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本是随口一说,没料到被反将一军,愣了愣才硬着头皮道:【说就说!我给你讲讲我当大将军的经历!】
允禵好以整暇:【你说。】
胤禵抿着小嘴回想片刻,很快有了主意:【那天我穿铠甲,驾着大船,带着好多好多将士,敌人来了,我只喊了一声‘开炮’,炮弹飞得好远,把敌人的船打坏了!他们都喊我大将军,可威风了!】
——这和他说的有区别吗?允禵原本的烦躁烟消云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后来呢?敌人跑了吗?】
【当然跑啦!】胤禵眼睛一亮,讲得更起劲:【他们看到我——伟大的胤禵大将军以后,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跑!好多人都吓得掉水里!后来船上的将士们捞了好多鱼,烤着吃,可香了!】
允禵:“……”
要不是胤禵玩海战游戏时他就在旁边,全程都看得清清楚楚,还真信了他的嘴。允禵想了想,问:【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瞌睡虫大仙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胤禵摸摸小肚子,满眼震惊:【你能不能变出烤鱼?或者奶糕?要不然鸡蛋羹也可以!】
允禵深吸一口气:【这种事,你可以起来让宫人准备。】
【瞌睡虫大仙好没用哦。】胤禵可怜兮兮地皱着脸,噘嘴道:【算了,我还是忍忍吧,不然罗嬷嬷会告诉额娘,把额娘吵醒的。】
【倒也不用担心这个。】
允禵话音刚落,胤禵就见一双手撩开帘子。德妃穿着单衣披着斗篷,对上胤禵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无奈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额娘!”胤禵一骨碌爬起来,像是小猫般扑进德妃的怀里蹭了蹭:“额娘也没睡呀!”
“我是来瞧瞧你的情况。”德妃刮刮他的鼻子,嗔道:“是不是想到明天就能去西苑,胤禵很激动?”
“额娘怎么知道的?”
“从胤禵出生起,额娘就天天陪着你,当然知道你的所有事情。”德妃笑弯了眼,亲了亲幼子的额头:“额娘陪着你,快睡吧?”
“肚子饿,睡不着。”
德妃会有什么反应?那当然是立马挥手要宫人准备吃食。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有宫婢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送到德妃手边。
吃饱喝足,胤禵又重新躺回被褥里,不过一双眼睛依然睁得圆溜溜的。
德妃捏捏他的鼻子:“快睡吧。”
胤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手却攥着德妃的袖角不放,撒娇道:“额娘,额娘,给我讲故事!”
“胤禵要听什么故事?”
“嗯——”胤禵苦思冥想,半响摇摇头:“额娘讲的,我都喜欢。”
德妃眉眼舒展,一手轻柔地拍打着儿子的背部,一边轻声说起故事来:“从前有一位大将军,他骁勇善战,打了很多很多胜仗,然后……”
温暖的被褥裹着身子,耳边是额娘温柔的声音,胤禵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睡了过去。
直到入眠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思考一个问题:额娘讲的故事和瞌睡虫大仙讲的,根本是一样无趣嘛……zzzZZ。
随着攥住袖角的小手松开,德妃也止住话语。她伸手给胤禵掖好被角,又亲亲幼子的额头,道了一声晚安,便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待走到门外,德妃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悄声对罗嬷嬷道:“看来我讲故事的本事没退步,往日我妹妹听了就睡,如今胤禵也一样。”
罗嬷嬷听德妃夸耀的话语,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回应:“是,主子讲得极好。”
时间来到次日,胤禵神采奕奕地钻进马车,双手扒着车窗,好奇地探着小脑袋瓜张望。
随着车队整装出发,胤禵也愈发期待。他本以为能看到街头百姓,饭馆酒楼什么的,没曾想车队仅仅是穿出三五道大门,沿着宽阔又无人的道路走上一盏茶功夫,随即又穿过数道大门。
最终,马车缓缓停下。
直到胤禵被罗嬷嬷抱下马车,他还不敢相信:“真的,已经到了?”
“是,小主子,已经到西苑了。”
“傻孩子,西苑就在紫禁城的隔壁,你去年也来过的。”
德妃忍俊不禁,一边牵起胤禵的小手来,一边讲解:“待年后皇上还会前往畅春园,那个园子便远许多,过去得走上大半日呢。”
胤禵似懂非懂,不过他暂时对那畅春园无甚兴趣,满心满眼都是大船。
他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活泼好动的模样引来不少侧目。
皇太后看着欢喜,让德妃把胤禵领到跟前来,亲自牵着小孙孙的手笑问:“胤禵在找什么?”
“在找大船!”胤禵大声回答,同时他还偷偷瞄了眼康熙:“汗阿玛答应我的!”
康熙故意冷着脸吓唬他:“你在担心朕骗你?”
胤禵扑上前去,一手抓着皇太后,另一手拽住康熙的袖角:“我没有,我是担心唔……汗阿玛忘记了!”
没等康熙说话,皇太后先乐呵呵地附和:“胤禵想要看大船?没事的,皇帝忘记了,皇玛嬷也能带你去看的。”
“哇!皇玛嬷真好!”
“……朕没忘。”眼见祖孙俩马上就要把黑锅盖在自己头顶,康熙也是忍不住了:“等安置以后,朕再带你去看。”
朝臣们看在眼里,私下议论了几句十四阿哥受宠之事,有人担心宠爱太过,更多人却不以为意:“十四阿哥乃是宫中年纪最幼的小阿哥,得些宠爱也是正常的。”
“我听说民间也有爹妈爱小儿之类的谚语。”另一名大臣抚了抚胡须,眯着眼道:“再说,论宠爱,谁还能比得过当年的太子爷?”
这句话堪称绝杀,话语一出登时便让满朝文武不再纠结这事,转而或是提及明日的冰嬉大典,又或是议论起朝堂诸事。
“听说庐江突发冻灾。”
“高淳、武进的雪灾赈济事宜方才刚刚结束……”
“那边是雪灾,咱们这里啧。”正拉开领口透气的大臣眉心紧蹙,叹气道:“今年温度古怪,前些日子下鹅毛大雪,这两日又热得想脱袄子。”
“是啊,这哪像新年的样子。”
“这般景象,怕是今年夏天难熬哦。”还有人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打牲乌拉总管已上报,说是今年松子又绝收了。”
北方气候混乱、收成不足,不仅百姓日子艰难,漠北和罗刹人怕是也不好过,难保不会南下劫掠。
而南方冻灾雪灾频出,意味着朝廷不但要赈灾,而且还要减少这一两年的税收已避免百姓倾家荡产,流离失所。
两相加在一起,稍有远见的大臣便知接下来的日子难熬。
一想到这里,诸位朝臣眉眼凝重,却也只能自我宽慰:“如今没坏消息传来,便是好消息。”
“也是。”
“说不得后面还会下雪,这般忽高忽低还能多杀点虫,好让今年免了虫灾之祸。”还有朝臣心怀期待。
胤禵不知大臣们的忧虑,他得了康熙的承诺以后便成了全世界最开心的小孩。他围着德妃转圈圈,时不时催促一声:“额娘,快好了吗?”
“还没呢。”
“额娘,额娘好了吗?”
“再等一会会。”
“额娘,额娘,额娘——”
德妃虽享受儿子的亲亲贴贴,黏黏糊糊,却也架不住小喇叭在旁边没完没了的吹奏,三番五次下来,她彻底没了耐心:“剩下的事儿额娘来办,胤禵先去皇上那边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德妃说着,转头便迫不及待地将胤禵连同罗嬷嬷等人一同‘赶出’院子,方才继续招呼宫人整理房间。
胤禵乐颠颠地往外跑,沿途好奇地打量着西苑的景致。这里虽离紫禁城近,风景却大不相同,有各色大树、亭台楼榭,还有冻结成冰的宽阔河道。
胤禵走着走着,便忘了正事,兴奋地凑到河道边,伸出小手戳戳硬邦邦的河面:“哇——冻住了。”
“小主子,小心。”罗嬷嬷眼明手快,在胤禵纵身往河道上蹦的瞬间抱住他,又稳稳放在地上:“不能到河道上面去哦,会摔跤的。”
“可是冰硬硬的?”
“硬邦邦的冰会很滑,您跳上去会摔跤,屁股会痛的。”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
“那万一不小心磕到,就得寻御医包扎,来不及去看大船了。”罗嬷嬷搬出大船作筹码,胤禵果然立刻变了脸色,扭头就远离河道,再也不靠近了。
罗嬷嬷暗笑一声,赶忙跟上前去。
胤禵很快到了康熙所处的勤政殿,他探头进去,而后便对上了数双眼睛,吓得他刷地一下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胤禵方才反应过来。
他气势汹汹地再次探头,与殿内几人大眼瞪小眼,再然后他昂首挺胸,大阔步往殿内走……没走成功。
太监笑容可掬地拦住他:“皇上正在议事,还请十四阿哥稍候片刻。”
胤禵乖乖收回腿,想了想,继续扒在门上探头。
太监笑容一僵:“十四阿哥,这,这不合体统。”
胤禵脸颊气鼓鼓,斜眼看他。
太监见他不挪步,赶忙往前凑了凑,搓着手赔笑:“十四阿哥,您看这天气虽暖和,殿门口风却凉得很,隔壁偏殿早备好了软榻,还有刚刚蒸好的枣泥糕,温着的杏仁露。您先去偏殿稍稍休整一番,等皇上议完事,奴才立马来请您,好不好?”
胤禵却像没听见似的,小手扒着门框,继续猫猫祟祟往里瞅,只见康熙正坐在上首,面前摊着奏折,几名大臣垂首站在底下,神色严肃中还带着几分惶恐。
允禵跟着胤禵的视角往里看,只觉得自己抓到了机会,冷不丁开口:【汗阿玛帅吧!】
【嗯嗯,好帅的!】
【那你想不想以后如汗阿玛一般……】
【瞌睡虫大仙。】胤禵一本正经地打断允禵的话语,抱怨道:【这是我的汗阿玛!】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不是?】胤禵嘀嘀咕咕,觉得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议题。
胤禵忙于吵架,而在太监眼里,便是十四阿哥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太监苦哈哈的,只是再放软声音,放低身段,意图引走胤禵:“十四阿哥,您看……”
“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
胤禵还没嫌他烦,殿内正听着急报的康熙忽觉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偶尔还传来太监轻声劝说的声音。他抬眸往门口扫了一眼,虽只瞥见一小截金黄色的衣角,却也猜到是胤禵。
想到昨日答应这小家伙要去看船,康熙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侧身对身旁的梁九功低声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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