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甚尔主动放弃了的做饭计划,大概要因为里琉的一句“肚子饿了”而重新提上日程了。
不知道为什么,甚尔心底居然对此浮起了一丝细微的抵触,明明从一开始这就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计谋。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情状一下子让他的主导权消失无踪,沦落到了被动的状态之中吧。
他悄悄地“啧”了一声,面上当然依旧是笑嘻嘻的,轻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但实际上他都没有这么对待过自己的小孩),半怀抱怨地说:“好嘛,那就给你做点东西吃。”
“嗯——其实也没有那么饿。”
“……你自己说你饿了的。”
甚尔有点无语。
难怪他总感觉这会儿的里琉很不一样,不仅主动做出了亲昵的举动,还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她平常不怎么会做的事情。
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里琉眨眨眼,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对于甚尔的心事,她却是一概不知。
“这么晚还能在家里看到人,感觉太惊讶了。”她微微皱着眉头,略有几分苦恼的模样,“所以,决定实际感受一下。”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思维方式?甚尔突然感觉自己实在是很难理解她。
算了,那索性就不要多费这个心了吧。
“哦。那你感受下来的结果是?”
“结果是——”
里琉仰着脑袋,整个身子也向后倾倒了几分,全凭抓着甚尔的手臂保持平衡。这个奇奇怪怪的别扭姿势和她的尾音一同持续了好几秒,她才好好地站直身子。
“结果是,你的确是真实的甚尔先生!不是我的错觉之类的奇怪东西,是纯正的甚尔先生没错。”
这不是废话嘛。
甚尔努力压下想要吐槽的心,硬生生地把想翻白眼的冲动转换成了自以为宠溺的笑容。他揉了揉里琉的脸。
“是喝醉了吗?”
“唔……”她好像有点困惑,思索了几秒钟之后才用力一点头,“嗯!算是吧。”
“难怪这么开心的样子。”
“嘿嘿……因为帮朋友解决了麻烦,所以挺开心的。”她狡黠地wink了一下,“诶,甚尔先生,我还是挺有用的,对吧?”
“嗯。很棒很棒,真不愧是我们家的里琉。”
“哼哼哼——”
这拙劣的夸奖让里琉嘴角的弧度愈发骄傲,甚至透出了几分得意。笑眯眯的她,让甚尔也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果然是个好搞定的女人呢。
“所以你不打算吃点东西了,是吧?”甚尔向她又确认了一遍。
里琉用力一点头,神情透着几分认真,还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迈步走进房间,脱去外套和毛衣,随意搭在梳妆台前的椅背上,这期间还不忘腾出几秒钟的空隙时间在抽屉里翻找着换洗衣物。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的甚尔有幸见证了她的分心本事。
脏衣服乱糟糟地堆在椅背上,换做平时甚尔估计也就不管了,但今天他却驻足了片刻。大约深思熟虑了两秒钟,他捧起了这堆衣服。
这样一来,当里琉洗完澡回到卧室时,见到空空如也的椅子,就会意识到是他帮了这个小忙——很显然,这能够稍微挽回一点“晚餐计划”未能实现的遗憾。
当然,也就只能挽回一点点而已,毕竟这只是个小忙而已嘛。
把衣服丢进洗衣篮的时候,甚尔才注意到,她的衣服上没有难闻的酒味。
确切的说,应该是没有任何味道。哪怕深吸一口气,也捕捉不到任何的气味。
她早晨出门上班前喷的香水,当然不会留香到深夜。甚尔想,说不定她只是个容易喝醉的家伙,今晚仅偷咪了一点小酒而已,所以染不上酒精的味道。
但就算这么想,还是很奇怪。
甚尔抓起她的毛衣,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并不是发现自己的行为似乎透着一点不对劲。
他想起以前伏黑惠只要和朋友出去玩,回家时总是会在他的衣服上闻到“别人家的味道”,每次都会让他产生一种“这不是我儿子”的错觉。
……难道回到家的里琉也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里琉吗?
甚尔的想象力飞驰,不知不觉地往科幻的方向展开了。
就在他想到“外星克隆人复制体”的时候,洗好澡的里琉走了出来,恰好与抓着毛衣的甚尔面对面。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里琉问出了一句“你在干嘛”。
这一刻,甚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对劲了,甚至感觉里琉眼里的自己有点像是个变态。
他果断地把毛衣丢进了洗衣篮里。
“我正在思考探索到外星生命体的可能性。”
伏黑甚尔,正声如是说。
里琉沉默不语,平淡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嘴角的弧度微微绷紧了些许而已。这一刻,甚尔觉得可以扼杀掉自己脑海中关于外星生命体的无端联想了。
毕竟,能摆出这种表情的,就只有角隐里琉本尊而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里琉没有追问甚尔的诡异幻想,只是以“里琉式”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嫌弃,而后就拖着步子走进了卧室。
她大概是很累了,连灯都没有打开,就果断钻进了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埋住了脑袋,不由得让人担忧她是否能够获得足够的氧气。
等到如此深夜的甚尔也累得不行,这份疲惫怎么想都是他玩了五六个钟头的贪吃蛇导致的。一躺下,他忍不住打了个比贪吃蛇还要更长的哈欠,习惯性地往里琉的身旁蹭了蹭,轻轻抱着她,一丝凉意蹭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慌忙松开了手,惊愕地发现里琉居然没有吹干头发就睡了进来。
真不知道该说她懒惰还是心大比较好了。
甚尔瞬间没有了想继续抱着她的心情了。
说到底,相拥而眠也不过只是小白脸职责的其中一项而已——况且平常他们之间的“相拥而眠”经常会因为里琉不给出任何的回应而变成甚尔单方面的拥抱而已。
如果她想和湿头发一起睡觉的话,那就随她去吧,反正他是一点也不想靠近湿哒哒的东西。
甚尔如此这般暗自腹诽着,悄悄往远离里琉的方向挪动,动作幅度小到床垫毫无动静。
然而他的主动逃离并没有什么用。大概是太快地沉入了梦想,里琉的睡姿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自由了,不仅一点一点侵占了甚尔应有的睡眠空间,还把歪着脑袋,把头顶在了甚尔的颈肩之间,可以说是非常过分了。
如果不是费了很大劲才把她弄醒,甚尔真的会怀疑她其实是在故意整自己。
“快去把头发吹干。”甚尔努力忍住怒气,“会生病的。”
里琉疲惫地眨了眨眼,只清醒了没多久就又闭上眼了,转过身去,闷声道:“不要。”
甚尔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他也不想再多劝说里琉了,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会拒绝的,索性直接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把她推进卫生间,用吹风机的轰鸣吹走她的困意。
“先关掉先关掉。”里琉无力地推开甚尔拿着吹风机的手,“耳朵都要坏掉了。”
“吹风机怎么可能让你耳朵坏掉。快点拿好,赶紧吹干。”
甚尔把吹风机往里琉手里塞,她却怎么都不愿意拿,推脱说自己的手很酸。
“我拿不动吹风机。”她可怜兮兮的,“不骗你。”
本人都已经这么说了,要是再用强硬的手段,估计是要被狠狠扣好感度了。
甚尔不耐烦地咋舌,只好被迫承担起了小白脸的职责之吹头小弟,帮里琉吹起头发。
粗糙的发丝穿过他的指间,她的发梢摸起来甚至有种枯草的质感,丝毫不柔软。明明看起来是一头漂亮的乌发,没想到发质居然如此粗糙,甚尔实在想不明白。
吹风机呼呼轰鸣,里琉瑟瑟发抖。从温暖的被窝来到阴冷的卫生间,这样的落差绝对是一种酷刑。更何况甚尔还报复式地故意把吹风机调到了冷风档,让人不禁怀疑他居心叵测——幸好里琉并未怀疑。
她抱着手臂,冻得完全失去了困意,心里想着的只有多么希望能把自己缩成一颗球,但现在却只能无聊地看着镜子里的甚尔把她的头发揉乱,似乎这样能够让吹发工作变得更有效率。
微微抬起目光,里琉注视着他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忽然在想,要是他的力气够大,说不定能把自己的天灵盖掀开。
她眨了眨眼,思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但依旧和甚尔牵连着。
“甚尔先生。”里琉唤了他一声,“今天……”
莫名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里琉的话语戛然而止,只偷偷打量着依旧面无表情的甚尔。她想他大概没有听见自己说了些什么。
“今天怎么?”片刻后,甚尔问她。
他听到她刚才没头没尾的询问了。
里琉有点意外,突然有点不太想问了,但还是支支吾吾道:“今天,你是在等我回家吗?”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甚尔点了点头:“嗯。”
虽然不是为了等她回家才等到这么晚的,但从现状和结果来看,他的确是等她回家了没错,所以就算初衷并非如此,甚尔也能够厚脸皮地给出肯定的答复。而这个回答,却是让里琉有点意外的,不由得一怔。
“这样啊……谢谢。”她笨拙地摸了摸额角,“很久没有人会特地等我回来了。”
居然,有那么一点开心。
真是莫名其妙啊。里琉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是你的话,多晚我都会等的。”
甚尔用最不刻意的表情说出了这句相当刻意的话,倒是把里琉哄得格外高兴。
“谢谢……甚尔先生意外的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耶。”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谢的。”
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cool guy状态的甚尔这么说着,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没有绷住。
“你怎么有白头发?”
甚尔说着,挑起了一缕发丝。透过镜子,里琉看到了灰白的发根,沾有斑驳的黑色,与乌黑的发梢格格不入。
似乎是有风吹了进来,里琉止不住地发抖。她拍开甚尔的手,垂落的白发消失在了脑后,她飞快地捋了捋,转身笑看着甚尔。
“其实我从小就有很多白头发来着,因为很怕被别人笑话,所以一直都会染头发。”她僵硬地抬手,捂着后颈,,“估计是上次染的时候正好没有染到这部分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辛苦了。”
“这样啊?好吧。”
甚尔感觉到了她的窘迫感,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顺势把吹风的差事交到了她手中,正好他也已经累了。
“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甚尔先独自回到了卧室。很显然吹头发是相当累人的差事,他几乎是一碰到枕头就立刻沉入了睡眠之中。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隐约感觉到另半边的床空空荡荡,还以为这是梦,便又睡下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股如同理发店似的化学药剂的气味给弄醒的。一睁开眼,便发现里琉正在瞪着他,表情爱你不怎么开心。
“你,压到我头发了。”
里琉指着他的手臂,冷冰冰地说着,这语气怎么听都想是在数落。
“……”
那就已经把头发拽出来嘛,非要用这种眼神瞪他干嘛?
心里这么暗戳戳地想着的甚尔,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配合地翻了个身。
“啊——抱歉抱歉。疼吗?”
他已经开始后悔昨天有个短暂的瞬间觉得里琉可爱了。
这女人,实在是不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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