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还不跪啊？”

有了一个开头的，人群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原本的窃窃私语全大了起来，也有人学着最开始那人一样，躲在人群里高声刻薄李荣。

“我记得李荣年轻的时候就是给老夫人做下马凳的呢？怎么之前跪的利索欣喜，现在就跪不下去了？”

“人不一样了呗！现在是良民了！”

“这是成了良民，膝盖高贵起来了！”

“可不是，膝下也长黄金了，跪不下去了！”

“唉，话说错了，那是读书人膝下有黄金。”

“一个意思，以后他儿子科考做了大官他就是员外老爷，这未来的员外老爷能乐意再给老夫人和大小姐磕头吗？”

“说的是，说的是！以后得我们给他磕头了！”

“哎呦，见过员外老爷！”最后一人捏着嗓子，拖着长音给李荣请安，把人群逗弄的哄然大笑。

人生在世，谁没两个仇人呢，尤其是这种犯错、落难的时候，更是遍地是仇人，他们一唱一和的挤兑李荣，嘴上说着、祝福着你儿子金榜题名做员外老爷，但是语气满是嘲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李荣知道这个头必须得磕，再让他们说下去怕是要说出更难听的来，让他们再编排他李容不忠心老夫人就坏了，这个头不光必须得磕，还得磕得实诚，让人说不出话来。

李荣顶着笑声来到院子里跪下朝着老夫人和林瑾的院子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

这头磕得实在，院子里围着看的人不再喊让他跪，但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直没断过。

李荣管不得那么多，磕了头从地上爬起来，跟他身前的纨琦说：“姑娘可要记得这事，记得牢牢的，替我在大小姐和老夫人面前说啊！”

纨琦就笑：“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呢，我不说也会有人提醒我，我怎么会忘呢？李荣叔该收拾东西搬家了。”

李荣低下头掩盖自己难看的脸色，就说：“破家值万钱，我这一家在这生活了十多年，琐碎东西太多，只一日怕是搬不完的，姑娘容我两日，收拾东西再走。”

纨琦抬手理了理鬓发装模作样想了想摇头说道：“这可不成，你现在已经是良民了，怎么能在林府后面住着？这不合规矩。”

李荣没想到他都如此低声下气，纨琦竟然还是要赶他走。

“你要我们一家一天之内就搬出去吗！赶尽杀绝未免太过了！”李荣气愤至极，之前低声下气磕头的委屈通通变成了愤怒。

李荣自以为的低声下气，在纨琦耳中听来却带着咬牙切齿，纨琦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他。

锦绣跟着林瑾学医，纨琦也是跟在林瑾身边的大丫鬟，主仆日夜相伴，怎么可能不学点什么本领，锦绣学医，是因为她那个朽木脑袋只能背背药方，纨琦聪慧，她自幼就跟着林瑾一起上学堂，她是能侍候笔墨的、吟诗作对的。在林瑾学医之前，纨琦才是林瑾身边第一的得意的丫鬟，后来林瑾学医了，纨琦学习的儒家思想让她接受不了自家小姐和自己去学这贱业，这也就是为什么纨琦那么反对林瑾嫁个商户，四书五经凡是带字的书都在说士农工商，纨琦怎么可能不看低他林清轩一眼，总而言之，只有锦绣不怕吃苦跟着林瑾四处乱跑，这才在林瑾身边起来。

林瑾和锦绣天天在外面跑，留纨琦这个大丫鬟守在院子里抱着书等林瑾回来，但是这些年纨琦她也不是光抱着诗书在院子里悲春伤秋。纨琦她长袖善舞，结识不少人，得了不少人情，纨琦在府上能用的人不要太多，打听林齐的消息就是纨琦出的手，找的昔日帮过的老嬷嬷，在这些人的拥护帮助下，这林府上下谁人都说她好，哪怕是纨琦和谁有了矛盾，纨琦也是占理的，太阳底下照着，人也说不出她一句不是来。

读了那么多书，又和形形色色人打交道，纨琦做事不像锦绣那样软绵绵没主意总为别人想，她有着自己做事的准则。

之前她和大厨房的矛盾，也就那样，陈年旧事，纨琦虽然记仇，但是不至于纨琦这样死咬着不放，真正让纨琦在意的是李荣家的为难她哥哥陈溪，甚至把脏水泼在她哥哥身上。

李荣家的侄子采买的差事被换，她可是一点没有插手，甚至林瑾第一次问的时候，她还为其说了好话，大小姐要换她只是提供个新人选，不是她哥哥也会是别人，就算是不满意这件事，俩家也是有的商量，谁成想李荣家的直接给她哥哥扣了一顶大黑锅过来。

幸好现在是大小姐当家，这要是放在以前的时候，让李荣家的得逞了，小姐们吃不上饭、下人们饿着肚子，所有错过都要被推到她哥哥身上，闹不好现在被赶出府的就是她哥哥。

就算林瑾知道真相偏袒着陈溪，陈溪身上也落着摘不掉的责任。

毕竟昨天李荣家的挑的时机太好了，白青院能做主的都出去了，没人在府，这黑锅可是结结实实扣在陈溪的脑袋上，等着林瑾他们回来已经晚了，菜已经没了，谁也不知道那菜到底是不是烂的，黑锅是摘不掉了，林瑾也不能就那样随意地撤回陈溪的处罚通知，那就没有公道了，下人会说只要是林大小姐的人就能逃过处罚，以后府上全是溜须拍马要讨好林瑾的人，那样林府就烂了，林瑾就没法管理林府了，同理，李荣一家也必须受罚，还是最重的罚才行。

采买不当做事不立，陈溪必须被罚。

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李荣一家必须走。

这是林瑾划下的道，不这样，以后林府就没法管了。

陈溪被罚但好在人还在林府再怎么罚都是小事，李荣一家怎么走，可大可小，这中间大有文章可做。

陈溪的仇，纨琦一定要报！

面对李荣突如其来的暴怒，纨琦并不惧怕，反而笑得更加明媚。

李荣见了怒气更甚：“你们这些个小崽子，我们当差的时候，你还在你爹的子孙袋里没生出来呢，如今到在我们面前逞能起来了！都是奴婢你在我面前充什么主人款！我要去见老夫人！”

说着李荣就往院门走去，可是纨琦带来那么多的人可不是单纯为了装壮气势的，那些人就是为了现在，不比李荣瘦弱的婆子们挡住李荣去路，又把李荣带到了纨琦面前。

“小婊子，放了我听到了吗！我现在是良民了知道吗？你敢拦我？杀了你不过罚钱了事！”

纨琦不以为意笑了笑：“唉呀，李荣叔别生气，都说了老夫人静养呢，怎么还要去吵老夫人呢，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们一家五口人搬不完，我们帮你搬就是了，一会子就搬完了。”

纨琦摆了摆手，她身后的婆子们就笑着冲进了李荣家里，开始帮李荣一家子“搬家”。

婆子们十分“勤快”已经在李荣家收拾起来，只是都是做粗活的婆子，手脚毛躁，婆子们刚进去，那正屋里摆着的茶具就全碎了，紧接着是卧室，李荣家的见状忙去拦，但是她一个人哪能对付了那么多婆子，忙高声喊：“当家的，快来！唉，我的簪子！”

李荣看看院子里依旧笑盈盈看着他的纨琦，又回头看看了此时乒乓作响已经一团乱的家，最后还是放弃揍一顿纨琦的想法，转身进了家门阻止屋里那些婆子们：“住手！”

屋子再大，那么多人进去也小了起来，屋子里人挤人推推搡搡的，想要拦住这些贪婪的婆子谈何容易，李荣再能干也只有一个人两条胳膊，哪能拦住那么些人，尤其这些婆子都是有力气的，见着眼前的婆子又一个“失手”打碎了他家一套碗碟，李荣终于是压不住脾气，不再拦人和她打了起来，李荣一巴掌扇过去，本以为会让这些婆子安静下来害怕地退出去，谁曾想那婆子下一瞬就反手扇了一个更大的巴掌过来，把李荣扇得眼冒金星，其他婆子见李荣敢动手也不忙着帮李荣“搬家”了，都围了过来准备教训一下李荣，还是纨琦怕事情闹大，叫了停，李荣这才捡过一条活命。

事后，李荣一家五口还有李荣媳妇那个娘家侄子都被纨琦从林府后门请出了林府，身边只有几大口包袱塞满了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箱子，是李荣媳妇带着两个孩子拼死命保下来的，说是自己的嫁妆，谁敢动就一头磕死，婆子们摸摸头上的簪子，手上的戒指，瘪瘪嘴放过了这个箱子。

李荣满眼充血看着已经对他们一家关上的林府后门，心里生出无限懊悔，突然转头扇了李荣家的一巴掌。

李荣家的正哄着孩子，被他一巴掌给扇懵了，夫妻两人吵架是吵架撕扯是撕扯，李荣从来没有这样重的打过她，这一巴掌不止把李荣家的整个人打倒在地，心里防线也一同打崩溃了。

“你敢打我！？”

“我有什么不敢打你的？你做了什么蠢事！好好的当差做饭，你做什么幺蛾子！害得一家子流落街头！现在你开心了？！”

李荣媳妇的侄子也开口埋怨自己这个姑妈：“是啊，好好的做菜就是，闹成现在这样要怎么办啊！之前只是娶不上媳妇，现在是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