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
与怒骂声一同落下的还有一股寒入骨髓的冰水,直接将秦绮燃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随即感到一股大力将她向前一拎,直将她拽到屋门前,紧接着膝盖后又挨了狠狠一击,让她身体控制不住地趴跪在地上。
秦绮燃抬眼望去,身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三个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容貌俊朗的白衣仙人,那人面如寒玉,眼含怒意,薄唇紧紧抿起,左手还保持着刚刚掐诀的姿势,想来刚才那股冰水便是他所为。
这人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个配着灵剑的青年男子,一人面容清秀,身着黑色袍服,颔首低眉;另一人则一身红色劲装,剑眉星目,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看。二人腰间都系着一块巴掌大的云纹玉牌,在光下莹润如脂,灵气萦绕,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见秦绮燃清醒,那白衣仙人上前一步,厉声道:“孽徒苏锦弦,你可知罪!”
“弟子不知何罪之有。”
秦绮燃长吸一口气,尝试起身。可她膝盖刚经了一番折磨,实在使不上力气,只好用手拄着地面将自己撑起,咬牙切齿半跪着向前行了一礼。她已经认出这白衣仙人是云渺宗宗主柏韶明,看那玉牌……那两位青年想必便是他的另外两名真传弟子,梅玉行和蔺炀华。
若是以往,她才不会如此忍气吞声伏低做小,怕不是水还没浇下来对方就要先吃她一记焰法,再附加三个烈炎大巴掌。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的身份是柏韶明的大弟子,云渺宗的大师姐苏锦弦呢。顶着别人的身份,形势不明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想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
“你还敢顶嘴。”柏韶明似是被她的回答气到了,墨眉一挑如长刃出鞘,周身灵气波动,竟开始散发出丝丝寒意。
秦绮燃离他不过数尺,不免被冻得一哆嗦。她本就经脉严重受损,无法运用灵力护体。之前刚调息到一半又被猛然打断,浇了一身冷水,浑身上下都如针扎一般疼痛难忍。现在这人还在这儿使劲散发冷气,真是世间极刑莫过于此。
她一边心中大骂这人到底是来发什么癫,一边低头道:“弟子自秘境归来后一直闭门养伤,实在不知是犯了何事引得师尊如此大发雷霆。”
紧接着,她又向前跪拜,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愚钝,还望师尊明示。”
这一套动作可谓是丝滑连贯,做足了姿态。然而柏韶明却眉头皱得更甚,身上的寒意也愈发刺骨,简直能在空中凝结成冰晶。
秦绮燃实在是难以忍受这人越发激烈的“冷暴力”,干脆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先开口认下罪名算了。管它什么罪,只要能别让这位急着把她冻成人干儿一切好说。
即便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只要云渺宗还是个正经宗门,就不能在没有正式会审之前将她就地正法。但如果这冷风再吹下去,她可就真的要根基大损变成废人了。
转瞬间她心念已定,正要开口,可还没等她出声,一块白玉牌子便被甩在了她面前。秦绮燃再抬头看去,柏韶明已经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飘渺如烟的背影。
这是被她气走了?
秦绮燃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好歹她周围寒气也随着源头离去而消散,总算是逃脱了被冷风吹废的悲惨命运。她不由得心神一松,伸手去捡那牌子,却不料一只手先她一步拾起那块玉牌。
秦绮燃刚放下的心顿时又紧悬了起来,她顺着那手看去,捡走玉牌的是原本站在柏韶明身后的红衣青年,他正将玉牌举在眼前端详把玩。秦绮燃这才注意到这玉牌与他腰间的云纹玉牌竟是同种玉质所雕琢,但形状款式略有差别。
她之前猜测那云纹玉牌是弟子身份牌,又因材料贵重常人不可得,便进一步猜想是真传弟子专属。柏韶明拿来的这玉牌明显雕饰更加精美,外形也从单云纹变成了六重云纹,那大概便是云渺宗首徒,也就是苏锦弦的身份牌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一沉。苏锦弦的身份牌,再加上柏韶明的态度……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有种要大事不妙的预感。
秦绮燃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面上却不显半分,只是对红衣青年道:“你拿我的身份牌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嗤笑。
“师姐急什么,这身份牌师姐能不能留得下,还两说呢。”
秦绮燃闻言一怔,出声的不是红衣青年。她循声回望,发现黑袍青年正抱臂斜倚在一旁看她。他眼神愤恨,一脸讥讽笑意,没有半点刚刚那副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
他一身墨色,唯余腰间一抹鹅黄分外显眼。那是一个针脚粗糙的小香囊,上面隐约能看出一个“蔺”字。想来这人便是蔺炀华,那红衣人应该就是梅玉行了。
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秦绮燃略微扫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开口道:“蔺师弟这话我便听不懂了,我向来行得正坐得直,自认无愧云渺宗首徒之名,不知为何要收缴我的身份牌?”
听她此言,蔺炀华冷哼一声:“师姐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有和我打嘴仗的时间功夫,不如去和掌刑台的众位长老们说道说道。”
他直起身,慢行几步走到秦绮燃面前,俯视她道:“害,瞧我这记性。师姐是有大能之人,怕是不止掌刑台长老,全宗门都要来聆听师姐教诲,好亲身领教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阴阳怪气半天,一句重点没有,秦绮燃听得心累,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蔺炀华见她只是低头也不言语,看不清神色,便料定她心中有鬼,又高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心存嫉妒,残害同门之人,最后是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蔺师弟何必与她多言。”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梅玉行终于开了口。他将那玉牌在手中翻来覆去转了几遍,像是终于厌烦了,随手撂在一旁的小桌上。他看向秦绮燃,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黑了三分,眼中隐隐有恨意闪过。
“明日各峰长老齐聚掌刑台,师尊亲自主审,到时一切自有定夺。任这罪人用了何种邪门歪道,她都逃脱不得。”
很好,这位更是连师姐都不喊,直接给她定罪了。
秦绮燃眉梢一挑,发问道:“师弟口口声声说我罪孽深重残害同门,倒是不知我究竟是害了什么人?”
“你还有脸在这故作无辜!”蔺炀华大吼一声,一掌拍出。秦绮燃起不了身,只好慌忙向另一侧弯腰躲闪,只见一道深厚灵力带着掌风擦过她的侧脸,随后重击在墙面上,“咣”一声轰出一个大坑。
她脸上被擦到的地方火辣辣的,一摸竟是已经渗了血。
这疯狗!
秦绮燃捂着脸,心中冷笑。她今天又浇冷水又挨打,百般倒霉,就是泥人也得被激起几分火气:“师弟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上来就对我这个行动不便的伤员动手,是知道自己没理,只敢以蛮力服人吗?”
“你……你……”蔺炀华似是被她气急了,涨得满脸通红,手摸向腰间,竟是准备要去拔剑。梅玉行见此急忙上前阻拦。弟子之间玩闹不免动用灵力,之前蔺炀华的行为尚可推脱,但如果他动了利器,那便可证明是心生恶意,少不得治罪领罚了。
蔺炀华见师兄来拉自己,瞪大眼睛高喊:“不许拦我!”二人拉扯几番,他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剑回鞘。
他之前气血上涌昏了头脑,冷静下来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可若要他就这么算了,又实在气不过,便盯着秦绮燃恶狠狠道:“你自以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敢在这里信口雌黄,却没想到小师妹吉人天相,能活着回来吧?”
小师妹?
秦绮燃心中诧异。
据她所知,柏韶明只收了三个徒弟,这是从哪里蹦出来个小师妹?
“其实是有的。”
一道温婉嗓音忽地在她脑中响起。还没等秦绮燃有所反应,便又听见蔺炀华恨声道:“师尊一向珍爱小师妹,你若是诚心悔过,从这里一路磕头到她跟前认错,师妹纯善,说不定明日还能为你说两句好话,留你条贱命苟延残喘。”
这一句话蔺炀华说下来只觉得畅心顺意,他虽然因宗规束缚,不能在眼前人身上捅上两剑解恨,但可没有明令禁止他以言语伤人。
他自认这句话字字扎在眼前人的痛点上,得意地想从她脸上找寻些惯常会有的痛苦哀伤之情,却不想对方只是冷冷一笑,面露嘲讽。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蠢人也改不了吐粪,亏你之前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真是白白辜负了我的期待。"
秦绮燃下巴微抬,神色刻薄。
“我还说是她血口喷人,有意诬陷于我,你难不成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恶意谋害她吗?”
“贱/人你敢!”
蔺炀华简直要被她气得咬碎一口白牙,这女人不过去了一趟秘境,数日不见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胡搅蛮缠。他顾着宗规没法下手打人,嘴上又讨不到便宜,原本秀气的面容如今扭曲得宛如恶鬼。
“小师妹被接回宗门时只剩下一口气,浑身都是剑招留下的细碎伤口。师尊调查了伤口上残留的灵力,全宗门只有你一个人相符,那剑伤还能有假不成!”
“亏她睁眼后第一句话就在问你,她知你心有苦衷,叫我们不要过分责罚你,你倒好,张口就是污蔑她为自己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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