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阳光热烈,租房大院里叮叮当当,此起彼伏都是租户们做饭的热闹声响。
将菜洗好,许清舟才想起来米忘了淘洗入锅。
她拍了拍脑袋,转身进屋,拿起电饭煲内胆往里面装了些米,往外走时,还下意识瞥了眼门后的纸箱。
只是拉开门走出去,她忽的表情一顿,往后退两步,转头望向纸箱。
空的。
狐狸不见了。
许清舟先是弯腰,目光在屋里搜寻了一圈。
没有。
她望向虚掩着的门。
难道她刚才拿着菜出去时,忘了将防盗门关上?
略略回忆了一下,还真可能是。
许清舟连忙放下电饭煲,准备到走廊里四处找找。
再不然,可能还得厚着脸皮去张彭飞家问一问。
不料刚打开门出去,忽听大院里“嗷”一声惨叫。
声音短暂而凄厉。
许清舟吓了一跳,在定住的两秒钟内飞速反应过来——
是张彭飞的声音!
不知怎的,许清舟莫名觉得这惨叫声与狐狸有关,立即拔腿往张彭飞家奔去。
张彭飞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许清舟迅速敲了两下,将其推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双胞胎身穿黑色蓬蓬小纱裙,头戴小礼帽,置身在被杂乱围住的沙发里,正在兴奋地鼓掌。
而她们目光追随的方向,一抹白色狐影飞快掠过写字台,张彭飞抓着扫帚跟在后面追打,一路撞翻椅子、茶杯、摔坏了桌上的台灯。
狐狸明显想要冲出屋子,目的明确地接连几跳后,敏捷地往外跃去,看见许清舟却是一愣,等它反应过来,已经恰好扑到许清舟怀中,被接住了。
张彭飞也在这时,才发现了许清舟。
他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用厌恶掩住,一手指着脸上的抓痕,一手指着许清舟怀里的狐狸骂:
“这就是你那死狐狸干的好事!”
说着几个大步冲上前,揪着许清舟的衣服就往外推:
“滚!带上你的畜生他妈的给我滚!滚!”
许清舟被他推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堪堪扶住砖石护栏站稳,目光往屋里望去,门却“砰”得一声,被张彭飞关上。
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知为何,站着一时没动,像是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直到池俊伸着脖子叫了一声,许清舟才恍然回神,安抚地摸了摸怀里的池俊,又往门看了眼,这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
回到家后,许清舟继续淘米备菜做饭。
池俊趴在纸箱里,隔着窗一直观察许清舟的表情,然而小姑娘忙于做饭,从眼神到表情都没看出什么异样,见他盯着自己,还面带笑容地摸了摸他的耳朵。
池俊晃了晃脑袋,躲开。
他浑身滞涩沉重得难受,也懒得再去多想,只调动全身的精力,竖起耳朵,继续监听张彭飞那个屋的动静。
饭后,许清舟带池俊去了宠物医院。
那是个私人小诊所,给池俊看诊的是个看起来年纪只有二十多的小年轻,对池俊进行了一番这样那样的检查后,措辞多是“应该”“可能”“再观察”等摸棱两可的字眼。
池俊心中冷哼一声,对这医生不抱希望。
果然,回去吃了他开的药之后,池俊半点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更累更困。
他昏昏沉沉地躺着,意识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流逝,进入睡眠。
大院里的各种声响,皆化作模糊的背景音。
下午三点,外面起了风。
风来得急,揪扯着窗帘,将桌上的纸巾和墙上的抹布全都吹到了地上,许清舟看着纸箱里睡得很沉、毛被吹得一层一层的池俊,放下笔,起身将两扇窗子都关上。
然而,屋里没有了风的侵扰,安安静静,许清舟坐在桌前,却不知为何有些写不下去。
半小时后,她放下笔,将写卷子的位置从小书桌,挪到了门边的小餐桌上。
木门半开着,透过锁着的防盗门,许清舟可以看到部分外面的情况。
只是,她频频往张彭飞家方向望去,手里的笔“咔哒咔哒”按着,却仿佛更加烦躁不安。
直到傍晚,租房大院里陆陆续续响起下班回来的人的动静和说话声。
许清舟透过防盗门,不知看到什么,忽然站了起来。
目光紧锁在门外某处,她捏了捏笔,表情似乎有些挣扎。
片刻后,却还是放下笔,拿起钥匙匆匆出去。
*
睡得深沉的池俊对周围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许清舟傍晚还出去了一趟。
他这一觉睡到快饭点时才醒,醒来也并未觉得身体有好转的迹象,依旧昏昏沉沉,眼睛发胀酸涩,身上还有被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针隐隐扎着的感觉。
晚饭是清粥馒头配小菜。
池俊没胃口,本不想吃,却还是为了有免疫力抵抗身体的不适,爬起来勉强吃了一些。
越发沉重的身体,让他有一种今晚会不太好熬的预感。
即便再一次吃了许清舟喂的药,依旧预感不妙。
说起来,这种不适感,大概是在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
主要表现在池俊深更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会被皮肤的一阵瘙痒闹醒。
当初池俊也没把它当回事,只是晚上稍微痒了一会儿,没什么受不了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痒意却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并且从一开始只在深夜爆发,逐渐发展成白天也会突然来袭,毫无征兆。
池俊数不清多少次从睡梦中活生生被自己挠性,白天想补觉,却依然深受其扰。
渐渐的,池俊接连又添了些发热、心悸的症状,本就艰难的睡眠雪上加霜。身心的疲惫与严重缺觉,导致池俊白天脑子昏沉胀痛,思考问题都迟钝,浑身关节更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哪哪儿都不对劲。
一天几次药膏从不落,甚至中途许清舟还带着他去宠物医院开了药,然而全无效果。
池俊甚至怀疑,是不是那几个老东西当初在他身上下了不止一种咒,如今发现他还活着,便催动咒语想再一次弄死他。
果然,如池俊猜想,今晚的程度更甚以往。
以前多是挠不透彻又驱不开的心理折磨,今晚熄灯后,却明显多了许多身体上的凌虐,一开始的痒只开胃小菜般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很快便被一阵阵涌起的细细密密的针扎般的刺痛取代。
池俊挠也不是,摆烂更没用。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波一波的疼,中途似乎缓和了些,到了后半夜,突然仿佛一张被烧红滚烫的铁丝网从天而降,死死将池俊缠住。
滚烫的触感渗透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肆意地往里钻。
池俊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熊熊烈火上炙烤,骨头热得发疼,眼睛烧得冒火,铁网时而收紧似要生生挤干他的血,又忽然粘住皮毛,往四面八方拼命地拉扯,剥皮抽筋的疼。
池俊痛得连呼吸都仿佛是一种奢侈,中途稍缓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突然被扔进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潭。
似刀风雪刮得每一寸皮肤都像在接受凌迟,又在伤口上一遍遍撒冰冷的盐粒子。
在冰与火的世界里反复横跳,无休止地折腾,池俊不记得这种煎熬到底持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在无数次喘息的间隙,艰难抬起眼皮望向窗外,期盼天明。
然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像一只残忍又沉默的暗影巨兽,安静地盘踞一旁,欣赏着他被死亡一点点折磨着吞噬殆尽。
——池俊一度以为,自己将死在这晚。
*
翌日,太阳被黑云遮挡得密不透风,放眼望去,整个小镇阴沉沉的。
虽然是周日,许清舟却已习惯早起,洗漱做饭忙碌了会儿,她将早饭端上桌。
狐狸还在睡。
许清舟像往常一样去叫它吃饭。
狐狸趴在纸箱里,一动不动,只撑起眼皮,懒倦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最近狐狸睡觉很不规律,许清舟心想它应该实在是困,便没强求,只是将不锈钢小碗端到狐狸跟前,以便它饿了睁眼便能吃。
想了想,又将昨日医生开的药混在半碗温水中,端到狐狸跟前。
经过一夜折腾,池俊身上的汗湿了干,干了湿,早已脱水不少,只可惜没力气爬起来去补充水分,便只能忍着。
这会儿见一碗水端到跟前,他脑子混混沌沌的,想都没想,便低头喝起来。
半碗水喝完,他垂着头,继续浑浑噩噩地休息。
许清舟直觉狐狸有点儿蔫巴巴的,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伸手在它身上摸了摸,却也没觉得发热或是发抖,或者有什么别的异样。
她便没太在意,却也不时观察。
直到饭后学习了会儿,将近十点时,狐狸起来,将碗里的东西吃了。
许清舟略略松了口气。
看来就是嗜睡了点,没什么问题。
她继续提笔学习,转过头来,面色却是忽然一顿。
两秒后,她不确定地扭头,再次朝狐狸看去,歪了歪脑袋,眼神更加疑惑——
是她眼花了吗?
狐狸耳朵上的狐尾状“刺青”,似乎在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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