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6.

梁夕从球场回来,倒头就睡,中间陈麦来过,给她留了盏灯。

眼皮掀了掀,适应了橘色的光线。

手机一解除飞行模式,就进了几十条消息,梁夕指尖轻移,滑到了最上面一条,点开——

“梁小夕,你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底线越界》要选角了。

到时候宋馨拿了女主角,你可别怪我。

哎,这部戏如果让她拿去,她说不定会翻红。

……”

傅淮舟一句连着一句,放鞭炮似的,梁夕揉揉太阳穴,没再让它自动播放下去。

还得去找顾墨白。

她起床,进了浴室,再出来已经换了身运动装。

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没有给保姆车打电话,而是到前台借了辆车。

半夜的巴黎不是太平地。

工作人员再三提醒注意安全。

车子停在不远的地方,她钻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打响了火。暖橘色的灯光照满漆黑的车厢,梁夕骤然松了口气。

顾墨白在巴黎的公寓,距离巴里耶而富凯酒店并不远,不过半个小时车程。

中间会经过著名的红灯区。

车子开出去一段,巨大的粉红色sex标志便出现在了视野中。

路上多了许多黑影子——这里面有流浪汉、性工作者、小偷还有醉汉。

梁夕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路,不敢将车子轻易停下来。

但是不行,碰上了红灯。

二十几秒的时间,缓慢而煎熬。

侧面窗户忽的被人敲响……

透过微微潮湿的玻璃,梁夕看到外面站着个黑影子,头发乱糟糟的掩着,看不清脸,鬼魅一般。

梁夕没有理会。

几秒钟后,窗户再度响起,声音比之前更大。

她紧握住方向盘,掌心尽是汗。

终于,红灯跳了绿灯。

梁夕一脚油门将车子开远了。

车速飚到了一百,那些影子快速地掠过,不见了。

到了顾墨白家门口,梁夕的腿还有些软。

她点了支烟,端着,吸过几口,开始敲门。

手快敲麻时,门才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顾墨白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的浴袍还没来及系上,水珠沿着湿漉漉的短发,滴落下来,滚过饱满的胸肌,隐没在看不见的地方。

梁夕差点没绷住,让手里的烟烫着了。

三番五次跟踪他后,顾墨白对梁夕知道他家地址这件事,已经不那么惊讶了,“有事?”

梁夕:“对。”

顾墨白:“现在没空。”

梁夕:“那我等你。”

“随你。”顾墨白说完,砰地合上了门。

梁夕掐掉手里的烟,刨了刨头发坐下。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二次求人。

第一次求人那次是在八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

那是她拿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医院打来了电话让见最后一面,她却被宋馨反锁在屋子里,出不去。

她求她们、磕头,办法想尽了都没有用……

母亲死后,那家人照旧欢声笑语。为了圆宋馨的明星梦,父亲宋明海动用了关系,让她进了电影学院,还为她引荐了著名导演傅永平。梁夕学医的初衷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这份初衷没了,就只剩下仇恨……

楼道里有一扇开着的窗户,有风从那里漫进来,很快裹挟了阵冷雨落进来。

梁夕走到窗边,接了些雨水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迫使自己从那段痛苦的记忆里出来。

她没有再敲顾墨白的门,而是在门口坐了下来。

时间变得尤为漫长。

雨终于停了,梁夕的困意稍微上了些。她也没移位置,就那么靠着背后的门睡着了。

凌晨五点钟,顾墨白早起训练。

开门时,发现门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用力一推,梁夕猛地栽在了地上,醒了,只是还没醒透,漂亮的眼睛里红彤彤的,就像是哭过。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梁夕搓了搓脸,声音有些瓮,“你现在有时间了吗?”

他拧着眉,没有说话。

梁夕:“能不能扶我一把,脚麻了。”

顾墨白:“……”

下秒,宽大的手伸了过来,梁夕抓住他的手腕,迅速站了起来。

门廊里的灯,照在她脸上,有些惨白。

梁夕舔了下唇:“有水吗?渴。”

他往后退过半步,让她进去,顺手点亮了餐厅的灯。

净水器的声音响了一阵,接着是他的脚步声。

冒着热气的水杯递了过来。

梁夕抿了一口,抬头看他,“谢谢。”

梁夕放下杯子,神情自若:“走吧,我送你去球场,继续做有意义的事。”

顾墨白点了下头,没有反驳。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温度有些低。

梁夕缩着脖子,往前走,忽的被身后的人丢过来一件外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顾墨白脸上没一点表情,冰山似的。

梁夕耸了下肩,把外套披在身上,笑了下:“坐我的车吧。”

夜很静,除却两人的脚步声,还可以听到一些虫子的低鸣。

月亮还没落下去,弯弯地挂在天边。

梁夕照着导航把车子开上了大路,侧眉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顾墨白说:“你可以补会儿觉。”

“嗯。”他长腿稍稍往后,靠进座椅里,阖上了眼睛。

再度经过那片红灯区时,那些黑黢黢的影子又出现了。

梁夕心有余悸,眉头微微皱起,手指下意识将方向盘扣得很紧。

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忽然睁开眼,探手过来,打开了车载广播。

一首舒缓的法语歌,在车厢里回荡开。

街灯漏进来时,他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梁夕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

窗户打开一道缝。

清晨特有的风,漫了进来。

那种恐惧好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

到了球场,顾墨白原地热身,梁夕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

夜里基本没睡,又早起开车,这会儿正困得厉害。她打了个哈欠,靠着他放在长凳的上的包睡着了。

顾墨白过来拿止汗带,见梁夕树袋熊般压在他的包上。

天光微亮,她的脸被照得有些透明,仿佛天亮时就会消散的雾。

一阵风拂过,高大的乔木卷了几片叶子。

梁夕的鼻尖也落了一片。

他犹豫了一瞬,抬手,替她捡掉。

梁夕梦中觉得痒,也伸手来拂,不偏不倚,握住了他的指尖——

很轻的一下,又落了下去。

指尖残留的余温,非常鲜明。

他皱了下眉,觉得暂时先不用止汗带了。

天彻底亮起来,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轰轰隆隆地推着清扫车过来。

梁夕被吵醒了。

她坐起来,见不远处的顾墨白正不紧不慢地从口袋掏出一枚球来,往空中高高抛去,高大的身影随之跃起。

对面的球场上,已经落了满满一地的球。

无袖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运动员的生活,乏善可陈。

十年如一日。

众生见荣光易,见艰辛鲜……

顾墨白忽然停了拍子,往对面走。

梁夕意识到是球用完了,赶紧站起来,往里走。

不过顾墨白比她快得多。

已经到了底线上。

脚跟一勾,手里的拍子跟着一挥,原本在他脚边的球,已经变戏法似的到了他的手中。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连个弯腰的动作都没有。

“……”看样子,她这个球童没什么必要。

梁夕撇撇嘴,再度走回到场边。

烟和打火机都在手边,她摸出来,交叠着腿,点了一根。

半眯着眼睛,转向球场对面。

演戏这么久了,她也算得上狐狸,头第一次遇上这么捉摸不透的人。

没过一会儿,有人推开金属网格走了进来。

是顾墨白的助理。

他和顾墨白讲话时,情不自禁往她这边瞄了好几眼。

梁夕端着烟,懒懒地靠在长椅里,并不避讳。

很快,顾墨白走了过来。

视线在她指尖停留了一瞬。

梁夕随手将那烟在身侧摁灭了,娉婷地站了起来。

顾墨白高她一大截,她站起来,依旧笼罩在他的影子下面。

“你可以回去了,诉讼的事,我会让律师去处理。”

忽然这么好讲话了?

梁夕扬了下眉:“行啊。”

说话间,她已经提起放在身侧的小包站了起来。

安森又看了她几眼,觉得妖精这个词,有了非常明确的参照物。

她走过去一段,又转过来,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谢谢。”

安森一直看她走到了车上,才缓过神来,“你早上没开车来,怎么来的?”

顾墨白:“坐的梁夕的车。”

“她昨晚住你家的?”

“没有。”

顾墨白弯腰,从她先前压着睡觉的包里,找到止汗带,低头一圈圈地往球拍上缠。

之前包一直敞着,止汗带上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依旧是那种不知道何种名字的果香味。

安森眉毛都拧成了麻绳:“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吗?”

顾墨白没有说话,将那缠好的拍柄反过来,闻了下。

是蜜桃和樱花混合的味道。

安森:“主教练可是说了,你今天如果还是不去伦敦,他就要辞职了。”

顾墨白将那柄拍子收进包里,重新换了只拍子出来,并将敞开的包合上了,“下午去伦敦。”

“……”他就说!

顾墨白不去准备温网就是因为梁夕。

色令智昏。

小可爱们记得留言啊啊啊啊,快来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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