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古怪的、沙哑的咯咯声顺着亚利瑟的喉咙溢出,他维持着扭头的动作,忽然颤起了身子。
被莫名忽视的贝利亚伯爵稍稍皱眉,横在亚利瑟头顶的长剑便要用力。
叮!
清脆的响动盘旋在顶,贝利亚眯起眼睛,便见‘伦斯勒’手握一把银白匕首,举着手以一个古怪的姿态抗住自己的剑锋。
似是没料到‘伦斯勒’胆敢反抗,他骤然眯起眼睛,却是扬着唇堪堪挑出个笑来,压着嗓子问道:“你也要离开我吗,伦斯勒?”
“离开?”亚利瑟开口,头脑一片清明。
这扇门只告诉了他两件事。
一,塔薇将‘死’,或者说,被污染所附的人并未全部归于神的怀抱,还有部分成了这种不明不白的存在。
换句话说,仅是‘傀儡’可未必能有逻辑,那么那些污染……
亚利瑟眯了下眼睛,也不跟贝利亚伯爵僵持,手腕一翻,借着巧力一矮身子,跳着斜到外侧,平淡的瞧着眼前这两人。
贝利亚收回手腕,胳膊向下使力一偏,由着长剑在地划着刺啦出声。
塔薇仍旧安静的站着,那只红盒子不知何时被她抓回手心,此刻正拢着手同贝利亚伯爵对视着。
这是科里斯托尔家的‘私事’,她不宜出手。
思绪在亚利瑟脑海翻涌一瞬,他喘了口气,目光斜过看向木屋。
二,则是贝利亚伯爵已至马赛尔,并且疑似对厄尔科下手了。
但这很奇怪。
亚利瑟活动了下手腕,计算了下时间。
如果说贝利亚身为一位伯爵来此是为了庆典,同那位王女一并,可称之为‘站队’的行为,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有什么?或者说,厄尔科……有那么容易‘死去’吗?
通缉令不会真是他发布的吧?我有那么重要吗?
一瞬的思考不过两三秒,亚利瑟偏头,看见贝利亚伯爵脚尖点地,接连几下发出哒哒的声响。
身为伯爵,贝利亚自然不会等不得这点时间。
可惜,他注定等不到自己那所谓忠诚管家的诚挚答案。
银白的匕首在贝利亚的视野里划过一道流光。
亚利瑟选择先手。
思绪在他的脑海里流转一瞬,跟着便又冒出个新念头。
事已至此,不如试试这位伯爵的身手——至少后面万一真的对上……
铮!
剑锋抵上匕首发出咔咔声,贝利亚脸色发黑,手上动作不停。
“伦斯勒。”他咬着牙柔声叫道,“别忘了,还有人在巴比科等你回去。”
回应他的,是剑锋上愈发强硬的力度。
同菲利普等人比起来,亚利瑟的力量算不上强硬,但却是刚巧能同贝利亚伯爵打个有来有回。
啊。
一刀落空,亚利瑟侧身躲过贝利亚的剑锋,原本清明的大脑逐渐放空。
这位贝利亚伯爵……好像不是很强?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堪称整洁的衣角,缓慢着将眼睛眯起,不确定的眨了又眨,耳畔还萦绕着这人乱七八糟的威胁,但很可惜。
他真的不是伦斯勒。
亚利瑟恍惚着,几十招下来甚至连‘天赋’的预警都没收到,只是凭着感觉动作。
察觉到亚利瑟动作的怠慢,一抹薄红迅速顺着贝利亚的耳畔蔓延上他的两颊,只一瞬,他便咬着牙狞笑一声,飞速扭头看向塔薇:“您是想在这里看多久呢,小姐?”
一抹亮光斜着透到亚利瑟的身上。
得了准许,塔薇捏着红盒子慢吞吞“唔”了一声,从脖颈处掏出面镜子对准亚利瑟。
强烈的不安感跳上亚利瑟心头,他收回匕首向后连退几步,却是莫名觉得身上发寒。
不对劲,这面镜子不是交给艾莉丝姐姐了吗?
他思索着,余光隐约瞧见身侧空荡荡的,脑海便骤然一阵刺痛。
——天赋在警示他。
他‘看见’一柄利刃透过自己的肩膀,来不及躲闪,一只手便摁上了脑袋。
同样灿金的发丝披散着,轻飘飘的打落在亚利瑟的肩膀处,亚利瑟身体一僵,顺着力道仰头,赫然对上贝利亚伯爵的下巴。
碧绿的眼瞳居高临下俯视着,眨眼间便变换成了异瞳,脸颊的红晕还未散去,贝利亚轻笑着,一红一绿的色泽在亚利瑟眼前闪烁着。
不等亚利瑟开口,贝利亚稍一松手,又立时攥紧亚利瑟的头发,掐着他的脑袋强制将剑尖向亚利瑟身体深处捅。
剧烈的刺痛感让亚利瑟颤抖着,他喘息着,眼前的景象都发着白光,只隐约觉得一股热气从上到小喷洒着,听着那道轻飘飘的嗓音落进脑海。
“好奇怪,明明还是伦斯勒的味道……是怎么做成这样的?真弱啊。”
“……哈。”是了。
亚利瑟不由得抖着肩膀笑了起来,他闷声笑着,由着剑锋捅的越来越深,脑海也跟着愈发清醒。
能同塔薇,也即‘污染’做交易的存在,必然算不上清白。
他本身的存在就染上了污染才算是事实。
“我见过通缉令,你还记得亚利瑟·克里斯托尔?”左右挣脱不开,亚利瑟思索一瞬,忽然开口道。
捅在肩膀处的剑锋立时下划。
一瞬间,眩晕、刺痛,鲜血混着冷汗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亚利瑟只觉得头顶那只手稍一松,整个身子便像破布娃娃般掉落在地。
即使只是门内的场景,疼痛感也依然存在。
亚利瑟竭力喘息着,抬手抓着自己的喉咙,摸着一手湿热放松喉咙,到底还是闭上了眼。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呵笑着,对着一边诉说起来。
“还真是小看阿洛雅了,荒废一身力气浪费在我的管家身上……”
“真是同她那卑贱的儿子一样愚蠢。”
白色的雾气掩盖了亚利瑟的身躯。
疼痛感在一瞬间抽离开来,徒留湿冷的感觉残存在他指尖,亚利瑟勾了下手指,转瞬抬起胳膊在自己的胸口摸上摸下。
活的,热的,完好的。
那扇门洞大开的‘黑纱门’不知何时已然消散在白雾中,徒留大片大片的雾气缓慢蠕动着。
即使有所预料,但脱离门内的死亡还是有些耗费精神气,亚利瑟吐出口浊气,悄无声息的垂下头,蜷着身子抱住双膝缓了下神。
“哈,猜的果然没错。”他闭着眼小声絮叨起来,下意识回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第一次‘死亡’后,那家伙就喜欢对着他的管家嘚瑟,果然……”
他认识‘亚利瑟’,也认识‘阿洛雅’。
莫名其妙的,像是艾莉丝的话飘进了雾气中,亚利瑟张着嘴,恍然响起一句疑问。
——“你和王堡里那位小伯爵是什么关系?”
——“怎么,你的朋友没告诉过你吗?先天赋者代表着你身上流淌着非人的血液,也就是说,你未来的孩子也可能会成为新的天赋者。”
灵感在这一瞬闪过,亚利瑟抬起头,却是恰巧对上一枚破了个洞的徽章。
他保持着张嘴的动作,忽然竭力喘息起来。
对了,厄尔科,厄尔科可能会有危险。
亚利瑟咬牙思考着,十指屈起,硬邦邦的直起腰身,大脑却是无法抑制的转动,向另一个他暂时不想,也不敢去思索的方向运转。
先天赋者啊。
那位伯爵为什么也要利用污染呢?
天赋者能利用污染吗?
如果不能的话……
属于我的天赋,我的血液——是继承于谁呢?
圆滑的指甲嵌进手指,亚利瑟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低头,强制着自己将徽章捡起,然后再度闭上眼睛。
“冷静,冷静。”他对着自己说,眼珠却是在眼皮底下克制不住的转动。
同样灿金的发丝在雾气里晃动,亚利瑟忽然抬手,用力摁上脑门。
“对,厄尔科……”他一字一顿的对着自己,脖颈因为脑袋歪过的弧度过大而发出嘎嘣嘎嘣的声调。
“要去帮,厄尔科……”亚利瑟说着,几滴温热的液体却是不自觉顺着眼眶滑落,完美的避开了他扬起的手掌。
“我,我进去,我不是想知道这个的……”不知是在对谁解释,亚利瑟直着身子,手腕下滑,用袖口一下又一下的擦拭。
“我应该很忙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都,对,我应该去找厄尔科的……”
少年轻声说着,声音却是愈发弱小,无需起风,只待出口便迷失进了白雾。
为什么要难过?我是,不,我不是‘亚利瑟’吗?
亚利瑟拼命思索着,腰背却是挺的愈发笔直,他喘息着,突然蹲下身子,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大概两三分钟后,少年抬起眼,灿金色的眼瞳像是被水雾浸透了,将大片的雾气映在眼底,在这一瞬亮的惊人,唯剩眼角一抹红晕。
之前的经验来看,如果同人拥有肢体接触的同时借用匕首,就能将人带上白雾。
亚利瑟安静的思索着,一手徽章一手匕首,双手都攥的死紧。
……并且,他们不会拥有白雾内的记忆。
也就是说——
他将嘴巴张开一条缝,用手背搓了下脸,保证自己的神智完全清醒。
这将是一个堪称最隐秘的,‘转移阵地’。
小剧场:
亚利瑟:诶?不对吧?菜鸡互啄吗……
贝利亚:哪来的疯子,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塔薇:嗯……这应该不能插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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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庆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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