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人间的习俗，大婚的前一晚，未婚夫妇是不能见面的。
连溪一人坐在莲池上的凉亭中欣赏魔域的月色，与系统聊着家常。
“拜托了，下个世界来个休闲一点的，我想过过养老生活了！”他对着那轮紫月许愿。
系统无情打破他的期许：“算了吧宿主，别许着许着成flag。”
“你闭嘴！快给我呸呸呸！”连溪表情扭曲。
晚风顺势拂过，冻得连溪一哆嗦，他歪头看向不远处的黑暗森林，直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喂，系统，快看看哪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系统一扫描，惊讶地“咦”了一声，“它怎么会在这里？”
“谁啊？”
话落时，一道白色的影子窜过，眨眼间来到连溪面前，它三步并两步，直接跳上连溪的膝盖。
“喵喵！”连溪惊喜地叫出它的名字，他忍不住摸上阿萝的猫身，从头到尾撸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猫猫舒服地说不出话，用头蹭了蹭连溪的手，黏糊地不成样。
“太可爱了呜！”连溪毫不掩饰内心的喜爱之情，抱着猫的手从未松开过，“猫猫是专门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吗？”
阿萝一下炸了毛，像是才想起来魔域的目的，它急切地冲着连溪喵喵叫，现出八尾给连溪看。
“谢谢你猫猫，”连溪看出它的意图，爱怜地捏了捏它的耳朵，“愿望还是留给……算了，还是让我来许愿吧，我可不想猫猫以后的路难走啊。”
在隐秘的风中，他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阿萝惊讶地瞪大眼睛。
“好了，我知道你来到魔域不容易，不要纠结这些了。”连溪好笑地挤弄阿萝毛茸茸的脸颊，破坏了它脸上浓重的纠结神色。
“在最后一晚，有猫猫陪着，真的非常开心哦！”
阿萝沉浸在连溪优秀的撸猫手法中，耳朵微微一动，以为连溪说的是单身的最后一晚，没作多想。
直到他倒在血泊中，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
大婚如期举行。
连溪在婢女的服饰下化好妆，穿好嫁衣，跟着被魔族从人间抢来的媒婆一步步前行、作礼。
因着连溪是男子，不兴盖头那一套，他清晰地看见媒婆瑟瑟发抖，走一步都像要跪下去一样。
等出了行宫，夜烛正站在莲池上等他。
他身穿暗红婚袍，银冠束发。如果忽略掉他的身份，容貌算得上出尘俊逸，嘴角噙着的笑让他周身的气质更风流倜傥。
现在的样子与阿青截然不同。
他走过来，蹲下身，示意连溪趴上去。
连溪也不含糊，趴在他背上，被他一把抬住，稳稳地朝魔宫而去。
“夫君今日格外俊朗。”连溪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像是两人在说情话。
夜烛想到等会要发生的事情心情格外好，微微偏头，低声道：“夫人今日很美。”
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彼此身上，说了几句话就静了下来，一路到达魔宫。
红绸从屋檐垂下，随风飞舞，红灯笼与囍字交错相挂，明明是极喜庆的布置，却在魔域的映衬下，变得诡谲迷人。
夜烛背着连溪一步步走上魔宫外的祭台。
从这里，可以看到魔域大片的景色。
最后的主持是按照魔域的习俗来办的，两人只需要对着天地起誓，互喝交杯酒，即可成礼。
两人一字一句将起誓词说完，刚想拿起酒杯，就被一阵极强的力道推开。端着酒杯的魔族直接被击退，从祭台上掉了下去。
夜烛和连溪同时看向天边。
踏空而来的仙人与魔域格格不入，他淡漠地落在祭台上，白衣胜雪，与长发一同翻飞，面容似覆了一层霜。
夜烛咧开了唇角，不怀好意，“哥哥，你来了！”
月淮君却没看他，而是看向一身嫁衣的连溪。
连溪心虚地抿了抿唇，似乎想起了之前的承诺。
什么自请离去的话，他有说过吗？蛊虫根本不承认呢。
瞬间理直气壮起来的连溪往夜烛那边靠了过去，刚走两步，就被定在原地无法动作。他垂下眼睫，轻微抖了两下，面色逐渐茫然，看向夜烛，“夫君？”
唔，很好的站位。
三角看看看！
“哥哥这是做什么？”怎么说也是他的夫人，当然，也有挑衅的意味在，夜烛毫不客气地解除连溪身上的法术，让他急切地站到自己身边。
两人一身嫁衣，极其般配。
月淮君的衣袂飘飘，像那孤山云鹤，可他说出的话比山巅的积雪还要冷，“夜烛，你真该死啊。”
夜烛表面笑嘻嘻，暗地里毫不犹豫地召集黑雾成团，将其压缩成细小的圆珠。
杀意在两人之间翻卷。
夜烛猛然推了连溪一个踉跄，“乖，先去远点的地方待着。”
他率先出手，在连溪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在祭台上开打。
他们之间的战斗任何人都插不了手，这是正道与魔道的巅峰对决，无论谁输谁赢都会影响接下来各界的变动。
连溪不敢步入他们的范围，颤颤巍巍地在祭台边缘抓着石栏。
强烈的冲击让他差点松开手，危急之下有人抓住了他。
是殷菏！
他带他往祭台之下走去。
“谢谢你，”后怕的人族夫人向救命恩人道谢，又回头深情地望着祭台，婉言谢绝他，“夫君还在那里，我不能走！”
这话听得殷菏和岐月沉火冒三丈，“不行，跟我走！”
连溪挣扎：“不！”
“谁也不能带走夫人！”紫苏带着魔族团团围住殷菏，神色凉薄，冷冷注视他，“找死。”
不远处的段邈看见这一幕，趁机射出业火珠偷袭紫苏，紫苏一分神，就被殷菏抓住机会突破了魔族的围攻。
见情形不妙，紫溪也加入进来，她从腰间抽出长鞭，朝着殷菏拉着连溪的手甩去，那力道落下非死即残。
为了连溪的安全，殷菏只好松开他，让紫溪的长鞭落了空。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连溪，再与殷菏对视，重新扬起了鞭子。
连溪被几人刻意挤出了战斗范围，拖着裙摆来到了安全地带。
系统贴心地为连溪展示了魔宫地图上双方的争斗，连溪大概扫了几眼，没想到蓬莱等大宗门也跟着过来了。
月淮君这是想带着他们一起清缴魔族啊。
身后传来一阵拉力，连溪回头一看，竟是花清，他也跟着来了！
“你又是谁？”
花清一愣，连溪怎么会不认识他，转头一想，定是魔主控制了连溪！
“我是好人，你先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周围越加混乱，花清来不及解释，拉着连溪就要离开。
连溪自然不能让他如意，否则接下来怎么演，他奋力挣扎着手腕，“你放开我！我不走，夫君还在上面！”
花清以为他说的是月淮君，安慰道：“放心，他很强，定能打败魔主夜烛。”
“你说什么？”连溪抬头看向祭台，一白一红的影子互相撞击，将祭台上的石柱都冲撞开，一块一块地往下掉着碎片。
“不！”在他的强力挣扎下，竟用人类的身躯挣脱了花清的束缚，提着裙摆从魔族与人族的战斗圈中穿行，往那祭台跑去。
“连溪！”
花清的呼唤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不能丢下夫君！”连溪跑得很快，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祭台的天梯上，把他的手都磕出了血。
距离最近的岐月沉分神一瞬，就被紫溪抓住了机会，长鞭卷起岐月沉的脚，用力一甩，将他甩到了魔宫的梁柱上。
梁柱受到重力的冲击化为碎片，与岐月沉的身躯一起重重掉在地上。
紫溪脸上挂着诡艳的笑，提着鞭子冲了过去。
“不要碍事哦！”
左右护法将段邈和殷菏牵制住，没有人来打扰连溪，他一步步往祭台而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争斗。
眸中是止不尽的担忧。
他站的比较远，怕夜烛为他分心。
在长久的争斗中，正道逐渐趋于下风。
这儿终究是魔族的地盘。
紫溪把殷菏抽得半死不活，还有精力去帮紫苏重伤段邈。
不愧是跟了夜烛千年的护卫，实力远远超过正道的预料。
底下的争斗差不多能分出胜负，接下来就看台上两人的最终结果。
紫溪还没忘记她的目的，她趁着夜烛和月淮君分不出心神，端着一杯酒来到连溪面前。
重伤在地的其他人面露不解，为何在这个时候为他端来酒杯？
连溪跟系统说：“看，这不就来了！“
系统检测到酒的成分，向连溪报告：“确实是情深蛊的解药。”
连溪很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可他不能，否则会让紫溪起疑。如果他死后脱离世界的方式不对，被原世界的人质疑不合逻辑，也会导致世界崩塌。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看向紫溪的动作缓慢而不解，像是完全不明白紫溪是什么意思。
“喝了它，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紫溪的话更让周围的人听不懂，唯独岐月沉，他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能……喝！”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想竭力阻止连溪。
不能喝！
不能喝！
不能喝！
可他的阻止犹如螳臂当车。
连溪在紫溪的引诱下，接过酒杯，仰头缓缓喝了进去。
“不！”看见这一幕的岐月沉发出喉咙深处的?叫。
酒杯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随后紫溪看见他摇了摇头，捂着脑袋反应了一阵，才缓缓抬头，朝自己露出一抹苦涩又解脱的笑。
“谢谢你，紫溪。”
在她还没做出反应时，对方捂着胸口，猝然间咯血，一声声咳嗽都掩盖不住喷射状的鲜红的血！
紫溪的笑容僵在脸上，同时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她确定那是情深蛊的解药！
那只会杀死蛊虫，绝不会对宿主产生危害！
可……
可眼前的画面，眼前的结果让她有种熟悉感，好像曾经也发生过！
曾经，曾经什么时候发生过？
回忆越发深入，头疼欲裂，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
记忆！难道她的记忆真的被篡改过！
除了岐月沉，周围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位魔族夫人喝下自己人送来的酒之后就莫名其妙吐血了，那位护法也莫名其妙发了疯。
高台上的夜烛似乎受到了共鸣，他的头也跟着疼痛了一瞬，闭眼闪身躲过了月淮君的剑气。
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两人都变了神色！
“连溪！”
是连溪出事了！
他们对视一眼，双双往下看去。
这一看就破了他们的心神！
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倒在一片血泊中，超绝的视力让他们清晰地看见连溪咯血的痛苦。
一瞬间，有千千万万的画面冲进夜烛的脑海里。
夜烛捂住头，脑海中闪过一道道画面，那是他被封存起来的记忆。
记忆在向前翻阅，最终定格在那张躺在榻上，同样咳着血的画面上。
“是他！”夜烛的神色变了又变，似哭似笑。
他怎么能忘了连溪了呢？！
他明明说过要在未来与他相见，可他做了什么，用连溪做筹码去挑衅月淮君！
他撇下月淮君，瞬身来到连溪身边，急切地扶起连溪的上半身，声音颤抖，“连溪！连溪！我想起来了！”
连溪迟缓地对上他含泪的目光，想对他笑一笑，可喉咙深处涌出的腥甜不允许，呛了夜烛一身。
他伸出手，就被夜烛一把抓住。
“你等等，我找人救你！一定能救你！”夜烛心神大乱，巨大的悲痛席卷全身，他朝四周喊道，“紫溪！快……”救他！
已结巴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一秒，更大的痛苦让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面色狰狞地低下头，只见一只手穿透过他整个胸膛，心脏被来人抓在手中，随后无情地抽出，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
夜烛趴在不远处，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抬头凝视连溪的方向，声音像破漏的鼓风机，“救他……救……他！”
月淮君的剑不知何时收了回去，他颤抖着手接过连溪的上半身，听着他逐渐微弱的呼吸，一动也不动地看着！
他的双眸微微泛红，蕴藏着无尽的悲痛。
最终，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对不起……”连溪的视线逐渐模糊，他抬手想抚上仙人的脸颊。月淮君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不要，不要死。”能毁掉整个世界的人半跪在连溪身侧，他已然红了眼眶，目不转睛地盯着连溪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重要的信息。
连溪颤抖着眼睫，自顾自地说：“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自嘲一笑，“我还没看过呢。”
月淮君深知他的过往，心头酸涩。
他们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将连溪困在身边，从未去了解过他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如果你死了，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说出威胁的话，企图留下心善的少年。
连溪用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粲然一笑，“你不会的。”
月淮君刚想辩驳，却见连溪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他抓着的手也缓慢地失去了力道。
“夫……”君。
他怔然。
第一个世界差不多结束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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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婚与死亡
