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第一眼看见张疏，桑葚以为自己魔怔了，明知自己被耍了居然还会梦见他。等确认了不是梦境而是现实后，她气急之下猛地坐起身来，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一阵龇牙咧嘴。

张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马上伸手去扶。桑葚岔了气一时说不上话，用尽力气粗暴地掸开了他的手。

人在忍受痛苦的过程中难免会情绪不好，张疏没有介意也没有多想，等桑葚躺好后，他问：“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张疏表现得有多关心，想起那段对话，桑葚就有多犯呕。她冷着脸说：“张PD的嘘寒问暖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别拿我寻开心了。”

张疏终于意识到，桑葚的脸色不好并不全是受了伤的缘故，却也只能猜到是和她不告而别有关。

“你在生气？发生什么事了？”想不出个所以然，张疏选择直接问了。

桑葚觉得这人的脸皮真是够厚，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搁这儿装傻充愣。她气急反笑：“我是在生自己的气，竟然脑子不清楚到沦为情侣俩闹别扭时的调剂工具人！”

对话至此，张疏心里所有的疑团豁然开朗，笑意忍不住地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桑葚更是火大：“很可笑是吧？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已经全听到了，不会让自己犯第二次傻的。你可以走了！”

张疏没有走，而是忍住了笑，问：“你确定你全都听到了？”

“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桑葚回答得斩钉截铁。

张疏扬眉：“包括她叫张菡这句？”

桑葚暗暗嘲笑张疏的欲盖弥彰：世界上同名的都多了去了，同姓能说明什么？

“你是在炫耀你们深厚的缘分吗？”

张疏无奈，说：“她是我妹妹……”

“张PD有多少好妹妹都与我无关。”如果是妹妹，怎么会说出分手和找下家这种话？桑葚别过脸不再看张疏。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被张家收养的。”张疏不想卖惨，可为了解开误会，他不得不继续：“从记事起我就在孤儿院生活。七岁的时候，我进了张家。第二年，张菡出生了。”

桑葚一愣，重新看向张疏，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撒谎的蛛丝马迹，但失败了。见她将信将疑，张疏报之一笑：“这种事都有据可查，我没必要骗你。”

桑葚一度以为张疏是天之骄子，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沉重的身世。优秀骄傲如他，必然不屑以此博同情，也不愿提起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事实，现在却为了她抻开伤口，重提伤心事。桑葚的心火彻底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抱歉。

“直播时我说我怀念自己平平无奇的小时候，并不是在装哔，而是那个时候，我的身上没有背负过多的期待，我可以像孤儿院里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只当一个适龄的小朋友，发脾气也不会受到过多的苛责。”

有些话要是一直不说，可以埋在心底一辈子。可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又找到了对的人倾诉，便会一股脑全都跑出来。张疏正是如此。

“他们对你不好吗？”听出了弦外之音，桑葚小心翼翼地问。

张疏摇头：“也许天下的父母都差不多吧。他们很爱我，也很讨厌我。希望我功成名就有面子，又从不肯支持肯定我。怪我不愿意交流沟通，所言不合他们心意，又不分场合地一味叫骂挖苦。告诉我他们见到一些人时的不开心，转头又要我朝那些人笑脸以对。他们总说，我们给了你衣食无忧的生活，培养你成才，你凭什么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别人多阳光，你为什么这么孤僻？张菡也是，她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说要嫁给我，其实她和爸爸妈妈一样，只是喜欢我带给他们的荣耀，喜欢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我那张照片的走红，就是她向几个朋友炫耀后的结果。”说到这里，张疏自嘲地笑了：“从小到大我都在想，世界之大，究竟有没有人仅仅因为我是我，而爱我。”

像是在说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张疏的神色非但不见忧伤，反而一片祥和宁静，桑葚却听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握住了张疏的手，说：“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