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朋友你这话说得。

露塔斯咳了一下，难得觉得有那么点心虚——不过的确，她当时找时间跑路的确是在，嗯，彼得守夜好几天的情况下，所以稍微显得没有什么底气。

但这不代表他直接来利维坦是对的。

而且，他怎么找来的？

撇下“啊我就说夫人找基地找得不好太容易被发现”之类的碎碎念，露塔斯放下了捂住听筒的手。那边的鸟叫依旧还没停下来，甚至出现了不少不雅词汇。

“等会儿再骂，”露塔斯简单地说：“挂了。”

完了，达米安之后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彼得看到露塔斯如此冷静地挂断，立刻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目前彼得只想听露塔斯说。

“所以具体要说什么呢。”露塔斯问：“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你希望我向你道歉吗，彼得？”

“不，当然不是！”

彼得脱口而出，看到露塔斯眼睛眯了一下，立刻就知道这是套路：“露露，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很担心你，而且……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顿了顿：“是的，从表面上看，你脑子很快地长好了，而且来到了利维坦，在哥谭的案子还没理清头绪、夏洛特被绑架带走的情况下。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清醒的，哪怕你的脑子长好了。而如果你真的是清醒的，那你……那你，是不是还想回来。”

彼得的声音越来越低：“又或者说，你早就想离开了，只是终于有了这个机会。所以你走了。”

“我的确一直想来利维坦。”露塔斯直言不讳地说。在看到彼得突然像受伤小狗一样的表情后，她清了清嗓子：“但我没打算一直留在这儿。”

“真的吗！”彼得眼睛里又有了光：“那你什么时候走呢露露！呃我是说，你来了这儿一些日子了，哥谭……还需要你。”

Bullsh*t我在说什么，哥谭才不需要她。

彼得吸了吸鼻子，脑子闪过这个念头。但为了说服自己，他还用力地点了点头：“你都不想……达米安吗！”

露塔斯看了一眼刚刚传送了达米安的鸟语花香的手机。

“呃，那，执勤时候的责任感呢！”彼得说：“你可是个警官小姐啊！”

当然，他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了。

这下，连露塔斯都有点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我想你知道，我放心不下夫人。”露塔斯坐在石椅上：“所以……我要过来看看，利维坦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领导的组织。当然，这是夫人建立的，某种程度上否认利维坦等于否认夫人。但是，利维坦的人越来越多，所以需要一些外部的监督。”

彼得嘴唇动了动：“嗯。”

“利维坦……现在做的事情，我很难给它下一个定义。上次蝙蝠洞里的事情你也知道。”露塔斯托着下巴：“所以我想，在现在这个阶段，它不应该被称为一个坏组织，或者‘恐怖组织’。”

但也不能说是一个公益组织。彼得在心里想。

“它的确不能被称为公益组织，具体它会成为什么，我想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够被盖棺定论。”露塔斯撇撇嘴：“我想，哪怕蝙蝠侠都要认同这个说法，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去全球执法来捣毁利维坦窝点的原因。”

彼得觉得露塔斯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我作为熟悉组织运作环境、又了解管理模式、还精通业务的人，我想我可以出于道义和情理，担任那个监督者的角色。”露塔斯问：“你觉得呢？”

“所以你不是想一直来利维坦帮塔利亚夫人管事儿吗？”彼得放下心来：“我以为你真的不想回去了。”

“其实我没想好，主要是这个活儿干得实在是顺手。”露塔斯眼看着彼得又要屏住呼吸，立刻补充：“但既然你来催我了，我又觉得我的确不能长呆——毕竟夫人和我的理念不太一样。”

彼得：“有什么不一样呢？”

“那不重要。”露塔斯说：“重要的是我不想和夫人起冲突，所以从源头上，我就要掐断这种苗头的可能——偶尔来串串门，这样就差不多了。”

彼得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他完全接受了那套说辞，并且开开心心地被露塔斯送走了。临行前，露塔斯还套出了彼得是如何摸上门的，并且还隐约猜到神盾局埋下的暗线可能是谁。

当然，人她是不会动的，作为一种对神盾局的示好。

但人是可以出意外的。

“露露，”临走前，彼得忽然问：“我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许多鬣狗和秃鹰。”

“这里之前没什么人，会被惯例地当做黑恶势力的抛尸地。”露塔斯皱眉：“我送你到最近的机场吧，晚上可能不安全。”

“怎么会不安全，我可以的！”作为一个不想被女朋友看扁的男孩子，彼得拍了拍胸脯：“我自己能行！”

“然后你就这么被哄回来了。”

钢铁侠的声音如此地冷漠，就好像他对彼得的智商不存在更多的期望了：“被几句好话。”

“可露露说过的，”彼得说：“她说过就一定会做到的。”

钢铁侠头疼，也不想再跟彼得说更多，挂断了电话。他目前屏幕上移动的一排排数据是神盾局刚刚从天眼会那里分享出来的数据。那些数据来自瞭望塔的控制中心，呈现的是能量对撞后的量子波动。

而在分析后，它呈现出来的，和D.A.所发布的猜想呈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D.A.到底是谁？

这个人的身份到了钢铁侠的高度已经不难猜了，他很容易就能从学术关系网中查到蛛丝马迹。只是钢铁侠很费解，这些容易产生巨大影响力——名气和利益——的东西，为什么卢瑟会让一个小姑娘发出来。

不，这完全和学术清白无关。

这只和安全有关。

有关D.A.的种种争议在线上和线下都掀起了足够的惊涛骇浪，不少人循着味道已经像鲨鱼一般开始筹谋着什么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科技也没什么，但反科学教这种掺杂了宗教的势力，哪怕是钢铁侠都觉得棘手。

但卢瑟，就好像死了一样，完全没去跟反科学教的人接触过，甚至有些放任反科学教的攻击一般。

他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对亡妻的妹妹爱屋及乌，反倒像是……

钢铁侠皱眉，并不希望这么揣测。可卢瑟的表现的确就像是那样的。

——他恨之入骨。

“嗯，或许吧。”

夏洛特睡醒了以后，接到了很多的电话。在处理完她从小到大最多的信息轰炸后，她打着哈欠给露塔斯发了消息，接着在回电时和露塔斯聊起了白袍超人：“或许他就是一个凭直觉做事的大傻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讨厌你。”

露塔斯：“哦。”

“他在超人临走前还在说你不好，说……你会带来大灾变。”夏洛特想了一下：“好在超人看起来被电光影响到了，没有听明白的样子。否则你估计会被立刻抓回哥谭审问。”

“超人被影响，你怎么没被影响。”露塔斯问。

“我也不知道，我很清楚地看到了白袍的超人他的嘴唇的变化。会不会是超人的体质原因？但蝙蝠侠会看到啊，而且蝙蝠侠看到也肯定会做准备的……嗯，不明白，好奇怪。”夏洛特好像还没睡醒一样：“露塔，我觉得好没意思啊。”

露塔斯没有说话，她等着夏洛特自己都说出来。

“我虽然是被绑架过去的，但是……那边的超人和蝙蝠侠，他们对我的态度都还算可以。当然肯定是没有这边这么照顾，可我却蛮开心的。”夏洛特说：“我的要求他们会满足，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要求需要我遵守，甚至会带着严肃的警告口吻否决我的想法。那边的爸爸也很有趣，他把自己的孩子和我分得很清，但又没有拒绝我那样叫他。其实我以为他会来送我的，但他没有。感觉……是他会做出的事情呢。”

夏洛特有点蔫耷耷的，而露塔斯很清楚地知道她沮丧的来源。

夏洛特只是……渴望一种平等。

虽然夏洛特还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被绑架，但露塔斯却能推测出，这与她在这里的优待有很大关系。

不是什么人能够同时受到几位名誉斐然的超级英雄的怜爱的，哪怕她是大哥的妹妹、姐姐的妹妹也不行。

给她带来如此特别待遇的东西，让她能够享受到许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特权，比如蝙蝠车和蝙蝠飞机的驾驶权。但同时，她在这些超级英雄们的关照下，逐渐失去了可以和他们平等对话的机会。

可爱的、敏感的、脆弱的。

聪明的、细腻的、多愁善感的。

善良的、乖巧的、无法自保的。

永远不会坐在谈判桌对面的。

夏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