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带着人马逆流而上争取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

南京都指挥使江远看着远去船只，只觉得一身的冷汗。

“天要变了啊！”

九大家走私的事根本不算什么秘密，过了长江以南你随便拽一个人都知道有九家大海盗这事，没有九大家走私，这南方烂地怎么可能光靠种粮食就能养活那么多人。

所以就算这事上达天听也不算什么事，走私不会停止，这海边的人命不值钱，上面派兵杀了九大家，又会有新的海盗顶上来，四大家七大家，对于指挥使这种只等着收钱的人物来说没什么影响。

都是白手套，脏了换一个就好，没必要救手套。

真正天大的事是皇四子被刺杀。

这才是能影响他们这些当官的事。

这事一发，南京官场上下都得落个不查的罪名，如果被查出来和海盗有首尾那就更糟了。

圣上刚因为兄弟阋墙的事发作了一通，京城里人头落了一地。

现在四皇子来南京办差就又有刺杀这同室操戈的事情发生，这简直就是在圣上的雷区里蹦迪。

锦衣卫过来一查把他们这些和海盗同流合污的往上一报，本就心情不好的圣上大手一挥直接让他们去陪他刚死的好大儿就热闹了。

更有甚，如果圣上怀疑他们和八皇子勾结刺杀四皇子，那就更热闹了，到时候就不是自己一颗人头的事，那是一家子人头都不保。

南京都指挥使江远已经能想到过段时间南京城的人头会怎么滚了。

江远摸了摸袖中的纸条有了底气，想着不管谁人头落下去，这回他的人头不会落，觉得自己心中安定了一些，刚想转身回家喝两杯压压惊，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

“莫统领？”江远看着莫轻尘十分好认的脸惊呼：“你怎么在这？”

你主子刚被人刺杀，你不需要贴身保护的吗？

莫轻尘给江远行了个礼然后开口说道：“卑职替殿下送信，送完信就追上去。”

江远“啊！”了一声表示了解，本想等着莫轻尘跟他告辞他也就顺势伸手拱手告辞。

但是莫轻尘就直愣愣站在他身前一言不发，这让江同的离开计划根本没法进行下去。

江远看着一动不动的莫轻尘想了想主动开口问道：“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莫轻尘点点头。

江远：“……”

许是都是舞刀弄枪的人，江同对莫轻尘的容忍度很高，接着问道：“可是何处需要我帮忙？”

不然你就把道让开好不好？

“殿下想拜托大人保护一户人家。”

“哦？”江同来了兴趣问：“哪一户人家。”

林府内，林老夫人的寿康院里突然传出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让专司茶水的大丫鬟春雨很是心疼。

今日用的茶具可是官窑烧出来的浮光白瓷，碧绿的茶水一倒就会在茶盏里面映出七彩炫影。

可惜了，现在一整套的瓷器缺了一件。

屋里的林老夫人很生气。

“这么大的事！大的小的都瞒着我！”林老夫人很愤怒，她感觉到了不被信任。

林如海很是无奈：“我们也是不想母亲担忧。”

一大早林老夫人和林瑾的人就都去前院等林如海，但还是林瑾的人更快一步找到了林如海，快速得和林如海说清老夫人问询、林瑾隐瞒并且林瑾把黑锅扣在林如海头上的事。

三好父亲林如海还能怎么办？只能接下这口黑锅，说是自己不让瑾儿说出去的。

但是面对母亲的问询，林如海三好孝子不能不说实话，只能把事情和盘托出。

毕竟等到过继的时候还是需要林老夫人点头，早说晚说都要说的。

林老夫人一开始听林瑾如何被人用刀逼着救治他人就胆战心惊：“我就说大家闺秀不要去学那三教九流的东西，这是被祸患找上门了啊”

但后来听到救助的那人是四皇子，林老夫人态度终于缓和了一点：“也算是有缘分……”

言外之意，和皇家做个亲家也行。

林如海急忙打断母亲的话：“母亲，瑾儿不想嫁他做妾。”

听到林瑾不愿嫁四皇子为妾，林老夫人迟疑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说：“……那是非的吃人之地，不去也好，但是这件事可不能让旁人知晓，不然瑾儿的姻缘就难了。”

林如海接着说他和林瑾的打算，听到林瑾不嫁人，要过继孩子留在家里，林老夫人眉毛就打成了麻花结。

“不像话！”林老夫人就是这个时候摔了茶盏，呵斥林如海：“她小孩子脾气不懂事，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懂事？”

“你那是为她好吗？你这是害了她！你就该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然后让那孩子风风光光背着姐姐出嫁，你让她留在家里做什么？寡居在家，没有亲生孩子孤苦伶仃得为你打理家业养着孩子延续林家？那是你这个父亲你这个林家当家人该干的事！不是她该做的事！”

林如海见母亲发怒立刻跪下去说：“母亲息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瑾儿不愿嫁四皇子做妾。但是瑾儿为他医治看了他的身子，四皇子已然把瑾儿看做他的妻妾，送玉佩、送书信还派小轿要把人接去京城，这种情况嫁不得别人啊，只有留在家里才能过得顺遂安康啊。”

林老夫人这才知道林瑾看了李晟身子，李晟竟然还派出小轿要把林瑾接去京城的举动。

“竟然那么对我家瑾儿那么上心？”林老夫人惊讶过后就是愤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得知李晟还送来书信给林如海，林如海看都没看直接退了回去，林老夫人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你就这样把人给回绝了？”

“这么大的事！大的小的都瞒着我！”林老夫人很愤怒，她感觉到了不信任，这样大的事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不是林瑾的衣服染上血迹被她知道问询，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遮掩过去了？

面对母亲的愤怒林如海很是无奈：“我们也是不想母亲担忧。”

“你如果一早就把这事告知了我，一起想办法劝瑾儿，再拧的性子也会被劝动，现在就和四皇子一起离开了，等到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母亲，瑾儿不愿意。”林如海强调女儿的意愿。

但是林瑾的意愿在这种时候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那么大的事，不是儿女私情那么简单，由不得她愿意还是不愿意。李家的人，只要流着李家血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小心眼，你就这样回绝了？那岂不是得罪了他！”

林如海也知这样的举动是得罪了李晟，但是当时属实是生气，而且从自己打算来看，林瑾也不适合嫁四皇子，得罪就得罪，他行得正坐得端，大不了他在这三品官上做一辈子。

那八皇子机密事情就是他报上去的，然后转头他女儿就嫁了四皇子？圣上还没死呢，他这样干在圣上殡天之前他仕途是到头了，在清流里的名声也臭了，他林如海能送女儿做侍妾，还亲自下场挖黑料。

要是这样做女儿能有个好下场也行，但是谁也不敢说现在四皇子就稳操胜券了，世事无常，万一八皇子赢了呢？林如海不是个赌徒，他不想进这风云里，也不想女儿也进去，就算四皇子赢了，也只是暂时安稳，林瑾如果生下个一儿半女，再过个二十年就是又一场风云，而那时候就真的是躲不开了。

得罪李晟就得罪李晟，总比他一家子都折进去强。

这些事不能给林老夫人说，林如海只能沉默。

林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说：“我这就给瑾儿相看人家，争取今年就嫁出去。”

“母亲，瑾儿不想嫁人，也嫁不得别人。”

“嫁不得别人？怎么嫁不得别人？”

林如海跪在地上一脸的疲惫：“这事要是被夫家知道怕是会起风波，而且…那人的性子说不得瑾儿嫁人之后还会被他骚扰，”

“怎么他还敢抢夺臣妻不成？”林老夫人不信能有人能昏庸成这个样子。

“杨玉环已经是王妃还要被送去道馆出家入宫成皇妃，九五之尊的皇帝，只要他想就没什么做不到的。”林如海用真实例子向自己母亲解释了大权在握的皇帝能有多离谱、多随心所欲，“要知道杨玉环可是王妃啊！”

杨玉环的事迹，林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你把她留家里就没事了？”林老夫人沉默许久，一开口就很敏锐地抓住林瑾一直避之不谈和林如海一直忽略的逻辑漏洞。

“她嫁做人妇，那人兴许还顾及名声或者失去兴趣不来招惹，你把她留在家里，那不就是等着被人招惹嘛！”

林如海一愣，显然是没想过这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林如海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个清正的人，一些龌龊男人的龌龊心思完全没有想过。

李晟如果真的惦记上了林瑾，林瑾不嫁人的举动只会更让李晟纠缠不休，还不如嫁人。

可是嫁人，就代表得罪了李晟，板上钉钉的王爷，百分之五十的下一任皇帝。

可真是前怕狼后怕虎。

林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瑾儿这样是嫁不得别人家了。”

“没有做臣子愿意因为内宅之事得罪皇帝或者王爷。”林老夫人看了一眼林如海说道：“若是王爷便罢了，见你这样小心，看来下一任皇帝就是他了。”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圣上因为之前的事身子不大好，现在只有四皇子和八皇子能够担当大任，这次南京的事一报上去，以圣上的性子八皇子是没胜算了。”

“有没有胜算，不是我们做臣子该说的。”林老夫人用着过世丈夫的话教育林如海：“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不要牵扯进皇家斗争中，谁做下一任皇帝都要记住现在的皇帝是谁。”

“你妻子贾氏那一家子就牵扯进去，落得现在那番光景，可见和皇家牵扯的下场。”

“不让瑾儿嫁过去是对的，至于用什么态度拒绝你有你的考量，那是你的事，外面的事你说得算，家里的事，我说的算。”

“她不想做妾又不能嫁臣子，那就做个民妇，富贵一生，这样夫家就算知道了这事，有我们林家在，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那人……不让瑾儿进京就是了。”

“母亲…”

林如海还想说什么，就被林老夫人打断：“就这样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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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富贵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