳起。
招进来的不是来照顾他们的医生吗！？
朱星辰（有些崩溃）：虽然范郁禽兽不如，但郝秃头不至于看我们都人畜不分了吧？
范郁（青筋暴起）：我看就你狗彘不若！
朱星辰（疑惑）：什么意思？
管谏诤（扶额）：就说你不像小狗。
朱星辰（疑惑）：我明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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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三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