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继续说。”潘队长站在众人之前,一如既往地冷冽干脆,像是个按程序行走的机器人,每一条指令都冷静的可怕。

他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黑衣人仅在自己的思维里沉溺了一小会,便冷声回答:“周遭的灵气浓度在不断上升。”

黑衣人的声音在“灵气”这里卡了一下,并不明显,只有黑衣人自己内心尴尬了一瞬,感到些许中二的尴尬。

潘队长就是真正的冷心冷情,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手里拿着摞资料,仔细翻查着,“好,继续保持观测,不需要有别的动作。”

“是。”

“嘿!”清亮的女声在扶星身边响起,是一种与周围冷酷格格不入的另一种极端,她过度活跃。

“你好,我是廖北。”黑衣的女子嘴角扬起不羁的笑,打起招呼来并不客气,不,比起她和林翰里打招呼还是客气了许多的。

扶星抬眼,冷冷清清,锋芒毕露,“你好,林扶星。”

他很坦然地沿用林翰里给他用的名字,脸色没有半分变化,尽管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翰里给他加了个姓氏的用意在何。

“林扶星。”这个名字在廖北嘴里滚了一遍,她抱着臂,换了个更痞的姿势站着,神秘莫测地贼笑道:“这名字挺好。”

“嗯。”扶星冷冷应下,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聊天。

这也是扶星唤醒前辈的原因之一,离开林翰里后,他太久没和人相处,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又有什么禁忌。

他先前也知道自己出现了这个缺陷,但林翰里这人的态度太过恰好,让他下意识便如同待在大海里一样宁静,和他相处是不需要有顾忌的。

扶星抬眸冷冷看向廖北,“有什么事吗?”

“废话吗这不是。”廖北大咧咧说,意识到扶星在看向潘队时笑了下,“刚才确实对你们冷淡了些,我的错,我已经装了一路了,队长不在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你肯定知道,你不是第一次见我。”

她的尾音来了个转折,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仍像是朋友间调侃一般。

林翰里说得对,廖北很聪明。扶星面上仍然平淡,背后悄悄问前辈该怎么回答,前辈没理他,于是扶星凶神恶煞地说了一个字,“对。”

廖北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她很夸张地表现在面目上,“哇!那很棒棒了,人才。”

廖北是真的会整活,以至于扶星这下是真说不出话了。

“人才,我没有什么恶意,毕竟你都能和我儿子林翰里走到一块了,我就是来问问。”廖北凑近,眉眼一低,压低了声音,“他怎么了?”

廖北是觉得,扶星肯定没有和潘队说实话,说林翰里到底怎么了的实话。

林翰里是不一样的,她放心不下他,就没了耐性,潘队还在那呢,她就直接过来问了。

扶星:“进来后就晕了过去。”

廖北:“有看到幻境什么的吗?看到的话,看到了什么?”

幻境?廖北的意思是,晕过去前会看到幻境,是所有人都会看见吗?

他也看见了,看见了努湖,但他们怎么没晕。

扶星抿唇,点点头,“当然。”

“也是,大家都看的到那些来源于于记忆的幻境,总不可能每次就他特殊吧。”廖北嗤笑一声。

扶星看着廖北,并不出声。

见状,廖北一眯眼,摆了摆手和没事人一样,“也没有什么事,他没事就行,林,扶星。”廖北又在那个“林”字上打了个转,又开始贼兮兮地笑,“我的问题没了,你要没事的话,我走了?”

扶星静静看了她一会,半晌,点头,“好。”

“嗯,拜拜了啊。”

廖北摆手离开的下一秒,默不作声的前辈又出来了,看上去是愁绪万般。

【小扶星啊,我知道,你爹制作你时,在你的感知和共情能力上下了一番工夫,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在其它方面荒废了啊。】

【你看看,刚才你完完全全就按照那姑娘的节奏走了,虽然那姑娘确实挺厉害的。】

【还有,我还没有和寄主交谈过,但是我看得出,你肯定很信任他,这倒无伤大雅,毕竟你的直觉很准。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信他,但该怀疑的地方,你得继续保持疑惑啊。】

扶星被他训斥,嘴紧紧抿起,却很快又松下,低声回复,“我注意不来,最起码现在不行。”

【……你性子是变了许多。】

扶星正欲说什么时,感知到了一阵陌生的冷酷气息。

他复又站起身,看去,是潘队长。

“林扶星,你知道‘染’吗?”潘队长不知道打着什么心思,面对着扶星,面色冷酷地问道。

扶星下意识的心底一跳,因为这毁灭家乡的源头,他敛眸,以一种冷冽的戾气冷冷说:“一知半解。”

潘队长看着他扯出抹笑,并不好看,像要吃小孩一样,“林翰里什么也没说啊。”

扶星皱着眉看她。

队长从喉间溢出声笑,“染,它的历史可太久远了,千年之前,甚至于那些神神叨叨的神妖魔乃至于地府都仍然存在时,它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入侵了。”

千年之前。扶星为这时间跨度微微一震。

“任何一个调查局成员在刚入职时,都背过几句话。”

“‘染’在生物之间蔓延传播,除调查局的成员和修仙者的灵气外,没有人可以阻挡。而‘染’感染的生物及其未被感染但受影响的生物,必死。”

的确是这样。

扶星追忆着自己的记忆,不过,在他的故土,他们研制出了可以抵抗感染的死物用以保护弱小的人,哪怕效果不稳定。

潘队长意味深长说:“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凡是都有例外。”

什么意思?

有人能从中恢复!

不……等等,潘队长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些?

扶星霎时握住了拳头。

冷静下来,扶星,必须,冷静。

而潘队长不再多说了,又成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转过身大声向四周喊;“侦查组加大力度,其他组积蓄力量,时间快到了。”

一下忙碌紧张起来。

……

林翰里站在山脚之下,仰头看去,层层云雾攀爬着直指天穹的山峰。

小小的稚童站在山脚下,和那崇山峻岭、云海天穹相比,渺小如尘埃。

林翰里依旧是一副稚童的模样,可身边却没有了那个不断成长的林奇,以及——林翰里微微敛眸,打量了下自己的模样,露出抹浅笑,像是对什么人说话一样,轻声,“横遭这么多变故,倒是难为你了。”

“哼。”柔软的风带来了一声轻哼,绯色的衣角若隐若现,像是山林中的一抹艳丽的桃花。

见状,林翰里拿着他孩童模样,嘴角却擒着他长大许久才有的浅笑,“先看看林奇吧,很快了。”

他移眸,看向山脚旁的那一抹暖色的光亮,映红的精巧灯笼挂在枝头,明黄的穗子随夜风轻轻摆动。

小小的木屋矗立在丛林掩映中,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林翰里弯着眼睛,却叹了口气。

周遭寂静。

……

“大可,大可,大可……醒醒,今天怎么样?”一道男声在方寸木屋响起,带着一点疲惫的沙哑。

男人披散着杂乱的头发,穿着一袭朴素的白衣,失神坐在椅子上,眼睛毫无焦距,像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之内。

“啧,还是没有反应……果然难搞。”另一人穿着蓝袍淡绿服,手执细针,眉间染着淡淡的倦色,眼睛却很亮,“林翰里丢的麻烦。”

大可的手指忽然动了下,像是对什么的条件反射。

穆鸽看着他,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重复一遍,“林翰里丢的麻烦,林翰里。”

大可的手又动了下,浑浊的眼眸微微一动,又回归沉寂。

林翰里?

大可恍惚间想到了一个很小的稚童,而后是玉树临风、温润如风、执剑卫天下的男人。

再然后,大可感到了厚重的茫然和巨大的悲哀,但一切都混沌无比,脑袋像生了锈,似乎有许多本该越来越明了的事情又重新掩在了浓浓的迷雾之后。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又重新回到了那种对外界没有感知的状态。

“看样子得叫林翰里过来一趟,不过他最近还挺忙的,同神仙清谈……嗤,比你这个麻烦还大。”穆鸽喃喃自语,又笑了声,“再忙也得过来,他自己找的麻烦。”

穆鸽又瞥了毫无感知的大可一眼,起身走到屋内案几旁,扫桌铺纸,研墨提笔,墨色在净纸上铺散,“来乎!”

他满意点点头,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周遭灵气浓郁,下一刻,纸张变作小鸟,扑闪着纸做的翅膀,颤巍巍地从窗口飞了出去。

“点纸成精,我最近还是有点长进嘛,回去和阿玲说,她肯定很高兴。”穆鸽露出幸福的笑容,又看向大可,“其实比前几日还是好点的。”

穆鸽从案几旁离开,又到大可身边,摸过大可伤疤累累的手腕,悬手腕,触寸口,眯了眯眼,又从一侧的木篮子里取出一联布袋,取出一根细针,提起手腕,四指持针,直刺水沟穴……

淡绿的袍子翻飞,一番动作,穆鸽抹了抹头上汗滴,将那一套工具又收回到木篮子里,“感觉还是不行……还是先去煎药吧,这事急不得。”

男人转身活动僵硬的肩周,向门外走去,未注意到,门内大可的手指,悄无声息的跳动了一下,像是一颗种子,默默破了土。

接下来的日子是如此的无趣。

大可的手指动了动,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无聊。

这让在旁边安静读书的穆鸽一下扭过头来,直勾勾盯着那根动弹的手指,眼眸晶亮异常,“我没看错是不是!大可?大可?能听见的话动一下手。”

那根手指就又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一下又一下。

穆鸽当即站起了身,来回走了好几趟才稳定下心绪,诧异道:“林翰里尚且未带给我回信,你倒有了这么大进展。”

那根手指又动了几下,努力表达着什么。

“行了。”眼看失去控制,穆鸽眼一低,指尖银光一闪,银针悬腕,制止了手指的动弹,“静心养伤,一切待林翰里回来再说。”

那根手指不再扑通,或是被迫。

而穆鸽眯着眼,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眼眸一抬,带着更多的诧异。

凌厉风声,有什么破风而入,木门大开,风声大作,屋外的斑驳竹林,喧喧嚷嚷。

穆鸽微抬下巴,那破门而入的东西被迫停滞空中,漏出了它原本的样貌——一片青叶。

穆鸽仔细辨认了几分,才认了出来,又透露几分笑意,“刚说到他,他就来了。”

他走进两步,伸手接住那片青叶,周遭封锁青叶的凌厉灵气尽数融化在苦涩药味之中。

穆鸽把门一关,半靠在门板上,身姿却挺拔道:“子合莫急,吾至寒食归,不日开宴,空明有话,和乐遂至。至于大可,顺其自然,得凤仙真言。欲化此番瘴气,需受百世轮回之苦。”

他读完,神色肉眼可见地僵硬住了,透露出一种不可置信和歇斯底里的高兴,便忍不住开口喃喃:“林翰里真见到神仙了!”

“凤仙说瘴气可除……‘染’所带来的的影响真的可以消除吗!我就知道我的坚持没错!”

“这么说来,被‘染’寄生的生物是不是也有救?定论是不是可以被推翻?”

“不,不可能,这可是我自己确凿的定论,往世多少仁人志士论证过……但,有希望,一定有。”

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都没能遮掩下脸上的战意盎然与欣喜若狂,仿若于黑暗的罅隙中,看到了光。

“不愧是平世道人。”他念了一遍林翰里的道号,又慌忙走到案几旁,碰落了书籍,匆忙沾朱砂,行医的手微颤,“要告诉天下,敬长老……”

“诸位长老,平世道人已寻觅到凤仙……‘染’可除!”

他做完这一切,平定了许久,心绪才没有那般翻飞,他这会才想起字条的看似平平无奇的前半部分内容,“空明有话,和乐遂至。”

空明,空明大师,李鼎光。和乐,字和乐,廖天忧。

完了。

穆鸽心底下意识闪过这两个字,他一捂头,神色又不再复那般欣喜,倒是透露出几分与之不同的怔愣,那情绪转变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一下僵住。

大悲大喜间,他倒是后悔起自己以往因为郎中身份时常入世,鲜少沾染仙气,因而很少修心了,他嗓子一下有点哑,“完了。”

“不只是解决方法。”

“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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